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这将是后世了解当下的唯一途径。……(1/2)
第91章这将是后世了解当下的唯一途径。……
自崔丽华、郑灵娣娰二人在上阳宫遭到帝王的怒斥,众人都知道了女皇的身体没有大碍,可坐可立可独自行走,毫无弥留之兆,以及并未被任何人幽禁,至少仍掌握着号令的权力,一个正常帝王该有的权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有关流言也呈现消弭之势。
几日之后的隅中时分。
有武士走入鸾台侍郎的家中。
及日昳,“有疾”的李闻道忽然骑马出了家门,腰间佩有长剑,薄唇绷紧,目视前方的黑眸杀伐,眉眼之间皆是一片冷肃。
而与此同时,在太初宫那条幽长的甬道上,缓缓驶着一驾青牛轺车,寂静无人的甬道里只闻辚辚车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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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魏通的保证,但关乎那么多人的生命,薛礼始终都对男子不放心,所以那日过后便一直在命人暗中斥候情况。
看到遣出去的人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无须询问,薛礼心中就已猜到结果是何样的,但还是想亲耳所闻:“他有何异动?”
甲士拱手,将所见毫无保留地上报给家中郎君:“李侍郎于半刻前突然驱马离家,看起来像是有何急迫的事情。”
随后,室内一片死寂。
还在继续等着后言的薛礼皱起眉,朝前瞥去,怒气已在心中酝酿:“还有呢?”
甲士先是慌乱摇头,又迅速将上半身往下压了压,极尽恭敬请罪之意:“因阿郎的命令是只要有任何异动都必须立即来报,所以见李侍郎离家,仆迅速来见阿郎,但仍有人于隐秘处跟随。”
薛礼的怒火也得以熄灭,擡脚就要往室外走去,但很快又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转身拿上自己的利剑:“继续斥候,有消息就直接去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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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阙门,车驾停下。
车内贵妇立即拂开帷裳,眼神踌躇着望向前方许久,然后下车,举止投足间都带着某种果决。
一路朝着帝王寝居而去。
宫人看见贵妇又来,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惟愿此次能够相安无事,不太情愿地行礼迎候:“汉寿王妃。”
郑灵也不再前进,站在原地:“我有要事需立即谒见陛下。”
宫人闻后沉默,为难之色显于脸上。
郑灵惘然眨眼,然后被宫人的反应提醒着回忆起了几日前在仙居殿所发生的事情,她和崔丽华就在此与刘虞、崔如仪等人对峙,可谓是剑拔弩张,几近见血。
而归家的这几日,听完丈夫李惠的告诫,她也认真自省其身,储君之妻与宗室王妃虽然尊贵,但西都郡公刘虞亦是帝王宠臣,还有崔如仪在天子身旁多年。
她不应该与他们发生矛盾,交好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郑灵不断在回忆当时的种种细节,终于明白自己是被崔丽华利用当成了她手中的一把刀在驱使。
从在甬道会面始,崔丽华就一直在捧高她,随后在仙居殿前,又有意隐藏在身后,寻找时机用言语激她去与刘虞产生冲突。
随后更是与崔如仪、褚观音也有所争执,使得自己接连和三人交恶,还刚好都是女皇宠信的人。
往下越想就愈益心惊的郑灵趁着黄昏还未至,再一次来到了上阳宫,她连片刻都不想再等,多等一刻便意味着自己离死就近一寸。
郑灵没有责难,只是问:“如今是何人在殿内。”
宫人亦顿时觉得如释重负:“褚昭仪正在向陛下禀报政事。”
经过深思,郑灵已经想到一个迂回之策,既不能面见天子,那天子近臣也好,只要能为她美言一二就胜过自己亲口解释。
“那我在此等一等褚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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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家中奴仆禀报有人登门,魏通还未来得及去想是何人,客已登堂入室。
薛礼的剑没有佩在腰上,而是被他紧紧握于手中,恍若这柄剑随时都可能会出鞘。
意识到其中异常的魏通视线一直跟随,当即就放下竹简,正襟危坐,摒退侍从之人,迅速变得警觉起来:“是洛阳还是长安出了事情。”
薛礼把剑放在案上,紧盯好友的眼睛,就像是一种无声的质问与不听他当初劝谏的痛心疾首:“就在一刻前,李拂之离家了。”
魏通松开案下攥成团的手,重新拿起竹简:“我们非天子,他要离家也不是你我能管束的事情。”
薛礼急道:“只要他出家门,就有可能是...”
言至一半,他突然警戒,向四周巡视,即使确认隔墙无耳,但仍还是将声音压到最低,怒目切齿地继续后言:“去向女皇告密。”
魏通闻言顿住,也在思考着这种可能。
不过须臾,薛礼遣去斥候的甲士再次归返。
甲士没有当即上报,而是朝家中阿郎的方向看去,见到薛礼点了头并把目光落在魏通那边示意,才开口:“李侍郎直奔左掖门的方向。”
薛礼毫不震惊,尔后笑了声。
既有对当时自己猜测无错的傲然,又有对魏通对好友盲目信任的讥笑,再是那一抹不可察觉的哀思。
左掖门是进入洛阳宫城的第一道门,距离太初宫的长乐门很近,然距上阳宫的观象门亦不远,甚至是更近。
随即有魏氏所豢养的谋士带着消息回来:“听闻上阳宫今日曾遣人召见李侍郎,但李侍郎称病未去。”
薛礼直接暴怒:“看来这是思考了一日。”
惊诧之余,对于魏通来说更多的是悲哀,自好友褚白瑜离世过后,最年长的他就格外珍惜身边仅剩不多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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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官跪坐在远处,执笔在竹片上记载着帝王与臣的谈话。
这将是后世了解当下的唯一途径。
在更近的地方,还有秉笔的郭宫人也跪侍在旁边,负责随时为帝王起草诏令。
而昭仪褚清思坐在榻边,与女皇在交谈近日的政事与东宫的动向。
这些都不必详细书写,仅用寥寥数字即可。
史官写完最后一字,便未再听到天子与女子的声音,好奇去看,以为是出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见君
臣二人都一起看着同个方向。
原来是宫室外面有人在交谈。
郭宫人及史官也凝神去侧听。
女皇听了片刻,大概是听不清,神情不喜:“是何人。”
褚情思朝右侧瞥去。
跪侍的宫人注意到女子的视线,疾行去殿外,片刻便归来:“禀陛下,是汉寿王妃要见褚昭仪。”
褚情思目含愕然。
她与郑灵往来并不多。
女皇不齿轻嗤,对女子笑了笑:“去吧,去听听她到底还想要干什么。”
褚清思浅浅颔了个首,曳着红黄间色裙,步履缓缓地走到外面。
她一眼就看到了神情非常不安的贵妇人:“汉寿王妃。”
郑灵猛然回神:“褚昭仪。”
或是为了安抚,褚清思的声音很柔:“不知汉寿王妃找我有何事。”
郑灵遵循李惠的告诫,若以后还想有所谋,需待女子以谦逊:“那日还要多谢褚昭仪,否则事态将无法预料。”
褚清思情绪平平:“我知道汉寿王妃也是忧心陛下身体所致,长安郡公与西都郡公都是陛下最宠爱的人,他们与汉寿王妃的心情是一样的,所以因此意见相左也在所难免。”
郑灵闭眼,深呼吸。
她不要成为崔盛儿,不要成为在丈夫即将成为太子前就被赐死的发妻,既然太子照是因长兄被赐死才有机会做储君,那李惠又为何不可以效仿前例..成为太子惠。
肆意窥伺帝寝,不足以死,也足以加重女皇对东宫的疑心。
而后,郑灵再睁眼:“我有一事想向陛下言明,但不知陛下的身体可否会见。”
*
最终,褚清思将郑灵带进仙居殿。
女皇看到这个子妇,见其恭顺地伏拜在地,再无前几日的猖獗,笑里带刃:“何事,或是代人来看吾有没有死的?”
郑灵瞬间惊惶,心脏前所未有地快速跳动,好像即刻就会停止,死去。
她极力遏制:“儿绝无此意。”
...
从仙居殿走出,褚清思才发觉竟然已经将要黄昏,天色由明逐渐转暗,太阳的余晖则始终不见。
惟有这时候,她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已是秋冬。
她看向那座能治天下之政的庞大宫殿群。
就在今夜。
那里将会变得非常喧嚣。
随后,一切尘埃落定。
*
于太初宫以东的宫室,等同左右卫的太子左右卫率的人员已经在悄然发生变动。
崔丽华被纳为太子妃之后,她便以“东宫安危关乎国体,而太子三卫六率更是关乎六郎的性命,其中长官将领必然要是信任之人”为由向太子照进言,所以如今太子六率的十二位将领中有五位都是崔氏的子弟。
其中太子右率是其从兄崔牧在率领。
崔牧步入华堂,行以君臣之礼:“太子妃。”
崔丽华坐在平时太子照处置公文的几案后,转动着手中盛有热汤的汤杯:“太初宫如何了?”
崔牧没有列席,就地回答:“那几人已经按照谋划将自己安排在今夜担任卫戍之责,只等我们的命令便可开始行动。”
崔丽华望向漏刻,饮了口汤:“等黄昏过去。”
今夜关乎的不止是氏族、功业,还有人命,崔牧言语间也不再遵守尊卑有序,只求效率:“还有一事,我未见到太子。”
崔丽华放下汤杯,环视堂上,然后发觉自己也的确有很久都未见到太子照的身影了,她迅即严肃以待,朝跪侍在远处的宫人发号施令:“命太子家令来见我。”
宫人不敢言,默默起身退出。
太子家令听命来到这里的时候,灯烛已经燃起。
昏黄的光亮中,东宫的女主人就坐在最中央,发声诘问:“可有见到六郎?”
太子家令拱手躬身:“太子去上阳宫见陛下了。”
崔丽华心中大惊,从而难以抑制激昂的情绪:“何时去的!”
太子家令不知女子为何突然愤懑,只能仓促伏地:“两刻前。”
崔丽华握紧手掌,半圆的指甲嵌入血肉,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问上一句:“太子是如何去的。”
太子家令依旧不敢起,伏着回答:“乘坐青牛轺车。”
偌大的一个天下,纵使是功绩卓越的帝王处置起来也耗费心血,而太子照能力不足,又不想母亲嫌恶,所以旰食宵衣导致身体有恙,远行都要依靠车驾。
崔丽华与崔牧互相看了眼,在遣散家令等宫人后,当机立断:“从兄,你遣个值得信任的人速去追,务必要将太子带回。”
但这还不够。
她们即将要做的事情,必须要有更保障。
很快她又回到所居的殿室,拿出自己的公印,交给身边随侍的宫人:“带着我的印去上阳宫找褚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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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储君的车驾,亦不能惊扰帝王宫室。
太子照在观风门前就从青牛轺车中走了下来,随后擡头眺望着夜色下的上阳宫,是那么的巍峨,仅是黑影便能够吞噬自己,让自己永无天日,仿佛就正在面对着他那位令人无比恐惧、战栗的阿娘。
听闻阿娘身体在逐渐恢复,他的心里便愈益变得惴惴不安,惟恐日后事发会累及自己,重蹈长兄的覆辙,所以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给摘出去。
在内心纠结整整两日,最终还是决定亲自来上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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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一宫人急行在殿檐下。
“褚昭仪。”
欲要回所居宫室的褚情思停下驻足,凝视几瞬,这是女皇安排在东宫负责监督太子等人的斥候。
她将人带至离仙居殿稍远的地方:“陛下在与汉寿王妃谈话,有何事与我说即可。”
宫人不疑有他,把近日太子等人的言行都逐一上报:“太子照并无异常,自陛下大病以来都是在含阳殿处置政事,所见之人也都是赵王、褒王等人,并无异常,但..崔太子妃近日先后与上官晦及杨致的妻子秘密会面了。”
褚清思轻轻皱了下眉。
上官晦从前是拥护太子询的,近乎于纯臣,只是比长安那些更懂得蛰伏,如今继续与东宫交好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他的儿子也死在太子询所引起的那场声势浩大的赐死里。
杨致...
很熟悉的名字,似乎在何人的口中听说过。
东宫近几年的所有事情都被女皇知晓,所以这个人的妻子与崔丽华应当是没有交情的,否则她不可能毫无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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