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京城春雪 好一个浊世佳公子(1/2)
第61章京城春雪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三年后。
京城地处大兴朝的北边,冬季漫长,哪怕已经出了元宵节了,仍然下了好大一场雪。
北直隶的人大多富裕,这种大雪天就适合吃锅子,尤其是羊肉锅子,初来北边的南方人兴许最初不习惯羊肉的膻味,但多吃了几顿后,也逐渐适应了这诡异鲜香的味道。
富荣街上有家百年老字号,专卖羊肉,若是有外地人来京城叫本地人推荐一家吃饭的地儿,这家店十有八九榜上有名。
临近饭点儿,店里生意爆满,男子在摆手拒绝了三个拼桌的人并表示对面有人后,终于见一个身影撩开门口厚厚的粘布门帘进来了。
那人习惯性地穿着一身浅绯色的圆领锦袍,身上披着一张白色大氅,头发半束半散开,只用一根红色的发带系着,衬得整个人白净温润,俊逸出尘。
此人身量虽不算太高,但身段很好,高高瘦瘦的,嘴角时刻蓄着一抹浅笑,身上自有一番沉稳又自信的气度。
男子站起身来,冲着他招了招手,“这儿!这儿!”
对方走上前来在他面前站定,一边脱下大氅,一边盯着他看,随即笑道:“四川江济川。”
男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什么四川,保宁!保宁傅观澜!你这小子,不才十八么,哪来的字?”
“出门在外,身份自己给的,这是我的假名。”
来人正是在路上因大雪耽搁,足足走了三个月才从保宁府走到京城的江淮。
此番进京不为别的,乃是赶考。
考什么?自然是考进士。
三年前江谨言走后,不久后就传来了假死的消息,道是在游学途中,在山中遇见暴雨和山洪,跌下山崖被山洪冲走了,这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颜家像模像样地为他办了一场葬礼,实则背地里到处调查江谨言的行踪,最后发现这个人真的好像从此销声匿迹离开这个世界了。
江家人悲痛万分,生意也被对家打击得做不下去了,江老爷又身子不好,再加上总有一些莫名其妙别有用心地人上门骚扰,周氏索性把剩下的几个铺子都卖了,把江家的大宅一锁,带着一家人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镇子上住着。
一为给江老爷养伤,二为静静心。
周氏把手里的钱都拿出来,在附近县里开了两个小铺子,自己经营一个,给江芙经营一个,一家人日子过得也不算差。
江枫继续在洛嘉书院念书,而江淮在江谨言走后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终于决定,她要继续考科举。
不为别的,就为她要亲手为江家报仇,为自己改命。
至于担心周家人揭穿她女儿身一事,她找了个好机会。
在一年前,朝廷颁布了税法改革,对农业、商业的纳税规定尤其详细,惩罚也很严,凡是偷/税漏/税的商户一律t严惩,许多商户被迫缴纳了很多银子给朝廷。
但江家因为早就“破产倒闭”了,反倒是无处可查,逃过一劫。
江淮在惊讶于这朝代居然有这么先进的律法时,也心生一计,利用自己对税法的洞悉,暗中收集了周家的许多偷/税证据,趁着周家被新税法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将证据摆在他们面前,威胁他们若是把自己女儿身的身份说出去,那双方就鱼死网破好了。
周家怎么也没想到,这新税法刚出,江淮一个外行人,居然比府衙的官员还说得头头是道,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但在她的恐吓之下,周盛成惊恐地觉得江淮手上的证据足以把他送进大牢吃个十年八年牢饭,当下就大叫着不娶江淮了,也不揭穿了。
反正江家已经倒了,江淮是男是女对他们都没啥影响。
而在此之前,江淮又回到了洛嘉书院念书。
洛嘉书院的山长夫子和学子们都很同情她的遭遇,也很欢迎她回去。
再次回到书院,她的心境已经完全变了,再也不需要人督促着念书,也不需要人为她大费周章地讲解,她真正沉下心来学习后,发现自己的学习天赋果真不错,再怎么说她也是活了三十几年的人,又有之前的知识储备,学起来轻松了不少。
但她学着藏拙,仍然拿中等偏下的成绩,免得引起颜家周家什么的注意。
就在她表面沉寂,实则发愤图强刻苦念书三年后,她终于走上了乡试考场。
此番她没有写过于先进的观点和言论,只中规中矩地答题,最后又以倒数的身份考上了举人。
反倒是她的三弟江枫在乡试上取得了一个不错的成绩。
两兄弟同时中举,已经淡出了大众视线三年的江家再次引起了保宁府人的注意,众人笑称江家这是顺利地从大商户改造成了书香门第。
这三年里,江父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周氏和江芙的生意也打理得不错,周氏便买了些地盖了个庄子一家人搬进去住,江老爷俨然成了一个富贵乡绅。
这次周氏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大办一场宴席来庆祝,县里镇上和附近村子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
而早已在三年前就中举的傅子川,已经先一步离开蜀地去游学,江淮与他保持着联系,二人约定了在京城相见。
只不过,还一直没有江谨言的消息。
傅子川拿杯子倒酒,递给江淮一杯,“我现在是叫你济川,还是叫你淮弟?”
江淮现在酒量也不错,小酌一口,拿起长筷子下肉,“随你,反正等加冠时我也准备以济川为字。”
自己给自己取字,她也算是头一份了。
傅子川吃了一口涮羊肉,被烫得直哈气,“好吃好吃,你不知道,我都半个多月没见荤腥了。”
江淮一讪,“日子这般惨?”
“可不是,游学嘛,谁不惨,就算兜里有钱,也要装装样子的。”
他说着打量着江淮,“但你不一样。”
江淮一挑眉,“我哪儿不一样?”
“淮弟,我记得三年前那会儿,你才这么点大吧。”
傅子川伸手比了比,“没觉得长高多少,但气度不一样了,嗯,长大了。”
江淮哼了一声,夹起一筷子翻滚的羊肉,“我都十八了,你十八都有儿子了。”
说起儿子,傅子川立马笑得一脸幸福,江淮道:“把你笑收一收,嫂子托我带来的东西在客栈里,等会你随我去拿吧。”
“好好好,来,淮弟,多吃点。”
傅子川说着仍然盯着江淮看,看得江淮心里直发毛,“看我作甚?”
“好看。”
“……?”
“诶你别误会。”傅子川摆摆手,“我真心夸赞,就是好看,跟小孩儿长开了一样,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小姑娘了。”
傅子川有两三年没见江淮了,发现这小子怎么变这么俊了,原本带着婴儿肥的脸褪去所有稚气,棱角变得冷硬分明,五官精致得跟画儿一样。
真要说的话,这张脸是有点女气的,瞧着与一般的大男人有很大出入,更阴柔几分,偏江淮这个人现在透出一股沉稳大男子的气概来,就跟世上所有的事儿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一样。
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富家公子的好气度。
江淮笑了笑,坦然道:“我爹娘生得好,没法子。”
“嚯,你说你和谨言不是一个爹妈生的,怎么都长这么好看呢?”
说到江谨言,傅子川一顿,放下筷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小子到底去哪儿了。”
离了蜀地后,不再怕自己的信被人监视,江淮便将江谨言假死地事告诉了傅子川。
想到自己如花美眷在怀的时候,江谨言和江淮经历了那么多事,他就忍不住感慨万千。
“这三年他真没给你传过信?”
江淮嘴里叼着一口菜摇了摇头。
“子川哥,吃肉吧,等会儿煮老了。”
其实她在还没到京城时就找人打听傅子川的行踪也是为了帮傅子川规避掉原著中的结局。
按照剧情,傅子川和江谨言初到京城,因参加一场京城读书人的诗会写了下几首诗,便被人刻意曲解,道他二人包藏祸心,以诗来讽刺朝廷和皇帝,把他二人下了大狱。
实则这是因为江谨言在游学时早在各地留下了多篇令人拍案叫绝的文章,引起了各方的注意。
一打听才知道这学子来自蜀地,普通商户之子,无根无基,偏十七岁就中了举人,还师从大儒谢海郴。
原著里的江谨言天纵奇才,有些狂妄,文章不免有些批评讽刺现状的话,惹怒了不少官员和世族,这才叫他们策划了一场“文字狱”,将江谨言和傅子川投入大牢。
而今傅子川不与江谨言一道,不会被他牵连,而江谨言一直隐姓埋名,毫无音讯,直到江淮得知了去年南直隶的解元姓谢,才有些确定江谨言真的还活着。
只是南直隶和蜀地去往京城的路一点也不重叠,这才一路都没有遇见。
跟人打听,说是江南受雪灾严重,南直隶的举子都还没抵达京城。
二月中旬才会试,还有一个月,倒也不急。
南直隶本次的解元叫谢慎。
“谢慎……”傅子川咀嚼着肉,腮帮子一动一动的,“谨言慎行,哈哈,他为何不直接叫谢慎行。”
江淮白他一眼,“不好听。”
而且谨言与慎行联系太紧密了,又都是解元,难免引人怀疑。
傅子川指着江淮道:“你呀你,我方才还没说完呢,瞧瞧我这补了三个补丁的棉袄,再瞧瞧你这红袄子,你真是半点苦不吃啊。”
尽管年龄和气质变了,但江淮喜欢穿绯色衣服的习惯没变,普通男子若是要扮作翩翩佳公子,白衣折扇是标配,偏江淮一身红,也叫她穿出了清新脱俗的味道。
江淮笑道:“没苦硬吃什么,我本就不是生来吃苦的。”
就算江家再落魄,瘦死骆驼比马大,再加上周氏经商有道,这几年家里日子好过很多,银钱是不缺的。
“再说了,游学是没错,但苦哈哈的游学是谁掀起的歪风,难不成会吃苦就当得好官了?”
傅子川扭头看了看周围,拍了下她,“你小声点,这附近坐的举子不少,当心被人抓住把柄了。”
江淮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但笑不语。
她把杯子轻轻放下,“我就喝一杯,羊肉加酒,我怕痛风。”
“我也就一杯,来来来,碰一个。”
二人吃得浑身大汗,正叫伙计拿帕子来擦擦汗时,忽听隔壁桌的人道:“说是科举改革,说了三年了,也不知是怎么的个改法,会不会就在今年改?”
“我估计啊,十有八九,这算术和蛮语只多不少,还多半有税法改革的题,咱们陛下最重实务。”
江淮和傅子川竖起耳朵听着。
实务?
确实,这点大家都感受到了,如今的皇帝可谓是前无古人,没有哪个像他这样喜欢改革的,偏他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硬生生叫大臣和贵族们闹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推进他的改革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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