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逆党潜谋夜未休,密室积粟甲光浮(2/2)
杨武领命离去后,于科(兵部主事)进来,手里拿着《宣府卫兵卒缺额禀》:“老师,宣府卫缺额三百人,李默总兵请求补兵,您要不要批?”
谢渊接过禀,逐字阅毕,提笔批“准补三百人,从京营后营调兵”:“于科,你明日去京营后营传我令,调三百人补宣府卫,交接时让岳谦(从二品都督同知)亲去核验,别让闲杂人混进去——近日瓦剌在边境异动,需防细作。”于科领命离去后,谢渊拿起案角的密信——秦飞送来的,说“石崇积粮、徐靖冶兵”,却没细说“复辟”,他只当是旧党余孽作乱,便放在案角,想着“等忙完边军事务再查”。
正说着,陈忠匆匆进来,手里拿着《地方漕运禀》:“谢大人,张文令吏部吏员说‘漕运粮需先送镇刑司,再送边军’,这明摆着是挪用粮,您要不要参他?”
谢渊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张文越权,本应参他,可大同卫急等粮,宣府卫急补兵,若此时参他,恐会延误军务。”他顿了顿,又道,“你先忍忍,等忙完这阵,再奏请成武帝,查他‘越权挪用’之罪。”陈忠领命离去后,谢渊拿起《京营武备考核册》,继续批核,全然没察觉,案角的密信里藏着“复辟”的惊天阴谋,更没料到,他的“暂缓”,给了逆党更多筹备时间。
玄夜卫北司的烛火亮至深夜,秦飞坐在案前,面前摊着三份谍报:一份是“石崇积粮五千石”,一份是“徐靖冶甲胄五十副、短刀三百把”,一份是“张文拉拢林文、刘景”。张启(从三品玄夜卫文勘房主事)站在旁侧,手里拿着《石崇结党名录》,上面记着石崇拉拢的台省旧僚、军镇将的名字。
“大人,石崇的党羽已遍布台省、军镇,若再不禀报谢大人,恐来不及了!”张启道,语气带着焦虑,“昨日派去送谍报的暗探,被谢大人的书吏拦下,说‘谢大人忙核边军粮饷,晚些再呈’,今日再送,若还被拦,怎么办?”
秦飞拿起谍报,指尖在“复辟”二字上轻轻敲了敲:“谢大人专注军务,却不知这军务之外,已有灭顶之灾。你亲自去兵部,务必把谍报呈给谢大人,就说‘石崇欲复辟,擒谢大人逼降,若晚了,社稷危矣’!”张启领命离去后,秦飞走到窗前,望着兵部衙署的方向——烛火仍亮着,谢渊定还在批核文书,他只盼张启能顺利将谍报呈上,否则,大吴的江山,恐要易主。
南宫思政堂的烛火快燃尽了,萧桓坐在案前,手里握着京营旧符,反复摩挲着符面模糊的龙纹。魏奉先(从九品太监)端来一碗粥,劝道:“陛下,夜深了,您该歇了,明日还要等石大人、徐大人的消息。”
萧桓接过粥,却没喝,目光落在案上的“禅位诏书”上:“魏奉先,你说明日举事,李默会带宣府卫兵来接应吗?秦云、岳谦会倒戈吗?”他心里没底,只能靠问魏奉先给自己打气。
魏奉先忙道:“陛下,李默是您的旧部,定会来接应;秦云、岳谦虽为谢渊门生,可您有京营旧符,他们见了符,定会倒戈——明日您定能重登太和殿!”他不知道石崇、徐靖的真实算计,只当他们真的想扶萧桓复位,心里却盼着明日事成后,自己能升从七品档房官。
萧桓点点头,令魏奉先取来复位时要穿的龙袍——虽有些陈旧,却仍能看出明黄底色。他比划着龙袍的尺寸,嘴角勾起笑意:“明日朕穿这身龙袍入宫,百官定会跪地朝拜。”他沉浸在复位的幻梦里,全然不知石崇、徐靖的算计——他们想借他的“复位”之名,擒谢渊、稳朝堂,最后再杀了他,独掌大权。
镇刑司的《京师布防图》摊在案上,石崇、徐靖、张文围在案前,烛火映着他们的脸,满是贪婪与狠戾。
“明日辰时,按三步走:第一步,赵大人带五十死囚,去接谢渊的亲眷,送往南宫西院;第二步,徐大人带二百死囚,开正阳门暗门,杀入宫,控住养心殿;第三步,某带五十镇刑司密探,护萧桓出宫,至养心殿逼成武帝禅位。”石崇手指点在地图上的“南宫”“正阳门”“养心殿”,语气不容置疑。
徐靖犹豫道:“石大人,谢渊若察觉,秦云、岳谦带京营兵反扑,怎么办?”
“察觉也晚了!”石崇冷笑,从袖中掏出《谢渊门生名录》,“李默已答应带宣府卫兵来接应,林文会奏请祭永熙帝陵寝,引玄夜卫南司离京;刘景会定谢渊‘谋逆’罪,京营兵卒见谢渊被定罪,怎会反?”
张文附和道:“石大人说得是,于科已被我贬去地方,谢渊没了文书助手,就算察觉,也难调度军务。”
徐靖仍不放心,却见石崇、张文胸有成竹,便不再多言:“好,就按石大人说的办!明日辰时,某带死囚开正阳门暗门!”三人的手在烛火下交握,掌心的汗混在一起,却冷得像冰——他们都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却不知玄夜卫的暗探已录下他们的每一句话,更不知谢渊虽未察觉,却已在京营布下防务,只待他们自投罗网。
深夜的兵部衙署,烛火仍亮着,谢渊终于批完最后一份文书,揉了揉发酸的肩。于科端来一碗温茶,劝道:“老师,您已忙了一日,该歇了。明日还要调兵、运粮、验铳,若身子垮了,边军怎么办?”
谢渊接过茶,喝了一口:“于科,你不懂。边军在边境受苦,我若歇了,便是对社稷不负责。”他望着案角的密信,想再看一遍,却想起大同卫的粮饷还没定,便又把密信放下,“秦飞的密信,明日再看也不迟,先把大同的粮定下来。”
于科叹了口气,不再劝,只是拿起案上的文书,逐一整理:“老师,明日的事我都记好了:卯时,陈忠大人运粮;辰时,您去工部验铳,杨武大人去京营调兵;巳时,您还要核宣府的补兵册……”
谢渊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东方已泛起一丝微光,明日辰时越来越近了。他不知道,那束微光也照到了镇刑司的密室,石崇正检查积粮;照到了西郊坞堡,徐靖正验收甲胄;照到了南宫,萧桓正摩挲旧符。一场裹挟着权欲、贪念、幻梦的阴谋,正随着辰时的临近,一点点往他身边缩。
张启拿着谍报,匆匆赶往兵部衙署,却在门口被书吏拦下:“张大人,谢大人正与陈忠大人议大同粮饷,说‘边军事急,晚些再呈’。”
“边军事急,复辟之事更急!”张启急道,想往里闯,却被书吏拦住:“谢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张大人若强行闯入,便是抗命。”
张启无奈,只能把谍报交给书吏:“你务必尽快呈给谢大人,若晚了,谢大人、社稷都危了!”书吏接过谍报,点点头,却随手放在案角——谢大人吩咐过,边军事务优先,其他事晚些再办。
张启望着兵部衙署的门,心里满是担忧——谍报若不能及时呈上,谢大人便会落入逆党手中,大吴的江山,恐要变天。他转身离去时,东方的微光已照亮街道,明日辰时,越来越近了。
片尾
逆党筹备的亥时,京师的夜色里藏着两重天地:镇刑司密室,石崇正检查积粮,麦粒堆至屋顶,像一座随时会崩塌的山;西郊坞堡,徐靖正验收甲胄,甲叶映着火光,冷得像冰;南宫思政堂,萧桓抱着旧符酣睡,梦里他正穿着龙袍走上太和殿;吏部衙署,张文正整理“拉拢名单”,金珠在烛火下泛着贪婪的光;户部衙署,刘焕正把黄金藏进箱里,账册上的“挪用”二字被他刻意遮住——他们都以为复辟计划天衣无缝,却不知玄夜卫的暗探已录下他们的每一步,更不知张启送来的谍报,正被冷落在兵部衙署的案角。
兵部衙署的烛火仍亮着,谢渊坐在案前,面前摊着《大同卫粮饷押运禀》,陈忠正给他念粮库的存粮数:“大人,粮库还余三千石粮,明日卯时可运五百石给大同卫,余下的两千五百石,需等地方漕运粮到。”谢渊点点头,拿起朱笔,在禀上批“准运五百石”,墨迹还没干,杨武便匆匆进来,递上京营后营的军籍册:“大人,后营的三百人已备好,明日辰时可调往宣府卫。”
谢渊接过军籍册,满意地点点头:“好。明日辰时,你亲自去交接,别出纰漏。”他此刻满脑子都是边军的粮、宣府的兵、大同的火器,哪有功夫想镇刑司的积粮、西郊的甲胄?案角的谍报被风吹得翻了一页,露出“石崇复辟”四字,他却浑然未觉,仍在与陈忠、杨武议军务——他的心里,只有社稷,只有百姓,却不知祸机已在肘腋,风暴将临于旦夕。
夜色渐淡时,东方的微光照在兵部衙署的窗纸上,映出谢渊伏案的身影。他刚批完最后一份禀,伸手揉了揉发酸的肩,心里想着“明日卯时要催陈忠运粮”,却不知那束微光也照到了石崇的积粮、徐靖的甲胄、萧桓的旧符上——一场决定大吴命运的较量,正随着辰时的临近,悄然拉开序幕。
卷尾语
逆党潜筹案,非“私谋暗积”之浅事,乃“官官相护、公心蔽险”之深刻较量——石崇辈以金珠诱、故交系、账册胁,结台省旧僚、军镇将,积粮冶兵,显私谋之炽;谢渊以社稷为重,昼夜劳形于边军粮饷、京营武备,虽未察肘腋之祸,却显公心之笃;秦飞虽获谍报,却因“军务优先”受阻,显成武中期“公权运行”之弊。
此案之诫,在“私谋必露,公心需察”——逆党虽借官官相护潜筹,却难掩内部的猜忌(徐靖之疑、刘焕之畏);虽以“复辟”之名掩夺权之实,却难敌玄夜卫的暗网、律法的威严;谢渊虽以公心为重,却也需知“军务之外,亦有近险”,若非后续玄夜卫的守护、门生故吏的警醒,恐难避此劫。
镇刑司的积粮、西郊的甲胄、南宫的旧符、兵部的谍报,皆为“公胜私败”之注脚——石崇的狠戾终成空,徐靖的焦虑终无用,张文的利诱终致祸,萧桓的幻梦终成泡影;谢渊的公心虽暂蔽险,却也因“鞠躬尽瘁”赢得民心,为后续擒逆奠定根基。此案之后,成武朝旧党余孽尽显,谢渊亦知“防患未然”之重,为日后安社稷、固边防立下戒条。
《大吴名臣传?谢渊传》载:“渊遇逆党潜筹,以边军为重未察近险,然其公心感民,门生故吏警醒,玄夜卫暗护,终未陷险。后渊知之,叹曰:‘为臣者,当公心与察险并重,否则社稷危矣。’”诚哉斯言!逆党潜筹案,非谢渊之失,乃“公心蔽险”之诫,亦为成武朝“公纲护稷”之始,为后世臣者立“公心需兼察险”之镜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