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胥吏爪牙仍利(1/2)
罪己诏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雨水冲刷过的王城似乎短暂地焕发出一丝新的气象。为了进一步落实“反思己过、勤政爱民”的姿态,更为了切实应对饥荒后遗症的严峻挑战,一系列被称为“新政惠民”的举措,在秦霄的授意和朝臣们的“踊跃”奏请下,迅速颁布天下。
这些新政包括:减免受灾郡县未来一年的部分赋税徭役;由朝廷出资,向灾民贷发粮种和农具,助其恢复生产;严令各地官府开设粥棚,抚恤孤寡;派遣太医署人员前往灾区和流民聚集地防治瘟疫;甚至还包括整顿吏治,严禁官吏在赈灾过程中贪墨盘剥。
诏书言辞恳切,条陈清晰,若真能落到实处,无疑将是久旱甘霖,能极大缓解民困,收拢人心。诏令通过驿道快马加鞭传遍各郡县,许多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百姓闻讯,枯槁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微弱的光亮,心中重新燃起一点希望。陛下终于看到我们的苦了!苍天有眼啊!
然而,帝国的庞大官僚机器,早已在多年的运行中形成了自己坚固而扭曲的惯性。最高层的意志,在经由层层衙门、无数胥吏之手向下传递和执行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发生衰减、变异,甚至被完全扭曲。好的政策,若没有彻底改造的执行体系,最终往往成为盘剥者新的工具。
新政到了地方,首先面对的便是那些刚刚因饥荒和催税而与民众关系极度紧张的胥吏们。他们中的许多人,早已习惯了将手中的微小权力运用到极致,将其视为榨取利益、讨好上官、维持生计的不二法门。新政?不过是又一项需要他们经手的事务,而任何经手的事务,都意味着…机会。
在河东郡的一个县衙,县令召集胥吏们宣读新政诏令。胥吏们垂首听着,表面恭顺,眼神却在暗中交流,闪烁着心照不宣的光芒。减免赋税?这意味着他们能从中运作的空间变小了,但并非没有——如何界定“受灾程度”?如何计算“减免额度”?这其中的模糊地带,便是他们的生财之道。
贷发粮种农具?这更是美差!朝廷下拨的必然是良种和新式农具,但发到农民手里的是什么,可就由他们说了算了。以次充好,克扣斤两,甚至将贷种变成变相的高利贷,手段繁多。开设粥棚?粥的稀稠,米的成色,发放的规矩,处处都可拿捏。
严惩贪墨?胥吏们心中冷笑。上官们哪个不是嘴上说得漂亮?真正查到自己头上时,往往官官相护,除非闹出无法收拾的大乱子。只要将孝敬给足,事情做得不太过分,谁会真正追究?
新政的诏书墨迹未干,胥吏们的爪牙已然重新磨利。
安里村,村民们听闻新政,激动不已。村正带着几个老者,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赶到县衙办理申请贷种和减免赋税的手续。
衙门里,负责此事的钱粮师爷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手续?章程?他拖长了音调,拿出一叠厚厚的文书,这需要勘验土地受灾情况,核定家庭人口,登记造册,层层上报审批…很是繁琐啊。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村正。
村正岂能不懂?他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村民们凑的最后几枚铜钱和一只祖传的银镯子,卑微地递上去:一点心意,请师爷行个方便,乡亲们等米下锅…
师爷掂量了一下,撇撇嘴,勉强收下,态度稍缓:罢了,看你们也确实可怜。我尽快给你们办。不过,这贷种的抵押…朝廷是有规定的,需得用今秋的收成或是田契做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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