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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金满玉,玉满金 (三合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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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金满玉,玉满金(三合一)

人来人往热闹的街市,金铺嵌在胭脂铺子与布料铺子中间,富丽堂皇的装饰对比起以前鼎盛时总归是弱了不少。

金九擡头看看铺子上方黑檀木牌匾,上方用金色毛笔写下金满玉金阁五个大字,实在俗气得紧。

光一个牌匾上就挤了两个金字,生怕别人不知道,又用了个金色。

还金满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金玉楼在这又开了个别的产业。

她如果能得到家主之位,先把这土到掉渣的破牌匾和名字给换了。

宋十玉看着那牌匾,浮现出的想法和金九一样。

太土了,实在不符合世家品味,还未进门就是股暴发户的味。

如若不是金家前些年靠金九打响名气,又总是推陈出新,怕是后来出事了连分店都保不住。

金九无语盯着牌匾半晌,里头伙计看到人也是爱搭不理。

但她要再站久些,他们就要出来赶人了。

金铺伙计个顶个的势利眼,光看衣着就能知道买不买的起这些金子。

金九也不急,带着宋十玉进门巡视。

暗红柱子将金铺挑高,门槛因长年踩踏陷下不少。厚重的琉璃窗暗藏机关,每片琉璃夹层中都用铜汁与西冦国特制的琉汁固过,看着脆弱,实际拿锤子都砸不烂。

也因此,窗外薄阳透不进来,里头光线要靠二楼开天窗才亮堂些。

金九目光从头顶那需要数百根烛火点燃的琉璃盏上收回,低头扫视艳红的锦缎绣花方盘,再到货架上摆着的货品,干净归干净,不是红就是黄,看没多久眼睛发疼。

路过这些普通金器,前方有一道门拦住。

透过雕花镂空木门与层层叠叠的琉璃珠帘,金九能清晰望见里头摆设。

比起外层,里面光线更加昏暗。

暗红云锦铺设,连墙面都用金丝浮光锦铺盖。

摆放齐整的货架是阶梯式的,共三层,呈半圆形环绕。

四角熏香袅袅,站在门口都能闻到些许清冽苏合香,两侧摆放金家制作的特殊铜镜,甚至准备了螺子黛与各种脂粉。

在这些东西正中,半人高的檀木架子上罩着透明琉璃盖,里面正发出古怪的鸣叫。琢玉者故意取翠色作底,剔透白色为露珠水层,不规则地覆盖于青色之上,给人以晨露未晞之感。

而这巧夺天工的玉雕也不过是陪衬,真正令人惊奇的是上方鸣叫的金蝉。形体肥圆可爱,栩栩如生,蝉翼拉丝处理,无风自动,仿佛只要有人揭开琉璃盖,下一秒它将振翅而飞,逃离金楼。

这是……

金鳞做的?

可是不大够。

远远不够。

金九嗤笑:“就这破玩意,就想让我认输?”

话音刚落,旁边有伙计不善道:“这位贵客,我们此处是为有缘人设立的,需在我们金满玉金阁买满两百两方可进入。”

“才两百两?档次可是越来越低了。”金九背着手,态度高傲,“去把金鳞做的那破玉蝉给我拿出来。什么垃圾你们都往上摆,怪不得金家生意一日不如一日。”

“姑娘,是两百两,金!”伙计说话愈发不客气,“您若是来买其余东西,还是在外边转转的好,里边的东西不按银子计,都是招待贵人的。咱这等普通人,多看一眼,随意摸一下,怕都要倾家荡产。”

“要帮你解决吗?”宋十玉低声问。

金九都快忘记宋十玉的存在,她摆摆手,总算肯施舍给伙计一个眼神,用的是十足十的命令语气:“去后院给我腾个位置给他先歇息。把你们账目拿给我看。别再让我重复一遍,玉蝉拿出来,破烂货不许往上摆。”

见她态度仍然如此嚣张,还称呼他们金家的镇店之宝为破烂,一向机灵的伙计咂摸过味来,仔细看了看金九的脸和手,犹豫问:“姑娘是……”

金九冷笑一声,踹开面前木门,在伙计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伸手指了指货架上的金镯子:“那是我十岁做出来的东西,你猜我是谁?”

她踹门动静太大,看似仅有三人看守的金铺一下变成十几人。

宋十玉下意识护在她面前,身影修长如竹,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下。

金九急忙将他推开,小声嘟囔:“你别挡住我呀,正给下马威呢。”

“……”

他就想她怎么不直接亮明身份。

但她就算这么说,宋十玉也不敢轻易将她暴露在刀枪锋芒中,更何况二楼上方还有寒芒闪烁的弓弩。

第一个与她搭话的伙计总算反应过来,忙伸手让众人冷静,试探着问:“可是半月前从宫内放出来的九姑娘?”

“总算认出老娘了。”金九说完,将藏金珠扔给伙计,“赏你有眼无珠,现在才认出我。刚刚我吩咐的,立刻给我照办。”

还真是她。

金家谁人不知九姑娘就爱赏些墨玉藏金珠。

伙计拿起烛火烤了烤,见藏金珠色变,终于敢确定她的身份,急吼吼跟外出的掌柜上报此事。

其余伙计立刻替她清出后院房间,熏香散味,送来账本给她过目,又拿出果子蜜饯放到书桌上,这才安静退出房间。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刻钟。

金九等最后一个伙计出去这才卸下伪装,“嗷”一声躺塌上,日日跟着澹兮餐风露宿,她腰快睡断了。正想眯会,又听到宋十玉敲门。

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稍显模糊:“你行李还在我这。”

金九懒得动弹,喊道:“门没关,你直接进来吧。”

“这……”不大好吧?

宋十玉正犹豫,听到里面“哎哟”叫了声,他下意识推门进去。

不大的厢房内,宋十玉一眼看到内室榻上的人。

金九脑袋枕在榻沿,一只脚勾在雕花栏上,毫无形象地趴躺,眼中全是狡黠,像极靠小聪明骗到人的啸铁貍。

宋十玉松了口气:“我以为你摔了,或是哪疼。”

金九立刻装起柔弱:“宋十玉,我快累惨了,给我点甜头尝尝。”

“……你这样,澹兮知道了不好。”宋十玉告诫,“他是男人,你就算再不喜欢他,他对你还是会有占有欲。闹将起来对你名声不好。”

说出这些话时,尽管表面温和,宋十玉仍难逃避心中莫名生出的零星苦意。

他说不清这是因为什么。

也不想承认,或许是金九与他曾有过露水情缘,他难免对她挂心。

金九擡眼看他:“想什么呢,我就想吃点蜜饯。”

“……我去给你拿。”

宋十玉红着脸出门,迎面恰好撞上前来送账本的伙计。

伙计奇怪地看了眼从室内出来的宋十玉,暗忖这莫不是金九夫郎?这才如此大胆进出姑娘的屋子?

东家的事还是少打听的好,伙计收回目光,提高嗓音站在门外喊:“九姑娘,账本拿来了。”

“宋十玉,帮我拿进来。”金九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

宋十玉不介意她使唤自己,反而觉着她能需要他就好。

他应了声,伸手接过伙计递来的大摞账本,反身回屋。

见金九不想起,宋十玉干脆拿了张圆凳过来,将账本放在凳子上。

距离刚刚好好,擡手就能够着。

只是不知为何,他如此贴心的举动换来的却是金九幽怨的目光。

“怎么了?”宋十玉不明。

金九刚要说话,结果被门外伙计打断。

踌躇了好一会,伙计才决定开口:“九姑娘,前些日子金铺进了好些新货。铺内实在没有多余房间,都用来存放货品,要过两日才清走,您看……”

“没事,你再备一套被褥到我房间……”

宋十玉急急打断金九的话:“不行,我去客栈。”

“那你去吧。”金九又露出狡黠的笑,“要是受不了就回来。”

受不了?

受不了什么?

宋十玉微微皱眉,就听到伙计又道:“咳,九姑娘,离我们近的那家客栈,不大好。要不然,小的驾马车,将您夫郎送到城西那家?”

等等,他怎么成她夫郎了?

宋十玉正要解释,金九小声道:“离金铺近的那家客栈总有外地做生意的召闝,男男女女都有,俗称大淫窝。城西那家,你确定要我伙计每日赶马车接送?宋郎真是好狠的心肠,我们都没对伙计这么狠呢。”

“……我跟你,但、但……”宋十玉想到之前那两次,脸色慢慢复上薄红,“你不许……”

“啊?是我主动的吗?”金九故意问他。

是他主动。

是他引诱。

是他不知廉耻。

宋十玉喃喃:“是我……抱歉,不会了。”

所以?

我……我睡地上。

金九看他脸红笑得不行,吩咐伙计去办。

宋十玉面色愈发红,出门后再不见他回来。估摸是躲在哪处等心绪平复。

金九不在意,随意拿起一本账本。

厚厚的账本翻来全是数字,起先还好,还是黑色。从大富大贵到收支平衡,再到朱砂赤字,时间仅仅过去三年。

三年内,金家因战乱先后搬过两次主家,死的死,散的散。

原先繁茂的金铺如此只留下四家分店支撑。

她在宫中惹祸,卷入纷争,差点被砍断手脚,被上头保下。帝君明面上将她撵出宫,暗地里交由她任务,这事谁都不知,却打击到金家名声。

其他家金铺眼红金家许久,长盛至衰,不过是正常过程。只是利益争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竞争对手明里暗里想要彻底掐灭金家。谁知没了金怀瑜,还有个金鳞支撑门楣。

只是,光靠手艺可不行啊金鳞。

门店装饰、名气传播、获取客源等等都是有门道的。

可以不会,但不能不懂其中如何运作。

可是如果专心研习手艺,其他必定会落下。

她们之间,究竟谁优谁劣,对比明显。

金九看着账本,皱眉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她会看账,却着实不耐烦,看着看着,眼睛就跟河蚌似的睁不开。

豆油色的账本从手中滑落,“啪嗒”坠地,密密麻麻的赤字似爬满红虱的史书,记录金家几年的颠簸流离。

门外。

宋十玉接过伙计送来的被褥,拎着蜜饯果子迈入房中。

里头安安静静。

他侧身去看,才发现金九已经翻过身来睡过去。

窗外日头西斜,大开的窗外有未凋零的红梅,随风吹入屋内。

她心无城府安睡,露出一截烫伤留疤后的小臂。

宋十玉放下手中物件,放轻脚步走过去。

他望着她望了许久。

慢慢俯身替她将衣袖拉下,又把窗户关小,寻了张薄毯给她盖肚子。

账本在地上轻轻响动。

宋十玉矮身拾起,忽而顿住。

—《金满玉,查账时》—

书页翻动。

树叶作响。

恍惚间,像回到孩童时最为平常的午后。

金九慢慢睁眼,看到半掩竹窗外晴空,清浅的蓝如缎布垂挂屋檐,丝缕薄云似熏炉升起的烟雾,聚拢成团,很快被风吹散。

等神智清醒些,她动了动,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薄毯。

棕褐色鹿纹面料,编织彩色丝线,是从西寇国买来的。

哗啦。又是一声细响。

金九侧过脸去看,雕花圆桌上分成两摞的账本中间,宋十玉正翻看其中一本。

墨发半挽,仅用路边随处可见的树枝子簪起。碎发垂落在两侧,未敷粉的面容难得见除去杀意以外的表情。

他在蹙眉。

金九却不急着问,转过身用手支着脑袋看他。

好看。

素淡衣着好看。

簪的树枝子也好看。

若没有细观,那两片残余的嫩叶都跟精心雕刻的玉似的,为他容色添彩。

宋十玉总算觉察到有人在看自己,擡头望去,恰好对上金九的眼睛。

她在看他。

就只是在看他。

不掺杂任何欲望。

纯粹的欣赏。

抱歉……宋十玉这才想起自己在看什么,立刻放下手中账本,不小心看了你家账本。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为自己开脱的嫌疑,他又道,也不是不小心,掉在地上我捡起来就看了……

没事,看就看吧。金九躺回床上,看出什么问题了吗?正好我懒得看了,有什么问题你直接替我去解决。

说完,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竟是要继续睡。

你……你不介意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说得轻巧,宋十玉怀疑她只是懒。

正好他有事要问,于是拿着账本和蜜饯走到床边,先在肚里酝酿了开头:金怀瑜,账本有点问题。

嗯,有什么问题?金九睁开眼睛,往里挪了挪,拍着榻让他坐下说。

宋十玉知道她的意思,轻声拒绝:我站着就好,给,蜜饯。

金九看了看他,啊一声张开嘴。

……自己吃。

什么?你站着好高,我听不清。

……

坐下嘛,听地清楚些。

你这样不好。要是……哎……

金九才不管他,用力把他拽到榻边坐下。

说来也怪,习武之人下盘稳,他却如此轻易被自己拽倒。

宋十玉没有防备,犹豫一瞬,借着她伸手拉自己的势头,顺从地在榻边坐下。

两人距离挨近。

他身上的药香也似风般吹来。

又苦又清冽。

金九忍不住想关心他:最近身体没问题?心疾,澹兮怎么说?

无碍,如此能恢复常人六分已是万幸。

能百分百恢复才好,不然你舞起匕首那么好看,要是因为心疾起不了大动作这也太浪费了。澹兮怎么说嘛,你告诉我嘛,我家账本都给你看了,我是什么人你也清楚,总该透露些你的给我。其他不好说,病情总该好说?

宋十玉拗不过她,总算不再避重就轻:我生下来便有心疾,家变后无钱买药,靠着黑市巫蛊师卖的毒药茍活至今。澹兮说,我早该在十八那年解蛊,现下毒与蛊并存,很是棘手,他只能尽力试试,先为我解毒。时机到了,再为我解蛊。

金九又开始好奇他究竟是哪个覆灭世家的公子。

数十年前乱世,巫蛊师稀少难遇,靠谱的需花费千两黄金才能请动,远非寻常百姓能承受。

但她有分寸,没有问出口,反倒把话题拐回去:那你好好养身体,现在跟着我,我必不会让你受苦。对了,账本有什么问题?

她的话太有歧义,宋十玉有那么一瞬间觉着自己像是她赎身回家救风尘事件中的夫郎。

不,不是像。

澹兮该做的事,他似乎都越俎代庖地……做了……

包括现在看账本,与她同在屋内。

宋十玉克制着自己想歪的心思,将注意力拉回,放在账本上。

他一连翻过好几页折纸的地方,温声道:这几个地方账目不明,比如三年前这里,进货十两,卖出去却只得了十一两,你们这定价与卖出去的价中间利润……

好困……

金九努力睁开眼睛,想仔细听清他说的话。结果越听越觉着自己回到算学课,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宋十玉顿住,见她眼神涣散,一副听不进去的模样,无奈道:这是你们家的铺子,你该仔细听的。若我不在,谁给你看账本?

金九不假思索:那你一直留着啊。

话说出口,两人都愣住。

时间仿佛在这刻静止,她似乎能微弱地听到对方心跳声。

金九反应快,急忙给自己找补:咳,我的意思是,心疾治好后你没有地方去的话可以留在金家。我们对伙计很好的,七日制,做四休三,逢年过节有赏银。就是现在生意不怎么景气……赏银少了……

宋十玉缓出一口气,随即胸口生出了些无力。

她总是这样,随意撩拨,自己居然还当真……

他盖上账本,反问:那我要做你家账房先生的话,你给我开多少月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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