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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余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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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

在得知兰鸢山建造了一间密室,专门用来存放信件之后,梁卿玉就去找了兰君也,要了密室的钥匙。

兰君也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听到梁卿玉的话,只是大致给梁卿玉指了一个方位,让梁卿玉自己找。

他作为太子,也仅仅止于知道大概有这么一个地方,但他从来没有进去看过。

梁卿玉也没怪他,自己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很干净,空气里还有淡淡的笔墨纸香味。

梁卿玉站在书桌的对面,恍然间似乎还能看见兰鸢山年轻时伏案动笔的样子。

十六年........

十六年啊..........

他错过了兰鸢山最年少气盛的时候,也错过了他最意气风发之日,现下只余一具病恹恹的躯壳,让他心疼,心痛,只恨不得以身代之。

梁卿玉站在原地,恍了很久,思绪纷飞,将他的胸膛涨的满满的,酸涩不已。

许久,他才提起裙摆,缓步朝书架后的密室找去。

他一连找了几间,才在第三间的密室找到了兰鸢山存放信件的地方。

那些信件被整整齐齐地放在架子上,有些年代已经很久远了,差不多有十几年,墨都干硬了,好像一碰就能碎;有些还很新,上面隐隐还氤氲着淡淡的泪痕,纸面因此而微微皱起,浮凸起一个小小的角度。

梁卿玉踉跄地往里走去,只见越到里面,信件就越旧,越久,也越多。

而他再度回身看去时,却发现离出口最近的架子上的信件已经寥寥无几,大多还沾着血迹,显然是兰鸢山病中勉力提笔所写。

梁卿玉颤抖着,指尖恍然碰到一封信,将其碰倒在地。

他盯着信封上苍劲有力的大字,片刻后,泪水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和原本的泪痕交叠在一起,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谁是谁的。

“吾妻爱鉴,见字如晤,展信舒颜。暌违日久,拳念殊殷。十四载未见,叩问妻安。身可长健否?岁可无忧否?吾久居长安,四季咳病,况兼咯血,精神已不支,白发暮年,难逃一死。病重混沌,遥想宿州,仍思卿卿爱妻。都道海水深,不敌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近来春寒料峭,望我妻娘子善自珍重,勤加添衣。言不尽思,再祈珍重。伏愿我妻娘子千秋万岁,多喜乐,长安宁,岁无忧,久安康。兰鸢山敬上。”

最后一个字已经有些歪斜,笔锋一抖,笔墨断续连绵,最后以血点作为落点。

在看到最后几句话时,梁卿玉早已蹲在地上,泪流满面。

兰鸢山这个傻子........自己都病成这样了,竟然还有心思写信给自己,关心自己春日有无添衣.......

净说一些没用的废话.......

为什么不直接让自己回来?

为什么派人去送信,又要在清醒之后让人把信烧掉?

如果他早一点收到这些信,会不会两个人就不会白白错过十六年那么久?

梁卿玉站在密室里,一封封地拆开那些信,边看边哭,有时又不知道看到什么,含着眼泪笑出声。

他在密室内呆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快要到晚间,才揉着哭疼的眼睛,缓步从密室里走出。

密室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将十六年来汹涌的相思关在身后,但里面轻飘飘的信纸却比梁卿玉拿过的任何东西都要沉重,压的他心脏发紧发疼。

兰鸢山已经睡醒了。

他坐在床边,看着慢慢朝他走过来的梁卿玉,原本呆滞的脸上忽然恢复些许神采。

他张了张嘴,原本想说话,但看见走过来的梁卿玉手上拿着他写给卿卿的信,忽然皱紧眉,有些不开心起来,质问道:

“你为什么拿朕给卿卿写的信。”

他发脾气了:“朕要治你的罪。”

梁卿玉并没有生气。

他走到兰鸢山身边,在兰鸢山的脚边半坐下,脸颊贴在兰鸢山的膝盖上,柔顺的像个找不到家的小动物,低声道:

“陛下.........”

他将脸埋进兰鸢山的大腿上,遮住哭的红肿的眼睛,声音也因此闷闷的:“为什么........为什么不把这些信寄给卿卿?”

“不能寄。”兰鸢山被问的都忘了生气,下意识道:

“卿卿会.......会厌恶朕的。”

他皱着眉,一副很是失落的样子,放在床边的指尖不安地抖动着,“他说朕........很恶心。”

他一边说着,头又开始痛起来:“不能把信寄出去......不能..........”

梁卿玉费力低下头,肩膀颤抖了几下,再度擡起时,双眸中血丝遍布,看着兰鸢山,又哭又笑道:

“不会的........”

梁卿玉缓缓抓住兰鸢山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轻轻摩挲,像是在安慰:“卿卿永远不会厌恶陛下.......永远不会。”

“......果真?”兰鸢山缓缓放下按着额角的手腕,有些迷茫道:

“可是他明明曾经说过........”

“陛下记错了,卿卿没有说过。”

梁卿玉坚定道:“陛下,把这些信寄给卿卿,好不好?”

他看着兰鸢啥明显心动的表情,像是在哄小孩子,温柔缓慢:

“我们把信寄到宿州,让卿卿回来,好不好?”

兰鸢山抿了抿唇,思索半晌,片刻后谨慎道:“他果真不会厌恶朕吗?”

“不会的。”梁卿玉亲了亲兰鸢山的指骨,让兰鸢山把掌心放在他头上,轻轻蹭了蹭:

“陛下将信寄到宿州,卿卿看到就回来了,他再也不会再离开陛下.......永远不会。”

梁卿玉的话明显给了兰鸢山些许鼓励。

兰鸢山一开始还很紧张,但在梁卿玉的再三保证下,还是叫来了何黛,让何黛把信寄到宿州梁卿玉那里去。

“你一定要保证信交到卿卿手上。”兰鸢山很是严肃地叮嘱:

“不能丢了。”

何黛:“........”

他额角流下豆大一滴汗,看了看兰鸢山身边垂手侍立的“卿卿”本人,用眼神询问梁卿玉该怎么办。

梁卿玉点了点头。

何黛见此,这才拱手应是:

“臣遵旨。”

那些信没出京城,转手又回到了梁卿玉的手中,但兰鸢山不知道,还以为信真的已经寄出去了,每天都要问卿卿什么时候回来。

梁卿玉用簪子给兰鸢山梳好法,低声道:

“陛下,从京城去宿州起码要两个多月呢,卿卿没那么快回来的。”

“那朕可以去城墙上等他吗?”一听说卿卿看了信会回来,兰鸢山每天都很老实地吃饭喝药,加上梁卿玉每天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他身体也好了不少。

他身体一好就想折腾,闹着要去城墙上等梁卿玉回来。

梁卿玉拗不过他,每天喝完药,就让兰鸢山坐在轮椅上,他推着兰鸢山去城墙上等着。

可是白雪茫茫,一望无垠,哪里有梁卿玉的影子。

但兰鸢山却并不失望。

即便大雪纷飞,即便寒风刺骨,即便举目不见归人,他也依旧会每日去城墙上等梁卿玉回来。

他身子其实没大好,被冷风一吹就受不了,即使里里外外地裹了大氅,只露出一张脸,也还是被冻的够呛。

梁卿玉站在他身前替他挡风,见兰鸢山冷的脸色发青,不由得坐下来,又给兰鸢山的腿上盖上了一层毯子:

“陛下,今日就等到这里好不好?”

他温言道:“卿卿收到信,也许要开春才回来。”

他说:“陛下先随我回宫,好好吃饭睡觉,等到开春,天气暖和些,我们再来这里等卿卿,好不好?”

“........”兰鸢山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行。”

他异常固执:“就在这里等。”

梁卿玉:“..........”

他万万没想到兰鸢山会这么执着,硬是要在城墙上受冷风吹,等着他。

也许兰鸢山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如今病的不记事,或许可以抛开帝王这一层身份,无所顾忌地等梁卿玉回来。

可........让他这么等,到底也不是个事儿。

梁卿玉就在他身边,兰鸢山都认不出来,梁卿玉此刻又要再上哪里去,找一个卿卿出来?

别到时候兰鸢山还没把他认出来,身体就已经冻坏了。

看着兰鸢山疲倦的病容,梁卿玉坐在他床边,指腹轻柔地拂过兰鸢山的眉眼,低低叹了一口气。

兰君也和兰君钦坐在不远处,看着梁卿玉愁眉不展,心里也不是滋味,异口同声道:

“母亲.........”

梁卿玉立刻转过头来,将指尖抵在唇上,做出噤声的姿势,随即给兰鸢山掖好被角,放下床帏,这才缓步走到两兄弟面前。

他给他们俩递了个眼神,示意到外殿去说,不要打搅兰鸢山休息。

兰君也和兰君钦点了点头,跟在梁卿玉身后,走出了殿门。

一到了外殿,兰君钦心里憋不住事,便火急火燎地开了口:“母亲。”

他欲言又止,琢磨着要怎么说话才能显得更委婉些:

“父皇他的身体........”

“天天在城墙上等着,受那冷风吹,别说他病着,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梁卿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擡眼看向窗外黑沉的天幕和细碎的飞雪,整个人情绪郁郁,担心的要命:

“可你父皇那样固执的人,我劝他别去,他定是要生气的......他一生气起来,万一要是又吐血,我可怎么办才好啊?”

左右为难,梁卿玉是真的如同铁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可又想不到好的法子。

兰君也也发愁,垂着头,指尖反复在指腹上轻轻按着,显然也是很焦虑。

只有兰君钦的神情还算正常。

他眼珠一转,半晌道:“那母亲,既然父皇那么想你回来,我们想办法让父皇认出你,不就好了?”

“你说的倒轻松。”梁卿玉看他一眼:“我这大活人在他面前晃了两个月了他也没认出我,你有办法?”

他烦着,语气也算不上好,但没想到兰君钦点了点头,竟然真的答道:“有一个。”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但不确定能不能用。”

梁卿玉闻言,从门的边缘站直身体,忍不住问道:

“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父皇他想念你,甚至还画了画。”

兰君钦说:“可是他病糊涂了,已经认不出您,但却认得出那幅画上画的是您,所以.......”

他给梁卿玉抛了一个眼神:“母亲,你懂我意思吧。”

梁卿玉:“........不懂。”

他不耐道:“有屁快放。”

兰君钦:“..........”

母亲不耐烦的时候语气怎么突然这么粗俗!

好在兰君也没让兰君钦尴尬太久,把话接了过去:

“弟弟的意思是,让母亲穿上和那画上一模一样的装扮,然后再出现在父皇面前,兴许........父皇就能认出来了呢?”

梁卿玉:“..........”

是啊,既然兰鸢山只认衣服不认人,对兰君也也是,只认金锁不认人,那么只要梁卿玉穿的和十六年前、也就是兰鸢山画中所绘的他自己一样的装束,兰鸢山说不定就能认出来了呢?

..........反正现在也没招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思及此,梁卿玉精神一震:“可以试试。”

他喃喃道:“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其他办法了。”

“对啊,试试呗。”兰君钦道:“而且我觉得,父皇现在病的也没我们刚来时那样重了,说不定被一刺激,就想起来了。”

“希望如此吧。”梁卿玉忧心忡忡:“他能不能认出我,我现在已经没那么在意了。”

他声音逐渐低落下去:“我就是希望他好好的.......别再犯傻了。”

“母亲,你要对父皇有信心。”兰君钦说:“父皇他这么爱您........一定能把你想起来的。”

“........但愿。”

因着兰君钦的提议,兰君也和梁卿玉便忙了起来,准备复原画上十六年前梁卿玉的样子。

兰鸢山还对他们的计划浑然不知,每天吃完药就跑到城墙上去等梁卿玉。

而在梁卿玉这边,也遇到了一些状况。

“这件衣裙,已经皱成这样了,怎么办?”梁卿玉找了半天,才在库房里把那件衣裙翻出来,看着上面皱巴巴的痕迹,痕迹:

“颜色也黯淡了........”

“母亲别急。”兰君也道:“我现在命工匠赶制,或许能制出一件相似的。”

他迟疑道:“虽然不可能一比一完全做出一件一样的,但到底也能大差不差.......希望父皇看不出来。”

“那让他们快点。”梁卿玉也没法子了:“我们能等,你父皇的身体可不能等。”

“知道了。”兰君也吩咐下去,令全体工匠放下所有的事情,只抓紧在三天内赶制出十六年前的那件衣裙。

而梁卿玉也十分担心自己老了,没有十六年前刚满十八时那般年轻貌美,即便穿上旧衣和凤冠,也不似当年那般青春光华。

“不会的,母亲,你才没有老呢。”

兰君也笨手笨脚地给梁卿玉簪上金钗,看着满头珠翠的梁卿玉,忍不住咋舌:

“母亲,你当日竟戴了这么多东西?”

他困惑道:“你头不重........脖子不酸吗?”

“还好。”梁卿玉扶稳凤冠,确保每一处细节都和当年那般无差:“习惯就好。”

他对着镜子站起身,用在脸上扑了一点珍珠粉,尽量把脸上的疲惫遮掩下去,随即坐上了红色的轿子。

那轿子也是新赶制的,因为时间太紧,做不出与当年完全一模一样的。

梁卿玉只能祈祷兰鸢山病了眼神不好,看不出来,能顺利把他认出便好。

在这样的惴惴不安之下,轿子绕过宫门,又来到了城墙脚下。

今天雪依旧不浅,纷纷扬扬地下着,兰鸢山还是坐在城墙上,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

他还在等。

等这场雪停,这春天到,等他的卿卿从宿州归来。

会等到吗?

兰鸢山不知道。

他等了十六年,早已等的太久太久。

希望就像火炉中残存的那一簇火苗,已经被经年累月的黑灰和碳木掩盖,将其遮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只余窒息的残喘,还抱有那一丝希冀,希望能看见那熟悉的眉眼,那——

思恋已久的归人。

雪下的愈发大,愈发急了。

兰鸢山浑身僵冷,只觉生机如同热意一般,一寸一寸地从身上流逝,连带着指尖也麻木起来,只余微烫的风从脸颊上刮过,有些刺痛。

人冷到了极致,甚至能从寒风中感受到一丝温暖来。

他等的够久了。

身体逐渐变得冰冷,困意也袭上心头,兰鸢山微微阖上眼睛,只觉眼皮开始沉重起来,连视野里的白色浩渺风雪也变得格外模糊起来,像是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

在他将要完全闭上眼睛之前,忽然间,天与地、白与灰的那一线之前,忽然出现了一顶红轿。

那红轿像是这琼楼玉宇的世界里仅剩的一点亮色,又像是神施舍给这万丈红尘的唯一笔墨,亮的扎眼,红的让人心尖发烫。

兰鸢山豁然睁开眼睛。

冥冥之中,像是有一双大手,轻巧地拂去他昏沉意识里如同浓雾的迷惘,记忆伸出似乎有什么画面逐渐亮了起来,一点一点的,散发着微芒,随即愈来愈盛大,甚至照亮了他灰败黯淡的瞳孔。

是谁........是谁在里面!

兰鸢山如同受到了感召一般,踉跄着试图站起身。

他双腿发软,没走几步便摔倒在地,被德尚公公慌忙扶起:

“陛下,小心.........”

“是他回来了.......是我的卿卿回来了........”

梁卿玉面带病容,半跪在地,形容狼狈,但眼睛却亮的吓人,像是某种狂热的人,口中一直在喃喃说着什么。

他一边絮叨着,一边踉跄着又要站起来,脚尖被风雪洇湿,弄脏了他的鞋袜,但他却全然不顾,顶着割人脸皮的风雪,推开德尚公公,一步一步,艰难地朝那轿子走去。

是他吗......

是他回来了吗..........

兰鸢山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这样抱着希望,又失望离开。

但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会像现在这样,一直抱着希望,一直........等下去。

最后,兰鸢山的身体实在不能支撑他再往深雪里走,他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挡风的大氅已经被他不知丢在哪里,很快就被风雪覆盖的只剩下一点黑色的衣角,兰鸢山只穿着单薄的外衫,头顶的明黄色发带被风吹起,绷起一个锋利的弧度,像是他紧绷的神经,伴随着被雪粒压的不断颤动的眼睫,已然是成为了一尊僵硬笔直的雕塑。

红色的花轿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兰君钦和兰君也站在花轿边,忍着现在上去给兰鸢山披衣服的冲动,决定尽职尽责地将这场戏演完。

他们对视一眼,随即互相点头示意对方,紧接着,一人拉开轿帘,一人伸出手,将轿子里的梁卿玉扶了出来。

墨发红裙,钿钗礼衣,金钗合翠,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清雅端庄,又兼入艳三分。

兰鸢山已经缓缓怔住了。

他像傻了似的,看着他朝思暮想了十六年的人迎风踏雪,大红的衣角被吹起,手执着团扇,缓步朝他走来。

那人还像十六年前那般漂亮、姝秀。

可他已经鬓染霜华,再也不复与他相配模样。

他........他老了。

兰鸢山不自觉地缓缓伸出手,掌心里徐徐落入几缕白发,在风雪的作用下缓缓吹拂着。

他想起来了,他叫兰鸢山,是大周兰氏的嫡系血脉,是前朝的太子,为了复国,曾经骗过一个叫梁卿玉的人.........

曾经那些不愿意想起的画面冲破本就不牢固的阻碍,仿若玻璃一般在他耳边炸响,随即裹挟着十六年来所有的悔恨、悲伤、乃至绝望,如同滚滚浪潮一般朝兰鸢山奔涌而来,往昔那些相识相恋相爱相离的景象又再度涌上心头,满满当当地充斥着大脑,让他无法逃避、无法逃离,只能......面对。

忽而脸上一热,兰鸢山尚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下一刻,似乎有什么软暖的触感抚上他的脸颊,耳边传来温柔的低问,暖的像是春天淌过小溪的风,柔的像是山间的莺啼:

“陛下........想起我是谁了吗?”

梁卿玉看着兰鸢山的眼睛,看着兰鸢山脸上的眼泪,忽然踮起脚尖,在兰鸢山的唇上落下一吻,换来兰鸢山不受控制地战栗。

他想起来了。

他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谁。

可他早已.........配不上他了。

“你........回来了.........”兰鸢山嗓子干涩的要命,一字一句,好像生锈的铁面,又好像潮湿的榫卯,几乎无法吐出连贯的字句,连身体都不受他控制那般,“你.........”

眼泪又再度淌了下来,他好像听见自己说话,但风声太大,几乎要将他的听觉掩盖,令那句话远的像是从天边吹来的,缥缈如烟:

“你........不怨我了吗?”

“我现在站在陛

梁卿玉看着他,漆黑的瞳仁被泪水浸湿,伸出手,拂去兰鸢山脸上的水痕,无声动唇,声音低低:

“兰鸢山.........我好想你。”

十六年了.........相思成疾的,又岂止是兰鸢山一个人?

看着面前思念了十六年的人落泪,兰鸢山心尖上一抽,身体先于意识,上前一步,狠狠抱住了梁卿玉。

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缓缓收紧双臂,直到将梁卿玉完全圈进自己的怀里,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梁卿玉顺从地被他揽入怀中,鼻尖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他禁不住又再度落泪,哽声道:

“兰鸢山.........我回来了.......”

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嗓音破碎沙哑,却带着难言的气球:“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兰鸢山将脸埋进梁卿玉的脖颈中,闭了闭眼,

“我........我老了。”

他重复了一遍:“卿卿........十六年了.......我老了。”

余光里是低垂的云鬓,温润泛着光泽,鼻尖的肌肤也还似当年那般细腻温软,怀里的人依旧青春年少,而他早已鬓生霜华,一身病痛,年华老去。

他轻轻叹息:“你比我年轻........你值得更好的人生。”

他怎么还.........配得上他?

梁卿玉听见兰鸢山的话,低头,将脸往兰鸢山怀中埋了埋,轻声道:

“陛下不老。”

他仰起头,看着兰鸢山的脸,依稀间似乎还能看见十六年前那个方至弱冠的男子,一袭红衣高马尾,弯弓拉箭,骑在高头大马上,朝他看来,英姿勃发,一颦一笑,带着京城世家子才有的矜贵无度,爽朗清俊。

“兰鸢山,你知道吗,其实我从未有像现在这样安心过。”

梁卿玉和兰鸢山对视,指尖轻轻抚摸过兰鸢山飘飞的白发,眼神里的温柔如云,多的快要溢出来:

“我想,我们终于可以在这个冬日里..........白头到老了。”

从此以后,淡然执手,不弃山盟;笑看彼此白发渐长,而后携手——

共度红尘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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