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袁麟(2/2)
自己这个儿子什么德行他是清楚的,向来轻佻放浪,府里但凡年轻些的奴婢没有不被他调戏过几句。然而今天这位却是大意不得,毕竟是当今圣上亲自赐婚,要是再让他这个儿子胡言乱语,当真讨不着好。
袁麟住了嘴,但眉目间仍然不以为意,自顾自地掏起了耳朵,也不关心虞舟渐今日突然来这儿是为何。
虞舟渐对袁麟这般态度毫不在意,他转头看向袁世坤:“袁员外,方才虞某的疑问你似乎还没有解惑。”
袁世坤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笑了起来:“听起来虞状元似乎在责备我?然而你常年读圣贤书,不晓得外面的情况。当初我租借那些村民们的田地的时候,便已经说清楚过,每年按照市价租借他们的田地,绝不干强占之事。虞状元昨日才回来,许是听信了外面愚民们的谣言,所以冤枉了我。”
然而虞舟渐却笑了起来:“租借?那可否请袁员外把租借合同拿出来示人呢?”
袁世坤脸色铁青,目光阴沉地看向他,冷笑道:“我竟不知虞状元的手竟伸得这般长,连别人家的租借合同也要过目一番。”
虞舟渐看了他一会儿,却忽然转移了话题:“虞某听闻,袁、丁两家世代交好,情谊如手足兄弟。”
袁世坤眼睛微眯:“虞状元想说什么?”
虞舟渐端起一旁的茶盏,拂去浮叶,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这才看向他:“须知‘兄弟阋墙,蜗角纷争惟言利’,袁员外是生意人,应该比虞某更明白这个道理。”
袁世坤看着他的神情,一时竟猜不透这话具体的意思,他心下不由谨慎起来,沉声道:“虞状元这是要挑拨我袁家与丁家的关系?”
虞舟渐却摆了摆手,道:“两家多年的交情岂是虞某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挑拨的,毕竟,虞某听闻连郴州知府都对两家情谊赞叹不已呢。”
袁世坤并没有因为他这话有丝毫放松。他真是纳了闷了,今日虞舟渐来这儿的目的他已然知晓,说句实在话,这件事他是不把虞舟渐放在眼里的,年纪轻轻考中状元又如何?俗话说天高皇帝远,任虞舟渐仕途如何平顺,只要不是在郴州这片地上,他就奈何不了自己。
然而袁世坤与人周旋往来多年,各色人都见过,谈判桌上最怕的就是神龙不见摆尾,跟他玩雾里看花这一套。
虞舟渐突然谈起了袁、丁两家的关系,这不得不令他心里敲响了警钟。虞舟渐这是何意?难不成他要从袁、丁两家的关系入手?
不管袁世坤的心思转得如何快,虞舟渐站起身,却是看向了袁麟:“我与袁麟兄还有祖勋兄虽然只同窗不过两年时间,但当年在书院相处的时光,虞某此生难忘。”
原本歪在梨花木椅上的袁麟闻言心中突然一咯噔,擡起头看向对面。
虞舟渐正望着他,似笑非笑:“不知袁麟兄是否还记得,我们三人在古井边畅谈的日子?”
一片沉寂中,袁麟慢慢坐正,手不由自主地摸向后腰尾骨的位置,那儿又隐隐作痛起来,当年钻心剜骨般疼痛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他怔怔地看着虞舟渐,眼前这个人身形清瘦,脸上端着温润的笑,言谈举止如谦谦君子一般,浑身上下透着文人的气质。
然而尘封在他记忆里的那个少年模样却渐渐在他脑子里清晰起来,
袁麟有些慌了,多年舒坦日子过惯了,再加上当年赢了虞舟渐那一场,让他飘飘然,得意忘形起来。
……他忘记了眼前这个人,骨子里其实是个狠人。
……
袁麟这番反应自然落到了晏相淇眼里。
她几不可察地蹙眉,不由看向身边的虞舟渐。
虞舟渐分明在温和地笑,可是为什么这个袁麟眼里却出现了隐隐的恐惧?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难道虞舟渐和他……有什么过节?
晏相淇疑云团团,同时一股隐隐的猜测在心中浮现起来。
她总觉得,虞舟渐来这儿,不只是替流民讨公道一个目的。
“袁员外,郴州许多百姓于我有恩,可是如今却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虞某虽然只是一介书生,但绝不可能放任此事不管,今日虞某之言,还请袁员外放在心上。”
袁世坤仍然在装聋作哑:“虞状元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但也莫要随意听信愚民谗言,将罪名安在我的头上啊。”
虞舟渐并未多言:“今日出来久了,家母尚在等我们,告辞。”
说完,他便携着晏相淇起身。
临走前,虞舟渐特意看向袁麟,拱手道:“袁麟兄,告辞。”
……
袁麟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出厅堂,身影消失在门外,一颗揪紧的心骤然放松下来,不由微微喘气。
袁世坤看他这幅模样,恨铁不成钢:“看看你这幅样子,怎么在一个黄毛小儿面前如缩头乌龟一般?好歹也是我袁府长子,成何体统!”
袁麟没有说话,咽了咽口水,过了一会儿,才道:“老爹,虞舟渐他……是不是要整我们?”
袁世坤心里本就不悦,听他这么说,不由冷笑:“整?就凭他?不过会念几句诗文,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