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滚(1/2)
第83章第八十三章滚
元衡不是没有想过。
若是上一世的她回来了,会是什么样。
在看到他如此患得患失,她是否会生出点喜悦,哪怕是一点的快感?
她可能不会。
她的答案都已经告诉他了不是吗?
那是他偷来的东西。
若是她回来,知道这些,她可能连留在他身边报仇都不愿意了,她可能会更憎恶他,可能会想杀了他。
他宁愿面对这一世的她,宁愿她永远都不要想起他的恶劣…
不然这些日子,他为何要躲开她呢?
他躲的分明不是她,是上一世的她,也是上一世的自己。
元衡沉默了许久,才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杨知聿底下眼,会想起她说的话,眼神不由黯淡。
他声音低沉,道:“她说她不后悔。”
迎来的又是一阵死寂。
即使是在暖屋中,温好的酒也早已冷了下来,元衡迟然擡头,问道:“你且告诉孤,上一世究竟发生何事?她怎么救的她,尔朱阳雪那样的人,为何要替她报仇?”
杨知聿反应过来,他似是说的太多了。
先是说到岑璠,再是说到尔朱阳雪,竟是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尔朱阳雪并非感情用事之人,上一世她和岑璠萍水相逢,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帮她报仇,确实不是简单因为岑璠顺手救过她。
他们不单单欠她的,还欠她腹中的孩子。
上一世的她宁愿跪下,也不肯让他说给晋王听,约莫是觉得说了也不会得到同情,说不准连带那有缘无分的可怜孩子也要受到讥讽。
岑璠,你看见这一世了吗?
他现在得到了报应,纡尊降贵,却求而不得......
杨知聿仰起头,一声叹自唇缝中叹出。
他真的很想说出口,想让面前的人再也擡不起高傲的头,可他知道岑璠有自己高傲。
哪怕是上一世那样狼狈,她也和她喜欢的梅一样,有不愿折去的傲骨。
他该道歉的岑璠已经不在了,同这一世的她道歉又有何用?
徒增烦恼罢了。
杨知聿不等他再送客,便起身擡手一礼,无可奉告。
“你不肯告诉我,可是觉得我不配?”元衡在他背后问道。
杨知聿脚步顿住,站定片刻,还是什么也没说,便走出去了。
他闭口不谈,元衡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猜不出上一世在庄子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关心过,那些庄子的人也没提过,现在又无从问起。
不过或许他还是有机会能问出什么。
*
北镇夜晚难得无风,庭院外的雪被清扫干净,铺了层细盐似的雪粒。
一层脚印压在细雪上,压出了一层清晰的脚印。
元衡还是回去了。
这几日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起初彷徨害怕,怕他做这么多都是徒劳,后来又迷茫……
他站在她的面前,连看她都觉得有些陌生。
上一世的面容即使浮现在他的脑中,也和现在的她无法重合。
岑璠见到他,不免就想到他那日说出的话。
巴掌都打下去了,见到他也索性不同他装了。
一双乌圆的眼睛瞪着他,似一颗冷硬的珠子,足以让人手脚发凉。
元衡喉咙紧缩,可他也没有服软。
当着人的面,低不下头。
槿儿还在屋中,岑璠站起身,吩咐了两句,槿儿便出去打水。
她用帕子擦过脸,雪白的脖颈上还沾有水渍,几根碎发粘在脖颈上。
她洗漱完后,没有理他,自知赶不走人,便走回床前脱鞋躺下,背对着他躺下。
元衡也自知理亏,高傲的头还是扬起,叫槿儿重新打水。
槿儿没什么好脸色,想到自家姑娘说的一个忍字,咬着唇去打水。
元衡知道她护亲,对她身边的奴仆也向来大度,没有在意那眼神,待到打来水后随意擦了擦。
屋里的灯很快就熄灭了。
元衡转过身去,有话想问她。
岑璠能感觉到他的靠近,并未像平日里那样忍,道:“殿下不觉得应该道歉吗?”
被打的是他,到头来还要他道歉。
左右没有外人,元衡沉默片刻,还是道了歉,“是我的过错。”
岑璠不觉得他知错,“殿下怕是连自己错在何处都不知吧?”
元衡不想这时与她闹僵,道:“本王那日是口无遮拦了些。”
岑璠看他,觉得他该是句句真心才对。
她质问道:“阿湄有恩于殿下,殿下妄动杀念,不觉问心有愧吗?”
在她看来,这便是妄动杀念了。可上辈子连对他恩重如山的舅父他都杀了,什么杀念是他不敢动的?
对他有恩者,也有可能是利用他的贪婪者。
更何况,他不想为了那个女人低头。
她过去的每一次逃跑的背后都是那个女人,她不光得到了上一世他有的,还扰得他们夫妻二人的日子鸡犬不宁,不得安生。
元衡到底还是于心不甘,连想要问的都抛之脑后。
“你是不是一定要孤为她道歉?”
岑璠半晌不曾说话,再开口是只一个“滚”字,连一点畏惧都不曾有。
元衡后牙紧抵,竟然真的坐起了身。
岑璠本想再挖苦几句,没想过他竟真的准备滚了。
元衡未下床,低头看她。
她仍未转过身,漏进来的月光勾勒出她窄瘦的脊背,还有比月光还柔和的青丝。
她上一世常常留给他这样一个背影,不论是在王府他索欢后坐在床边穿衣离去,还是他后来躲在寄云寺和她挤在同一张床上,她都不曾露出过一个正脸。
可到底也没说过一个“滚”字。
元衡抱了自己的枕,站起身在床边滞留许久。
撒起谎来倒也脸不红心不跳。
“孤这几日也总是做梦,梦到孤不曾善待你,让你受了很多苦。”元衡话音顿了顿,紧紧凝住她的背影,“那梦孤分不清虚实,孤记得你前些日也深陷梦魇,可有梦到什么?”
这番话岑璠睁着眼,一字不落的听进去。
她肩不曾动,漠然道:“不曾。”
元衡眉心蹙起,凝视着她,显然不信,道:“你可以同孤说说,孤也许能帮你。”
他究竟是为了帮他自己还是帮她,岑璠不愿意去计较,她只知道她不想说自己梦中的狼狈。
“我的梦中没有梦到过殿下。”
元衡手渐渐收紧,最后说道:“知道了。”
*
北镇天渐短,天边尚有繁星,元衡便已经起了身。
昨日他做了笔亏本买卖,未曾问到些许,最后还从箱笼中抱了床被子,自己去坐榻上蜷了一夜。
他轻声换好衣,看向帐中。
她未有任何动静。
元衡便披了件大氅,推开门。
广寒而来的月光凄冷,一夜未有暖意,冷得透骨,手不缩在袖中,很快血液都被凝固住,冻到没有知觉。
元衡不由想到过去很多年,同舅父在怀朔大营中隐姓埋名,有一次冬日行军,他的手上被冻出冻疮,却还要行军,他腿脚僵硬,绊倒在雪里。
舅父背了他一路。
哪怕是这一世,他还是想不懂,血浓于水的舅父,为何要夺他权,要他命。
元衡紧握着手,指尖未染上手心攥起的暖意,反倒连手心都冷了。
能运来北镇的粮食不多,早膳元衡也只用了一块胡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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