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集:中路强攻(1/2)
残星未落时,汾阴城外的秦军大营已如沸腾的汤锅。最先打破沉寂的是中军帐前的青铜巨鼓,“咚——咚——”的声响裹着晨露滚过旷野,三百步外的城墙垛口上,魏军哨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长矛。紧接着,四面八方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像是无数头蛰伏的猛兽同时苏醒,粗粝的号音撞在城砖上,碎成漫天的杀气。
商鞅披挂着那身玄黑铁甲立在高坡之上。甲片是新锻的,边缘还泛着冷硬的银光,却已沾过数场战役的血污,在肩胛与护心镜的接缝处凝成暗褐色的痕迹。他左手按着腰间的佩剑,剑柄上的蟠螭纹被掌心的汗浸得发亮,右手则搭在身后的令旗上——那面旗是麻布染的,黑底红边,中央绣着一个粗砺的“秦”字,风一吹就猎猎作响,仿佛要挣脱旗杆的束缚。
他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汾阴城的轮廓上。城墙是夯土筑的,历经数代修缮,墙根积着厚厚的苔痕,顶端却新添了不少箭簇与刀劈的痕迹。城楼上的魏旗在晨风里摇晃,旗面有些褪色,却依旧执拗地昭示着这方土地的归属。城下的护城河泛着暗绿,水面漂着昨夜袭扰战留下的断箭与碎木,晨光掠过水面时,能看见水底沉着些模糊的影子,不知是战死的士兵,还是被丢弃的甲胄。
“传我将令!”商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相击的质感,立刻有三名传令兵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坡下听令。他们的甲胄上还沾着夜露,睫毛上凝着白霜,却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告谕全军:汾阴不破,誓不还师!”商鞅的目光扫过坡下黑压压的方阵,每个士兵的脸都隐在头盔的阴影里,却能从挺直的脊梁上看出同一种决绝,“先登城者,赐爵一级,赏田百亩,免其家三年徭役!”
传令兵齐声应喏,转身翻上马背。三匹快马如离弦之箭冲下高坡,将这道命令抛向东西南北各营。不过片刻,“杀!杀!杀!”的呐喊便如惊雷般炸响,从近及远,层层叠叠,震得高坡上的草叶簌簌发抖,连城墙上的魏军都能清晰地听见那股裹挟着血气的嘶吼。
中路军的方阵率先动了。五千名步兵推着十二架云梯车、三辆撞车,像移动的山峦般压向城墙。云梯车是松木做的,长近三丈,底部装着铁轮,梯身缠着防滑的麻绳,顶端带着铁制的挂钩,能死死咬住城头的垛口。撞车更显狰狞,巨大的木槌裹着铁皮,锤头嵌着锋利的铁刺,由二十名精壮士兵推着,每一步都在冻土上碾出深深的辙痕。
护城河早已被秦军连夜填了大半,只剩下中间丈余宽的水道。士兵们扛着捆好的柴草与木板,踩着没过膝盖的冰水往前冲,不少人刚到河心就被城上的箭射中,惨叫着栽进水里,后面的人却连眼都不眨,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铺路。很快,一条由柴草、木板和尸身铺成的通道出现在水面上,云梯车与撞车顺着通道碾过,溅起混着血的水花。
“放箭!快放箭!”城楼上的魏军校尉嘶声大喊。他的嗓子已经哑了,昨夜蒙恬夜袭粮道的消息传来后,整个汾阴城就没合过眼,此刻看着秦军如潮水般涌来,握着鼓槌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箭雨呼啸着从城头泼洒而下,密集得能遮住晨光。秦军士兵举着盾牌往前冲,铁制的盾牌“叮叮当当”地接住箭矢,却挡不住那些刁钻的角度——有的箭从盾牌缝隙里钻进去,射穿士兵的脖颈;有的箭擦着盾牌边缘飞过,钉在推车的士兵腿上。惨叫声此起彼伏,方阵最前排的士兵像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后面的人立刻补上,踩着温热的血继续推进。
“滚石!擂木!”校尉见弓箭收效渐微,又嘶吼着下令。城垛后立刻探出无数脑袋,将磨盘大的石头与碗口粗的圆木推了下去。滚石砸在云梯车上,松木梯身“咔嚓”一声断成两截,上面的士兵惨叫着摔落,刚起身就被另一块滚石砸扁了头颅。擂木则带着风声横扫,将成片的盾牌砸得粉碎,躲闪不及的士兵被扫中,骨头断裂的脆响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中路军的冲锋一次次被挡回。护城河的水彻底变成了暗红色,漂浮的尸体堵住了半个通道,云梯车的残骸与断裂的矛戟堆在城下,像一座不断增高的小山。负责中路指挥的裨将急得满脸通红,几次想亲自带队冲锋,都被身边的亲兵死死拉住。
高坡上的商鞅眉头越皱越紧。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目光掠过中路军的伤亡,又转向城西的方向——那里是老渠的位置,王翦带着右翼军已经潜伏了一个时辰,按约定,只要中路军吸引了魏军主力,就该是他们动手的时候了。
“擂鼓!”商鞅猛地扬起令旗,黑红相间的旗帜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命左翼军出列,沿东门佯攻,牵制敌军兵力!”
“咚!咚!咚!”十二面战鼓同时被敲响,节奏比之前快了三倍,像密集的马蹄踏在每个人的心上。左翼军的五千士兵立刻动了,他们扛着云梯,喊杀声震天,却在离城墙还有百步时放慢了速度,显然只是虚张声势。
城楼上的魏军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校尉站在城楼中央,左看看东门方向的烟尘,右看看南门下的血战,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他麾下的士兵本就因缺粮而疲惫,此刻被两头牵扯,阵型渐渐散乱,不少人跑到东门去增援,南门的防御立刻薄了一层。
“就是现在。”商鞅低声自语,猛地转身,长剑“噌”地出鞘,剑身在晨光里闪过一道寒光,“右翼军随我——迂回城西!”
高坡下的三千右翼军早已整装待发。他们都是从各营挑选出的精锐,甲胄轻便,兵器锋利,听见命令后立刻翻身上马,跟着商鞅的背影冲向城西。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与东门方向的喊杀声遥相呼应,让城楼上的魏军彻底摸不清秦军的意图。
城西的老渠藏在一片茂密的杨树林里。渠是百年前修的,原本用来灌溉城外的良田,后来河道改道,渠水渐渐干涸,只剩下丈余宽、三尺深的土沟,沟底长满了及腰的杂草,两侧的渠壁被雨水冲刷得坑坑洼洼,正好能藏身。
王翦正蹲在渠边的一棵老杨树下,手里把玩着一块从魏军哨兵身上搜来的陶片。听见马蹄声,他立刻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他的甲胄上沾着不少泥土,显然是刚从渠里爬出来的,看见商鞅翻身下马,立刻拱手行礼:“将军,渠内情况已探明。”
他侧身指了指身后的土渠:“渠底杂草有半人高,正好遮掩行踪。魏军只派了十四个老弱守在这里,说是防备流民偷溜进城,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刚才被我们一锅端了,没惊动任何人。”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能看见渠底的杂草丛里躺着几具尸体,身上穿着破旧的皮甲,手里握着锈迹斑斑的短刀。一个秦军士兵正用草叶盖住尸体,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他们。
商鞅低头看了看渠底,又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城墙。这段城墙比南门的矮了近三尺,墙根处甚至能看见几处裂缝,显然是魏军觉得这里地势偏僻,从未用心修缮过。
“很好。”商鞅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弧度,他将长剑往前一指,剑尖斜斜指向城墙,“传令下去,解下重甲,只带短刃与绳索,顺着渠底潜行。抵达城墙下后,以三声鸟哨为号,同时攀城!”
“诺!”王翦大声应道,转身对身后的士兵打了个手势。三千士兵立刻解下背上的长戟与重甲,只留下贴身的皮甲和腰间的短剑、匕首,还有缠在手臂上的麻绳——麻绳一端系着铁爪,是昨夜特意准备的攀城利器。
一切准备就绪,商鞅率先跳进渠底。松软的泥土陷到脚踝,杂草的露水打湿了裤腿,冰凉的感觉顺着皮肤往上爬,却丝毫没影响他的速度。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弓着身子在草丛里穿行,目光始终锁定着前方的城墙。身后,三千士兵紧随其后,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有草叶摩擦的“沙沙”声在渠底回荡。
越靠近城墙,空气就越紧张。能听见城头上魏军的说话声,还有偶尔传来的咳嗽声,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劣质酒水的味道。一个年轻士兵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树枝,“咔嚓”一声轻响,引得城上一阵骚动。
“谁在
商鞅立刻抬手示意所有人停下,自己则往杂草深处缩了缩,握紧了腰间的短剑。王翦也屏住呼吸,手按在弓箭上,只要对方探头,就能一箭射穿他的喉咙。
城上安静了片刻,大概是觉得只是风声,那声音又骂骂咧咧地远去了:“他娘的,天天守这破地方,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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