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更)放任理智,短暂拥有(2/2)
趁她平息宁静,他踏着幽幽月色出门。
他走到一个洞xue,借着月色照出洞xue四处贴着的、桌上散落的满满的画,画得全部都是她。
如今看去,心中好似不再有波澜。
他面色平静,将那些画,一张张,仔细叠起来,收在手中,只留了一张,画着金色的像貍猫的眼睛,那张压在桌上。
他捧着一大叠画,脚步未停留,带着那些画,走出洞xue。
迈步出去的一刹那,双手腾的一声火光起,他放开手,长风卷起手中画,片片自燃而飞,宛如火中雪。
慢慢化为灰烬,洒落在碎石细沙的地上,消隐不见。
五年执念,一刹燃尽。
他望着那些灰烬沉默许久,直到忽有只苍鹰飞过,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衬着天色未亮,他默默回了洞xue。
她醒了。
她哭着抱过来,撞了满怀,“哥哥,别走!我会听话的,小阮会听话!求你别离开我!”
他紧绷的唇畔又放松,眼帘垂下。
她眼神空洞茫然。
不是叫他。
原来还没醒。
他开始困倦,一遍遍安抚她入睡。
第五日,天光亮。
阮含星又要去自在溪沐浴,他随她一起去。
她去水中央继续采了些一滴莲,然而往回游时,却看不见王筠之。
去哪了?
她喊了几声,都没动静,不会自杀了吧?她潜入水里,但也没在水里找到他。
走了?
她匆忙洗洗,然后拿着十几朵小花上岸,好在那些衣服还被放在岸上,已经被弄干了。
她披上衣衫,使了个法诀把头发弄干,沿着来时路找人。
一边寻人,一边手上也没停下,从乾坤袋里摘了几朵花,灵巧的编成一顶花环。
玉牌没随身携带,故而很不方便。
师兄,筠之,喊了个遍,都好像没什么动静。
走了一路,找了一路,她回到最初那个雕刻藏天的洞xue,发现那洞xue里的香炉又重新燃上新香。
她找的那道白色身影正跪坐在蒲团之上。
竹簪束发,衣衫整洁,身姿端正挺拔。
洞内就像第一日见到那般,萧索空荡,恍然如梦,什么旖旎的气息全都消失不见。
只有她找回来的那些花,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堆叠在小角落。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并没回头,只平着语气道:“你走吧。”
她脚步一顿,轻声问了句:“什么?”
“你走吧,不要回来了。”
她语带委屈,立马道:“师兄,我刚才找不到你,所以我才跑回来。”
“……阮含星,”他语气与前几日不同,冷然道:“从今而后,我们,不要再有瓜葛。我再不会下山,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见任何人,也不会和任何人说话,你也再不要来不秋峰,就当我们从不认识,就当世上没我这个人,直到死。”
梦醒了。
从今而后,他只想长在此赎罪,为逝者诵经。
他也没资格再想杀她,或恨她。
错始终在他自己。
最好不过相忘于江湖。
其他的无力改变。
阮含星站在门外等了一会,才走进去,轻声道:“我以为,师兄这几日,已经接受我了。”
他道:“你我心知肚明。”
“师兄,对你来说,我究竟算什么呢?也许师兄并不相信,但方师姐不是我杀的,或者说,不是我主动杀的,我有苦衷,有我的不得已。你所看到的紫气,是我避免不了、摆脱不了的噩梦,那是地宫的邪术,并不完全听我的话,我也不过是一个被它寄生的普通修士。你为她申冤,谁人又能为我鸣不平?”
王筠之没有回复她。
拙劣的谎言。
而她也不知道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能否让他动摇。
只是她不忿地想,这段莫名其妙的关系本来就是他挑起来的,是他莫名其妙的告白、画画、主动来照顾她,莫名其妙地闯入她的生活,那么凭什么结束也由他来结束?
凭什么想点燃就点燃,想冷淡就冷淡,想脱身就脱身?
就这么轻描淡写两句话,就想把她打发了?
不可能,想得美。
她最讨厌这样的人!
他想撇清,她偏要慢慢纠缠,慢慢玩,偏不遂他愿。
她要他这几日不仅仅是发旧烂在心里的记忆,而是食髓知味、刻骨铭心的开始。
于是她轻轻走到他身前。
“我让你走,没听见么?”那淡白淡紫相间的裙裾映入眼帘时,他还是难抑地浑身绷直,所有刻意的云淡风轻,都变成了假象。
一个东西轻轻放到他头上。
他几乎立马拿起来扔在地上。
“师兄……”她轻声道:“小阮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这几日采花,我不光是为着自己好看,是因为师兄曾经给我做过一个紫菀花环,我一直放在小芳斋门上,那花环很漂亮,我不知道还赠师兄什么好,就一直准备给师兄亲手编一个五色花环……”
“我想让你带上而已,仅此而已。对不起,不喜欢就扔了吧,对不起,原来师兄这么厌恶我。这几天,这几天我以为师兄有一点点原谅我的……”
她忽抑住言语,及时收回所谓的“少女尊严”。
轻轻绵绵一叹,带着泣的颤音。
未了的话没说出口。
而后,她随手拿过放在一旁的玉牌,快步离去。
那声音越来越远,不秋峰越来越静。
——王筠之,在你慢慢狠心抽离、烧画剜心、要和她划清界限的五天中,她却满怀期待找不同的花为你做花环,期待你看见它时的欢欣喜悦。
王筠之才从茫然中恢复了些许理智,看清地上是什么。
淡紫淡白相杂的花环,用前五日采的花编织成的,十分精致。
被他砸坏了,散开一地。
如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