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线-高杉晋助(2/2)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高杉坐在村塾的走廊上,斜靠着柱子,一腿曲起踩在木质走廊上,一腿随意地伸着。
深紫色的浴衣在没有学生的时候依然穿得不太规矩,只是衣襟不再开到腹部,仅仅露出白皙的胸膛,隐约可见那道狰狞的伤疤,金蝶飞舞在他脚边。
气息已很微弱,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胧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总觉得,有些什么被忽略了。”
例如,他是怎么跟这些师弟走到一起,虚大人是怎么消失。在生命最后的日子,身处他曾如此向往的地方,胧才能放松地会去想这些东西。
是怎么开始跟他们合作的?
所有人的记忆都有些模糊,好像是胧在烙阳主动加入他们,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联手了。但他们都记得是虚自己分离了松阳,让他们跟老师有了最后道别的机会,彻底解开缠绕十年的心结。
可是,虚为什么会选择分离?怎么分离的?暴动的龙脉怎么平息?
一切都好像是虚自己放弃了,但,真的是这样吗?
这些问题就跟村塾重建的时候,高杉从昔日松树下挖出不知道谁埋的酒一样,没有人能回答。那缸早已经变了味道的酒水,像是他们不约而同变了质的回忆般,被谁舍弃了。
高杉不是银时,随遇而安没太多追求,不纠结过去。他也不是桂,一心于自己的大业,面向未来。他有很多时间去思考,也无法这么容易地接受关于松阳的一切有丝毫的模糊。
夏日的阳光铺洒在庭院,连走廊也被晒了半截,空气中仿佛氤氲出一些海市蜃楼般的景象。高杉擡眸看去,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一个懒散的身影,穿着有些旧色的浴衣,墨黑的长发散落一地,躺在走廊上闲适地哼着调子奇怪的歌谣。
那应该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还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但当高杉定睛看去,只有干净的木廊。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高杉垂眸,他最熟悉的女性只有又子和银时家那个夜兔小姑娘,但那种慵懒和闲适,绝不是那两个暴躁的丫头能有的。
到底是谁?
“晋助,我会加入你们,可能是因为某一个人。但……也许不是大人。”胧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语气却十分认真。
胧的疑问一直到他生命结束都没有答案,高杉把他葬在了私塾的后方,松阳的纪念碑隔壁,能一眼看到私塾全景,他一定会喜欢的。
望着庭院里随着时间流逝慢慢长出新叶的山茶树,高杉随意地喷了口烟。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种这种难养的植物,只是重建私塾之时,莫名地觉得那里应该有茶花,就在松树的边上。
他想,也许有人,会期待花开。
吉原的夜晚奢靡繁华,高杉靠在窗边,抿了口酒,整个人清冷如水,通身气息阴冷,跟室内的喧闹格格不入。
“高杉大人,是否有心事?”美艳的游女言笑晏晏,娇柔的身姿偏了过来想要依偎入怀。
高杉轻擡眸,独眸冷冽疏离,似是警告又似是明确的拒绝。
游女笑容微僵,识趣地坐直了身子,优雅地倒酒。
“啊哈哈,啊哈哈哈,晋助你怎么跟以前一样?来这里就是要享受美人们的温柔啊。”作为这次攘夷同学会的发起人,坂本辰马拿着酒爽朗地道。
高杉随意地张开手搭在窗台,偏了偏头,“我之前定好的是高档餐厅,是你私自把地点改成这里而已。”
“就是,还阿银的大餐啊。”坂田银时盘腿坐着,脸颊绯红地接过游女的酒杯。他在吉原太有名,根本做不了什么放肆的事。
“什么嘛,我也是想着大家好不容易聚一下,好好放松放松嘛~”原本地址是想改在微笑酒馆的,但被阿龙揍出来的辰马想了半天还是改在了吉原,搔了搔头,辰马忽然提起从前,“说起来,我记得那时候去花街,你跟金时指名了同一个游女,结果那游女选了你。金时还气了很久……”
坂本辰马话没说完,就被银时一个肘击撞得满脸鼻血。
“啊咧,喝多了手有点滑啊……”坂田银时抽着嘴角,眼带威胁,“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记那么多年啊白痴。”
习以为常的辰马抹了抹鼻血,继续搔着头笑道,“不过,后来那游女还抱怨,说你整夜红着眼光喝酒什么也不干……”
话没说完,辰马已被高杉掷过去的杯子打得一额头血。
毫不在意地抹了把血,辰马笑着把头枕身边游女腿上,享受美人疗伤,没打算放过两人,“哈哈哈,啊哈哈哈,那时候我们家阿月知道后笑得肚子都疼了……诶?阿月?”
高杉眸色一凛,偏头看着他。
支着头喝酒的银时闻言一顿,死鱼眼看了过去,眸色微凝。
笑得没心没肺的辰马眨了眨豆子眼,“啊咧,我们家阿月是谁?我的队伍有这个人吗?”
“喂喂,连自己的同伴都不记得,辰马你不行了,这么年轻就老人痴呆了吗?该不会是被你家副船长揍出脑震荡了吧。呃,那个阿月……不就是……啊,是那个吧,欠了阿银三百块的那个……”银时打着酒嗝,漫不经心地道。
然后,他坐了起来,把拿在手中的酒杯放下,低着头看杯中的倒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可能?当年怎么会有人欠你钱?别趁机污蔑同袍啊银时。”桂酒量最好,但今夜难得相聚,他也醉了,听到银时的话下意识地反驳。
眼看几个人越说越离谱,高杉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群笨蛋,阿月不就是……
他抿酒的手一顿,那些年军中每人的名字高杉都记得,攘夷军中哪有叫阿月的?
垂眸看着杯中的酒液,手轻颤,酒液漾开了一圈水纹,仿佛有谁的泪滴落其中。
乌云散去,如银盘般的满月肆意挥洒月华,笼罩整个吉原,连繁华的灯火都无法抢去月色的明亮。
高杉擡头,明月当空如同那个夜晚,银时带着两个孩子闯入江户城的那夜,他就在船上等着砍杀德川定定的时机。
谁,曾于那夜与他共渡?
【这不挺好的吗?你们都老了,我还年轻貌美~敬永远的25岁~】
蓦地,他耳边响起了熟悉的笑语。
如同辉夜姬降临的夜色,有人曾笑着与他一起在月下诉说过去,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他记忆里掠过。
是谁?狡猾地藏在岁月里,不时挑动他记忆的画面?
【晋晋……】
啪的一下,高杉手中的酒杯跌落,酒液沾湿了他的衣角。
“喂,高杉,玫瑰太夫不过是想要给你倒酒而已,你怎么今晚表现得那么纯情,你该不会还是C男吧?别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啊……”银时醉醺醺地拿着空瓶子晃了晃,红眸紧盯着他,眼神透出几分严肃,“还是说……脑子里想到些什么吧?”
“啊哈哈,啊哈哈哈,说起来,我曾听说隔壁国有个习俗,听说以前父母会在孩子出生时埋一坛酒。等孩子成年时才拿出来喝……”辰马躺在游女的腿上,忽然道。
尖锐的痛袭上大脑,高杉咬牙,手蓦地抓着窗台,指节分明,用力得手背青筋暴突。
【晋晋,我们来制酿酒吧,听居酒屋的姐姐说这样酿造的果酒超级好喝。】
朦胧的身影,只有那道带笑的嗓音萦绕。
【才不要,咱们村塾只有你能喝。我们做了也是白做。】
【那,我们做好后把它埋到松树下,等到你们都能喝的时候,我们再挖出来一起喝吧~约好了哦~】
谁?是谁在跟他们说话?那一缸酒……是谁跟他一起埋下的?
高杉瞳孔轻颤,有些东西想要突破什么束缚般挣扎,胸口翻涌着深刻的痛,他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不愿输给这些痛意。
不要输,更不能输!我们家的男人不能输!
【上啊,晋晋,我们家的男人绝不能输~】
谁……到底是谁,一直在笑着?在那些黑暗的岁月里头,曾照亮过他们的笑容……是谁?
“高杉,你怎么了?”桂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酒也醒了些,伸手扶着他。窗边带风,他的长发被吹起,丝丝缕缕掠过高杉的眼前。
“喂,高杉,你也想起什么了吗?总觉得……这里应该还有一个笨蛋……”红眸暗沉,银时放下了酒杯,脸色多了一抹严肃。
高杉吃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苍白,飘扬的长发是唯一的墨色。那个纤细的背影很熟悉,熟悉得让高杉心头尖锐地痛。
那是,失去什么重要之物的悲恸。
别走……
高杉蓦地伸手,那一片白色瞬间破碎为无数镜片,映出他和她所有的曾经。
她陪着他的那个下雨的午后,笑着说不会让他一个人。她逗得他脸蛋通红时嘚瑟的笑,攘夷时被银时他们追打后扑进他怀中求庇护……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那张带泪的笑颜。
高杉想起来了,那一轮明月下,她下船之际,他曾下意识抓着她的手。
想要把人留下,但鬼兵队的存在是罪恶,他要破坏世界,早已成为天人和幕府的眼中钉。她是干净灿烂的花,不应该开在黑暗里……平凡人的生活更适合她,银时的身边更适合她。
可是……高杉擡目,触及那双还带着疑惑的红眸,冷冷地笑了起来。
看吧,这些笨蛋都不行……他果然不应该放开她的手。
【晋晋,我要你们活下去,想要你不再是为了仇恨,你们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在阳光之下……】
所以呢,他们现在的样子,是她想要看到的吗?他们家那蠢货啊……
没有月见萤的松下村塾是不完整的,同样地,没有她的未来,沉沦于仇恨中太久的高杉晋助根本不懂该怎样才能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神明的最后一个愿望,让世界抹去月见萤的痕迹。
深幽的绿眸微阖,一滴清泪跌落在他手心,薄唇微掀,终于念出那个名字。
“阿萤……你个混蛋!”
咬牙切齿的低喃带着恨意,消散在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