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胥吏爪牙仍利（2/2）

可是…我们哪还有…

哎，别急嘛。师爷打断他，压低声音，我认识一个朋友，可以暂时借你们些钱粮应急，利息嘛，好商量…总比饿死强，对吧？

村正的心沉了下去。这哪里是惠民，分明是又一道锁链。

另一边，县里设置的粥棚开张了。那粥清可照人，米粒寥寥可数，还混杂着大量的麸皮和沙土。负责施粥的衙役叉着腰，呵斥着排队的人群：挤什么挤！都有份！再挤就别吃了！他手中的勺子往往偏向那些偷偷塞给他几文钱，或是颇有姿色的妇人。

太医署派来的郎中，被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请去家中“诊治”，真正需要救治的灾民往往排不上号。发放的药物，也先紧着那些送了礼的人家。

白苏受命暗中巡查新政落实的情况。她换上朴素的衣物，走访了几个村庄和县城的粥棚。所见所闻，让她心中发冷。诏书上的仁政，到了底层，几乎完全变了味。胥吏们就像水蛭，牢牢吸附在政策的血管上，贪婪地吮吸着本该滋养民生的血液。他们的手段更加隐蔽，更加刁钻，借着新政的名目，行盘剥之实。

她试图干涉，亮明身份训斥了一个克扣贷种的胥吏。那胥吏当时磕头如捣蒜，但等她一离开，一切又恢复原样，甚至变本加厉，因为她的介入，反而让胥吏们更加警惕和团结，将漏洞堵得更死。

她将所见所闻再次写成密报，直言新政虽好，然胥吏之害如附骨之疽，若不彻底整顿吏治，严刑峻法以待贪墨，再好的政策，最终也会沦为害民之政。

密报送入宫中。秦霄看后，沉默了许久。他何尝不知胥吏之弊？但整个帝国的运转，离不开这些数量庞大的底层执行者。他们如同机器上的齿轮，虽然肮脏，但不可或缺。彻底清洗？牵涉太广，动静太大，反而可能引发整个行政系统的瘫痪。尤其是在当前内外交困的情况下，维持稳定压倒一切。

最终，他只是批示：已知悉，着监察御史加强巡查，严惩数名情节极其恶劣者，以儆效尤。

于是，在杀了几个倒霉的、撞到风口上的小吏之后，一切照旧。胥吏们经过短暂的收敛后，发现风暴并未真正降临，便更加肆无忌惮。他们学会了如何在遵守表面程序的同时，最大化地榨取利益。新政惠民的光环迅速褪色，希望再次破灭。

村民们发现，他们得到的贷种是发霉的陈粮，农具是粗劣的残次品，而需要偿还的，却是足额的良种和新具的价格。减免的赋税，往往通过其他名目的摊派又收了回去。粥棚里的粥，依旧照得见人影。

制度的美好理想，再次败给了执行的冷酷现实。胥吏们的爪牙，依旧锋利，甚至因为披上了“新政”的外衣，而变得更加隐蔽和贪婪。惠民之政，最终惠及的，似乎从来都不是那些最需要惠及的底层民众。绝望，在短暂的希望之后，以更深的姿态，重新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