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为何要如此不听话。(1/2)
第27章为何要如此不听话。
行过相连洛水南北两岸的天津桥以后,通过左掖门,琉璃宝盖的牛车径直去往西面,驶进提象门,入上阳宫。
但车声辚辚,在阙门中止[1]。
褚清思下车后,徒步走过双阙。
朝廷休沐三日。
女皇来到位于洛水北岸的上阳宫内燕居,昔年高宗来洛阳也最喜在上阳宫起居治政,而此处及西面的神都苑亦皆是在隋帝十六苑的基础之上建造而成。
布局与用以大朝的太初宫有异,宫室并不对称,是自由坐落于各处,比以往更像是君王燕居地。
涧水、谷水两水也从此而过。
宫室四周植有常青松柏,永不见秋。
更凿有大池。
又引涧水入洛水。
高台重楼耸立,相连楼阙的甬道亘长一里。
高宗命司农卿营造此宫的时候,尚书仆射就曾与人言:“帝王居所从来都在深宫重城之中,不让他人得见,惟恐伤百姓之心,如今之举将让天下众人窥见帝王所游玩的楼阙高台,难道此乃圣贤之意[2]?”
褚清思望了眼百阶之上的高台。
那里可登高,望见巍峨的龙门山。
随即,她收回目光。
与在前引导的仙居殿宫人前往宫室。
殿室内,已登极近三载的妇人端坐在几案前,未穿胡服,而是家常的袒领半臂及襦裙,但也舍弃了不便利的披帛,略厚的脊背倚赖着身后的凭几。
在太初宫的时候,女皇常以翻领胡服或圆领袍示人,束发戴冠冕。
但今日却戴妇女的黑漆义髻,上绘彩饰。
即使不穿男装,不着胡服。
她也是这天下的主人。
褚清思双肩及臂弯间绕有披帛,不便擡起双臂,遂低头叉手:“圣人。”
女皇闻见声音,放下手中的帛书,笑着朝前方招了招手:“过来让吾看看观音的身体是否真的已经好了。”
褚清思缓步走过去,在妇人所坐的长席右侧跪下。
为她诊治的医师乃女皇从宫阙中遣去的,所以妇人对她身体的状况也必然已如掌中之物,因此才会于鸡鸣时分就遣宫人去尚善坊。
女皇稍侧过身体,伸手以手背触其额,然后疑惑一笑:“为何如此悒悒?难道是因为见到吾,所以不悦?”
见妇人仍是一如平常的慈爱温和,褚清思心中因前世记忆而生的阴晦彷佛也随之消散。
她摇头,而后如受宠爱的小娘子向尊长诉说着生活中使其不快的小事:“阿爷常年让我幽居佛寺,虽然知道阿爷是爱我之故,但每次大病以后,仍还会心生感伤。”
妇人收回手掌,不知想起何人何事,发出一声喟叹,而后蔼然笑曰:“父母之爱子也,不遗余力。子女无恙,父母才能活得安心,所以一切以身体为重。”
褚清思顿首:“多谢圣人为观音费神。”
太子李询就是早弱,高宗与女皇为此劳形费神,而她已经无从得知女皇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否因为想起了自己的长子。
女皇擡头举手,命宫人在自己身侧设席、凭几:“吾身边的子弟不多,偶尔费些神,心中也觉有趣。”
褚清思起身,重新席坐。
眸中一片茫然,感到不解。
太子李询有儿女。
那位曾被高宗立为皇太孙的长子幽王已有八岁,与其父李询及母太子妃裴氏就在洛阳,居住于太初宫北面的小城玄武城[3]之中。
其余两子也都诞育后嗣。
察觉到殿内的安静,女皇并不在意的笑道:“吾虽有孙儿,可与吾都不算亲近。”
随即妇人便言及天宫寺的事情。
褚清思温顺垂眼:“是观音处事失当。”
女皇看出女子所言违心,语气上扬着哦了声,然后询问:“何处失当?”
褚清思默然不语。
她以直报怨,所遵的是圣人之言。
并无失当。
在静谧中,女皇也开口认同:“昔日在天宫寺,吾为观音于法谛面前立名,而后观音又为自己正名,此举很好。”
那时,仙居殿有宫人闻及此事,在耳畔谗言。
但妇人却笑言:“陇西郡公之女就该如此,被侮而含垢忍辱,吾反不喜,被宠爱长大的小娘子岂能如汝等婢子[4]无异?”
随后,女皇将所看帛书递给女子:“他们说吾豺狼成性、祸乱宫闱、狐媚惑主,观音觉得吾应该如何处置?”
褚清思伸手接过帛书,低头阅看。
这是从长安而来的告密书。
其上皆是留守长安的下层文官辱骂女皇之言。
她放下帛书:“此涉及国政,观音不敢乱言。”
但妇人却已经朗朗出声询问:“观音阅看这些帛书,是否从中看见过一句批评吾治理天下的能力之言?”
褚清思摇头。
女皇又问:“那便证明在他们心中,吾有治理天下的能力,对否?”
褚清思颔首。
女皇眼中含着果断,胆识坚定道:“既如此,吾就还能继续做这个天子。”
褚清思望向对面,突然觉得妇人虽然得以成功即位,但至今心中依旧还是不安,这种不安使得妇人希望得到认同,而不安来源于何处,尚且不明。
或许是因为玉阳公主所宣扬的那些佛论。
人已死,然流言难止。
于是她心怀愧疚道:“帛书中所言皆是在詈骂圣人为女身,可《大云经》中的净光天女便是以女身统辖天下疆土,他们却一物不知,是以这些人虽为天下名流,但其实不仅学问肤浅,所见不博,还患寡闻之病,故圣人不必为此而忧心。”
妇人阔眉飞扬,笑道:“观音为褚公之女,居然对吾还有此评论,实在让吾高兴。”
褚清思微滞,然后迅速恭敬低头,开口为阿爷美言:“阿爷虽然有时会言语激愤的触犯圣人,但其为人忠孝,事君犹子事父,从未有过忤逆之心,阿爷还曾向我与长兄言及女皇的用人胜过鲁王,鲁王被废也无可怨恨。”
女皇沉默顷刻,缓声为其宽心:“不必如此惶恐,吾明白褚公是对高宗有情,良臣难舍旧君,自古而然。”
言毕,又再次确认:“褚公果真是如此对观音说吾的?”
褚清思愕然,随后擡头与妇人直视,其神情肃穆:“观音不能说妄言。”
佛道有戒律,不妄语欺人。
女子是以佛寺中被天下万民奉养的观音来保证。
听懂其中言外之意的妇人开怀而笑。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