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昨晚我又学了一篇呢!……(2/2)
“嗯……”少女听得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呢喃了声,“要都如此省力好学就好了。”
听她轻喃的嗓音,沈昭予也困了。他将下巴轻轻压在她肩头,微阖双目,轻声笑了。
“既不喜学,为何又缠着我?”
等了半晌,才听她道:“……阿娘不在了,再不学些东西,我也会死的。”
沈昭予沉默了会,低声道:“不会。”
“我知道她们都嫌我笨,所以我学与不学她们都不在意,她们知道我是学不好的,也不再强迫我去学了。可是鱼鱼不同,鱼鱼不知我从前的样子,鱼鱼还愿意教我。”
她口里含糊,亲昵地用脸颊蹭他脖子,开心笑道:“我觉得自己比从前聪明了许多,定不会叫鱼鱼也对我……对我失望的……不会失望……”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彻底睡着了。
待转日清晨,宋星糖醒时,身侧已没了人。
叫来丫鬟梳洗装扮,问起赵鱼,才听秦知许说人去找她哥了。
宋星糖知道赵鱼还要接管府务,便没让人去寻,自己一个人乖乖吃了饭,跑到书房去读他写的“制胜偏方”。
秦知许跟在身后,神情扭捏,一想到接下来的话,便耳朵脖子红了个彻底。
偏宋星糖是个迟钝的,眼睛放在正事上,自然察觉不到周遭的变化,她不问,秦知许便只能自己开口问。
“姑娘?”
宋星糖盯着白纸黑字,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字真好看啊,撇是撇,捺是捺的。
“姑娘啊,昨晚你和姑爷两个人,有没有……”
宋星糖仍两眼发直盯着字看。
字都是好字,她也都识得,可怎么手拉手一起躺在纸上的时候,她就不认得了呢?
秦知许红着脸,一咬牙:“有没有看我给你的那本册子啊?”
“看了!”见有事要说,宋星糖可算找到借口休息了,她一下将偏方推远,长松口气,“阿许,昨晚我又学了一篇呢!厉害吧!”
秦知许:“……”
秦知许臊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啊,嗯,姑娘厉害。”
“我学会了第一篇和第三篇,你要不要看啊?”宋星糖眼睛发亮,“鱼鱼说第二篇难,他怜惜我太累了,说先不学。诶,我要是提前看一遍,到时候他知道我如此好学,定要夸我的吧!阿许,快去帮我把书拿来,我要看那个!”
那本上都是画,她哪怕看不懂也比这个一页都是字强。
这张纸这么多字,看了一会她眼睛里转圈了似得,脑袋直发昏,才刚起,又困了。
不行不行,不看了。
秦知许哪里肯,她嗔一眼,恼道:“这东西哪有一起看的道理,姑娘自己去拿吧!”
说着也不理宋星糖,闷头跑了出去。
宋星糖不解地望着她背影,慢吞吞地:“好吧。”
起身回卧房,爬到榻上,从枕头下头摸出来那本秘戏图,翻开。
第一页,是新婚那晚她们做过的。只是……
宋星糖揉揉眼睛,定睛观瞧,百思难解,“嗯?怎么是有衣服的?”
她茫然仰头,怔怔望着挂在黄花梨架子床的红纱床帷,纳闷道:“是这样的嘛?”
只纠结了半刻,很快释然道:“罢了,许是我记错。”
毕竟她记性一向不好。
霜星院内,一片安定祥和。
秦管家的小院中,却是剑拔弩张,暗潮汹涌。
沈昭予毫不客气地霸占着主位,底下战战兢兢跪了一排人。
见男人不语,只一味随手翻看着名册,秦知期笑道:“姑爷早起命人召集了二十五岁以下的小厮过来,是为何?是哪个伺候不周了,姑爷要秋后算账?”
“秦管家怕甚,只是寻常整顿府务而已。放心,我既已知晓秦管家办事不力,便不会再揪着不放,毕竟再如何刁难一个废物,也解决不了问题。”
说到秦管家办事不力,底下人更加胆战心惊,谁也不敢先动一下,惹来注目,被当那只出头鸟。
秦知期不恼不怒,又道:“姑爷说不刁难,嘴上却刻薄得很。”
“早就说了赵某是个两面三刀之人,”沈昭予怜悯地道,“秦管家还没看出来吗?若再贻误病情,以致大病,没法管事,那就太可惜了。”
秦知期冷笑道:“昨儿看了大夫,不日便大好,姑爷放心。”
沈昭予似笑非笑,意味深长:“最好是真的大好了,若又一个不留神,放什么李秀才陈秀才的来府上攀亲道故,我不保证能管住院里的狗不跑出去咬人。”
这话听着耳熟。
秦知期愣了下,倏地笑了。
沈昭予沉了脸,冷冷道:“笑甚。”
“笑姑爷倾慕大小姐,连驱人的手段都如出一辙。”
秦知期想到宋星糖养的那几只狗,便忍不住感慨,这天赐的姻缘,真真挡也挡不住。
沈昭予冷嗤一声,不搭理了。他把名册扔到秦知期怀里,站起身朝下走去。
在宋氏的庇护下谋生路的,诸如织造局、港口河运、粮行、渔业、茶叶等等农业贸易,还有些其他零散的生意,加在一起拢共能有上千号人,各个摊子都各有各自的掌柜管事,沈昭予的手暂且还碰不到。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先从他够得着的宋府内务管起。
“人都在这了。”一管事弓着腰,回道,“我叫他们按年岁排了队,屋里这些皆是十八以下,人太多,外头还排了不少。”
屋里站了共二十人。
沈昭予很是满意,“都到齐了?”
他并未着重强调哪个字,可管事的敏锐地察觉到,这话并非随口一问,而是有更深的意味。
这位管事是跟着秦知期做事的,虽方才这位新姑爷和大管家互呛半晌,可管事还是瞧明白了大管家的态度,是支持且放任的,管事的这就明白自己要如何做了。
于是回答起来愈发恭顺,“是,阖府上下,甭管是哪个院的,都在这。”
沈昭予微微颔首,背着手走到众人面前。
他并未刻意在谁身前停留,只是从头走到尾,从每个人面前经过了一遍。
视线漫不经心地打人头顶一扫而过,脚步更是轻松悠闲。可他越是游刃有余,众人越是不自在,好似头顶笼罩乌云,心里压着巨石,有办了亏心事的,已经发起了抖来。
新姑爷大杀四方、连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故事早已迅速传遍府上,没人不怕这样一个武力强大又嘴毒刻薄的主子。
堂中一时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很快,沈昭予回到原位。他背对着众人,负手而立。微微闭目,缓声道出几个位置——
“一排左二、三,二排右一,三排左一,右一,四排右二,出列。”
气氛凝滞,无人应声。
“听不懂吗,出列。”
“……”
磨磨蹭蹭,仍是无人敢动。
男人轻轻叹息了声,拿起名册,又看了一遍。循着名字,在桌上的一沓纸里迅速翻找。他从中抽出六张,走到众人面前,晃了晃手中的纸。
“本想给你们一条生路,可惜……”沈昭予摇头道,“我果然还是做不得好人。”
他冷声念出方才点过的那六人名字,将手中的卖身契递给管事,目光看向坐在一侧的秦知期,“都发卖了吧。”
秦知期腾得站起,快步走过来,接过卖身契便查看,他难掩目中诧异,心中更是掀起狂澜,“为何……”
这几个人都是二房安插在各处的眼线,卖身契也都攥在老夫人手里,秦知期明里暗里要过几次他们的身契,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了,结果一直都没能成。
这赵鱼才来府上几天,竟然能……
沈昭予冷笑:“这些年轻又有姿色,断不可留在跟前,被大小姐看上,哪还有我的位置。”
秦知期翻江倒海的情绪戛然而止:?
“这叫防患于未然,在下善妒得很,秦管家不是知道吗。”
秦知期:“……”
被念了名字的那几人大惊失色,哪还站得住,都跑出来磕头求饶。
沈昭予却是不耐摆手,“拖下去。”
被留下的人皆如同劫后余生一般,七手八脚把那几人拉了下去。
很快换上第二批人上来,又上演了出一模一样的闹剧。
每上来一批人,他都要咬着牙说上一句:“长成这样,是来做事的还是勾引主子的?”
秦知期看着他像变戏法似得,掏出来一张又一张本应藏在二房的卖身契,面色由震惊,逐渐变得麻木,习以为常。
等沈昭予处理完人后,日头已慢慢翻过屋檐,到了天空正中。
他终于有功夫喝口水,拿起茶盅便一饮而尽。他撑着头,靠在椅子里沉思。
秦知期坐得屁股都麻了,面无表情道:“一上午处理了宋府家丁整整三十人,姑爷给了我真是好大一个下马威。”
沈昭予正琢磨事,闻言也不同他计较,语气平静:“我只是替你做了你一直想做,却又不敢做,且也做不到的事,你该感谢我。”
难得沈昭予没有怼人,秦知期被说中的心事,意外之余,又有些庆幸,叹道:“我当初真是看走了眼。”
记得当时答那两句诗时,他观其字迹,还可惜来着,心道这人竟不如字那般出色亮眼,以为同是庸人一个,不曾想,竟是个胸中有丘壑,腹中有算计的。
夫人若在天有灵,也会高兴吧。
秦知期低头掩去眸中波动,“府上往后会干净不少。”
果真是他没本事了,他的确不如赵鱼。
“你在胡乱感动什么?莫名其妙。”沈昭予缓步走下来,狠狠皱眉,“我不过是瞧那些人长得好,嫉妒罢了。”
秦知期笑笑,“姑爷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我就是在嫉妒,知道吗?”
男人如狼般锐利的眼睛直直望着。
秦知期微怔,猛地一激灵,反应过来,“是,我会散布下去。”
沈昭予赞赏地看他一眼,“辛苦。”
秦知期好奇:“那些卖身契你是如何得来?”
“敲开二房的门,钱氏跪下双手奉上送给我的。”
秦知期:??
管事的瞪大了双眼:“果、果真?!”
沈昭予嫌弃地直皱眉,“傻气竟也会传染。”
被骂的管事:“……”
捂着脸退了下去。
周围再无旁人,秦知期虚心请教:“那是?”
沈昭予神态自若,“自然是偷的。”
秦知期:“……”
好功夫竟都用在这些勾当上了。
“对了,既善妒之后,在下又犯了窃盗一罪,秦管家,你不会让大小姐休了我的,对吗?”
秦知期嘴角抽搐,“不会。”
沈昭予满意了,“那就好。”
看一眼天色,脸色变了变,“哎呀,糖儿该想我了,我得去瞧瞧。”
说着脚步飞快,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宋星糖身边。
秦知期望着男人匆匆而去的背影,默默无言,一时间竟分不清他那套说辞究竟只是借口,还是确实夹杂了他真心实意的嫉妒在里头。
若真如此,那也太善妒了。
秦知期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到什么,蓦地沉下脸色,赶快撂下手去。
他真是疯了,竟担心自己也会被赶出去。
“大管家,您看这……”管事小心翼翼走回来,“一下拔了那么多钉子,老夫人不会罢休的。”
“姑爷亲口说的,他容不下旁人与他争宠,”秦知期心情极好,勾唇笑道,“姑爷的心眼极小,脾气上来,管他是谁的狗,一律照打不误。”
“还好姑爷打发的都不是什么好的。”管事心有余悸地摇摇头,“只是人员空缺出这么多,还要再招新人。”
三十人中,有二十来个都是眼线,剩下几个都是手脚不净又爱挑动是非的,被沈昭予选中,凑了个整。
只不过还是剩了些不听话的,也不知是想留着下次清算,还是通过这次杀鸡儆猴,给他们一次改过的机会。
管家钦佩道:“姑爷真不愧是在军中待过的,手腕强硬,行事迅猛。”
“也不知他还有什么本事没露。”秦知期笑着往外走,“没想到他竟出身镇西军,此事他先前倒未提过。”
“姑爷谦逊,不卖弄吹嘘自己。”
“就怕确有隐情,派去灵州的探子可有回信了?”
“还未,不过应快了。”
沈昭予回到霜星院时,恰好瞧见宋星糖趴在院子的石桌上,睡着了。
她脸下压着一页纸,不用想,必定是他写的那张吵架秘籍。
沈昭予无奈失笑,心中稍感熨帖。
头脑笨不要紧,没基础也不怕,要紧的是时刻有一颗勤奋向学的心。只要不是冥顽不灵的朽木,凭他的能耐,不信教不出一个像样的学生。
想他幼时求学,每日不到卯时便起来读书,一直到快子时方才安寝。他开蒙早,天资更是出众,三岁能将先贤典籍背诵出来,五岁学会了作诗。他自幼聪慧,又勤奋刻苦,朝中老臣人人都想当他的老师。
只可惜他的父皇不看好他,没像对待皇兄那样给他请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师。不过那又如何?强者从不抱怨出身、抱怨遭遇,他凭着自己的努力,也有了今日,样样拔尖,事无不成。
所以说,这世上本无不可到达的境界,全看是否心性坚韧、尽了全力。天赋只决定上限,努力必不可少。
只要宋星糖也有他一样的韧性,哪怕是年过而立才想学,也不晚。
她还小呢,只要她肯下苦功,待他离去时必能脱胎换骨、学有所成。毕竟有他参与的人生,怎么会失败呢。
沈昭予自信地勾起唇角,放轻脚步,慢慢从身后靠近。
从前家中有爹娘疼宠,想来她不愿学便一贯都纵着她不学了。如今骤然开始用功,必定是不适应的,毕竟他不能要求人人都同他一样往死里拼。
这才第一日,他该体恤她一些,不必太过严苛,毕竟还是个小姑娘。
沈昭予说服了自己,也走到了她背后。
他擡起手,想要将她拍醒,让她进去睡。
可恨他眼睛太好使,一下就看到了宋星糖脸下压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女仰倒榻上,男临床边,擎女脚以令举。②
沈昭予:?
他大惊失色,失态怒道:“你在看些什么?!”
这一声直接将睡梦中的人惊醒。
宋星糖睡眼惺忪,懵懵擡头。
压着的“课本”顿时显露。
时值正午,火辣的日光落在那男女交一一合处,刺得沈昭予眼前阵阵发黑。
他闭上眼,画面却挥之不去,眼前依稀可见那男子指上用力,深嵌于女子臀一肉之中,女含情仰受,两目弥茫。
若记无错,这已是秘戏图中的第七篇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丝不茍地看春一一宫。
沈昭予身子晃了晃,又羞又恼,气血上涌,险些气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