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 非是臣心未察邪谋意,只缘社稷安危重若山(1/2)
卷首语
《大吴会典?职官志》卷六《兵部篇》附载:“成武朝中期,边警迭起,宣府卫、大同卫屡报瓦剌扰边,太保兼兵部尚书兼御史大夫谢渊总领军政,日核边军粮饷、调度京营布防、督造军器,案牍盈尺,昼夜不辍。时镇刑司副提督石崇(从二品)、诏狱署提督徐靖(从二品)结旧党,谋逆政变,欲借渊专注军政之机,惑德佑帝萧桓复位,逼成武帝萧栎禅位。
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从二品)察逆迹,密录其动向报渊,渊令‘明则勤政稳局,暗则布防待变’,史称‘谢渊忙政防逆之始’。”此案之要,在“明忙暗防”——谢渊以军政繁务为盾,掩监控逆党之实;逆党以“渊无暇他顾”为饵,行谋逆之私,二者角力间,尽显成武中期“公纲护稷”与“私谋乱政”之深层博弈。
案牍堆山烛影渐阑珊,枢臣秉笔详筹军安策
粮饷急催边地烽烟紧,甲兵调度阵图展幅宽
暗探密呈奸佞行藏迹,明庭苦理政务百端难
非是臣心未察邪谋意,只缘社稷安危重若山
兵部衙署的晨雾尚未散尽,檐角铜铃被风拂得轻响,谢渊已坐于案前。案上摊着三卷文书:最上为《宣府卫成武三年秋粮饷核销册》,朱印钤“户部核验”,边角被翻得起毛;中为《大同卫军器损耗清单》,工部侍郎周瑞(正三品)昨日递呈,墨迹犹新;下为《京营前营兵卒缺额呈文》,京营副将秦云(字飞虎)所书,字里行间透着焦灼。
谢渊指尖按在《宣府粮饷册》“李默”二字上,指腹摩挲着旁注“多领五百石”的朱痕——此乃户部侍郎陈忠(正三品)昨日密报,李默(从三品宣府卫副总兵)以“边地霜灾”为由请粮,却无地方知府的灾荒牒文,显是贪墨。
“大人,陈侍郎在外候着,言宣府粮饷案需您定夺。”书吏轻步进来,将一盏六安瓜片置于案角,茶汤泛着浅绿,热气绕着谢渊的指尖,却未暖其心底的沉。
陈忠入内,手捧一卷账册,指节泛白:“大人,李默多领粮石已查实,藏于其宣府私宅粮仓,地方粮官收其三十两白银,匿而不报。按《大吴律?户律》,贪墨边军粮饷满三百石者斩立决,文书已拟,只待您批‘交刑部审’。”其声急切,却难掩犹豫——李默乃岳峰旧部,德胜门之战曾护粮车闯敌阵,斩之恐寒边将心。
谢渊接过账册,目光落在“斩立决”三字上,眉头微蹙:“陈侍郎记否?成武元年德胜门之战,李默左肩中箭,仍负粮车突进,若彼时无他,京营恐难撑至援军。”他顿了顿,指尖在“斩”字旁轻叩,“再予三日,你遣亲信赴宣府,若能追回粮石,便判‘革职流放’;若追不回,再按律行事。”
陈忠躬身应“是”,刚欲退,谢渊又道:“大同卫粮只够十日,你令户部粮库今日起运,晚一日,边军便多一分险。”陈忠领命离去时,瞥见谢渊复执笔,在粮册空白处注“理刑院或有干涉”——他已知石崇与李默有旧,恐借此事发难,需早做防备。
巳时的日头透过窗纸,在案上《工部军器则例》上投下光斑。谢渊手持《大同卫军器清单》,往工部衙署去——周瑞已拖半月,火器若不及时修缮,大同卫边军恐只能以钝刀迎敌。
工部军器库外,周瑞正陪吏员验鸟铳,见谢渊至,忙堆笑迎上:“大人怎亲自来?火器修缮已毕,明日便送大同卫。”其额汗涔涔,非因日暖,乃因心虚——昨日玄夜卫密探报,周瑞受石崇所托,令吏员减火器壁厚,以省工料银。
谢渊未接其语,径直取一鸟铳,手指顺枪管摩挲,在近枪托处停住:“周侍郎,《工部军器则例》载明,鸟铳枪管需四分厚,此铳仅三分五,若送至边军,炸膛伤及兵卒,谁担其责?”声虽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周瑞脸色骤红。
“是……是吏员贪工,下官这就令其重造!”周瑞躬身辩解,目光躲闪,不敢直视谢渊。
谢渊放下鸟铳,扫过旁侧长枪,枪杆刻“理刑院密探科”暗纹——此乃石崇旧部标记,心下了然。“非重造,需彻查!”他沉声道,“查减料之吏、查工料银去向,若涉贪腐,直接交刑部尚书周铁(正二品)审。”此言既是督工,亦是敲打印着石崇:勿借军器乱防务,否则休怪律法无情。
周瑞腿微颤,忙应“是”。谢渊立在军器库前,望着远处京营方向,心底清明——军器乃防务根本,石崇欲借减料拖垮边军,他偏要守住这关。此时玄夜卫暗探蹑踪至,递一密笺:“石崇令理刑院吏员赴宣府,阻查李默粮案。”谢渊颔首,令暗探续盯,转身回兵部——好戏,才刚开场。
午时的风带沙尘,谢渊刚回兵部,侧门便被轻推,秦飞闪身入内,手攥黄麻密报,纸角被汗浸得发皱:“大人,石崇昨日在理刑院密会徐靖、林文(正三品礼部侍郎),定计:徐靖练死囚三百,藏诏狱后院;林文奏请‘祭永熙帝陵寝’,欲引玄夜卫南司离京;石崇亲赴南宫,劝萧桓复位,以‘谢渊专权’为辞。”
谢渊接过密报,逐字阅毕,指尖在“死囚三百”上轻敲:“徐靖敢用死囚,必以家眷为质,此乃其软肋。”他抬眼对秦飞道,“你令暗探录死囚家眷关押处,再令张启(从三品玄夜卫文勘房主事)核验林文祭陵奏疏,看是否有篡改痕迹——林文乃石崇党羽,恐借祭陵调走南司,为逆党开路。”
秦飞躬身道:“大人,需否提前捕石崇属吏?其近日频繁接触京营旧卒,恐策反。”
“不必。”谢渊摇头,“捕之易惊蛇,石崇若察觉,必改计划。你令暗探续盯,录其与旧卒对话,待逆党举事,便为‘谋逆现行’之证。”他顿了顿,又道,“岳谦(从二品都督同知)那边,你传我令,令其调京营亲卫五百,守养心殿外,若有‘不明身份者’靠近,先擒后禀。”
秦飞领命离去,谢渊将密报藏于案下暗格——暗格内已叠三卷同类密报,皆是逆党动向。他复取《京营布防图》,以朱笔在“南宫侧门”“正阳门暗门”画圈,眼底闪过沉毅:逆党欲借他忙乱行事,他便将计就计,以军政为饵,诱其入瓮。
未时的兵部衙署,理刑院主事赵某(正六品)奉石崇之命,持文书入内,语气带着几分嚣张:“谢大人,石大人令下官问,李默贪粮案为何迟迟不批?边军粮饷关乎防务,大人若徇私,恐被言官参奏‘纵容贪腐’。”其乃石崇亲信,欲借“言官”施压,逼谢渊斩李默,断边军助力。
谢渊抬眼,目光扫过赵某:“赵某,你掌理刑院缉捕,应知《大吴律》——贪腐案需核赃款去向,李默粮石未追回,何来‘徇私’?”他取过案上《李默粮案文书》,提笔批“三日内追粮,逾期交刑部”,墨迹穿透纸背,“石崇乃从二品,掌理刑院,非管兵部粮饷,此乃越权,你可回禀石大人,再干涉军政,我便奏请成武帝,查理刑院‘侵夺部权’之罪。”
赵某脸色骤变,不敢再言,躬身退去。谢渊望着其背影,心底冷笑——石崇急欲借李默案发难,显是逆谋近了。此时书吏报“户部尚书刘焕(正二品)求见”,谢渊令其入内。
刘焕入内,手捧粮库账簿:“大人,西市粮商王某(石崇远亲)拒交夏粮,称‘需石大人令方可缴’,户部催缴三日,无果。”其声带着无奈——刘焕虽为六部尚书,却惧石崇势,不敢强催。
谢渊接过账簿,见“王某欠粮三千石”字样,眼底冷意更甚:“刘尚书,传我令,令陈忠带户部吏员,携《大吴律?户律》赴西市,若王某再拒,便封其粮库,按‘抗缴官粮’罪拿办。”刘焕迟疑:“石大人恐会阻挠……”
“有我在,他阻不了。”谢渊语气笃定,“你只需按令行,若石崇干涉,便让他来见我。”刘焕领命离去,谢渊深知,刘焕的退缩乃“官官相护”之弊,若不硬气,逆党只会愈发猖獗。
申时的暮色渐浓,岳谦一身甲胄入兵部,甲叶碰撞声在静署内格外清晰——他刚从安定门巡查回,甲上沾着城砖尘土。“大人,京营前营缺额二百,秦云副将报,若调兵守居庸关,东直门防务恐空。”岳谦躬身禀报,目光落在案上《九边舆图》。
谢渊指舆图“京营后营”处:“令杨武(正三品兵部侍郎)从后营调二百人补前营,后营守东直门,瓦剌若来犯,先攻居庸关,东直门压力小。”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正阳门西侧暗门,你派百户张某(岳峰旧部)守,着便服,勿露行迹,若见诏狱卒或理刑院吏员,先擒后禀,勿犹豫。”
岳谦心一震——谢渊竟已知暗门隐患,忙应“是”:“大人放心,张某忠勇,定守好暗门。”刚欲退,谢渊又道:“你令京营兵卒加强南宫周边巡查,只说是‘防瓦剌细作’,勿提逆党,免打草惊蛇。”
岳谦领命离去后,杨武入内,手捧《京营换防文书》:“大人,换防文书已拟,明日辰时交接,只是……京营有流言,说‘萧桓将复位,谢大人会被革职’,兵卒们有些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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