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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思君如满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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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还在下,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埋葬其中。

风更大了,呼呼地卷起周遭的一切,秋君药在那一刹那,几乎要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已经病的看不清了,还是周围本身就是一片花白。

在意识到自己也许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的那一刻,秋君药似乎有些回光返照,擡起手,勾起引鸳的后脑勺,然后凑过去,在引鸳的唇上印下一吻。

只有一吻。

他的声音很低,低的几乎要听不清,一如两人耳鬓厮磨的时候,那般近距离的呢喃:

“阿鸳。”

他断断续续道:“这辈子吻过你,我........不枉此生。”

引鸳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几秒钟就将整张脸染得湿透。

他想说他也是,可是眼泪却像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似的,将喉咙也堵的酸涩生疼,急的他哭的愈发厉害,眼泪从秋君药的指缝往下淌,冰凉刺骨。

看着引鸳这幅模样,秋君药也只是笑,神情很安静沉稳,轻轻抹去引鸳的眼泪,眼底带着鼓励,似乎是在等引鸳回话。

引鸳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擦干净眼泪,正想说出“我也是”,岂料他一个“我”字还没有说出口,秋君药瞳仁里的光却忽然散开了,引鸳见此一怔,紧接着,秋君药轻抚他面庞的手也脱了力气,缓缓垂下,搭在躺椅的边缘,再也没有动作了。

引鸳心脏瞬间加快,他不顾形象,猛地扑到秋君药的身上,疯了一样大哭着喊秋君药的名字,但秋君药的脸上却始终带着淡淡的、安静的笑,没有像之前那样,擡起手去哄他了。

他死了。

片刻后,听到动静的秋景秀等人赶来,看到已经气绝的秋君药,秋景秀等人皆不敢相信,在漫天雪地里脱力跪下,声嘶力竭地喊着“父皇——”。

斯人已去,沉重的丧钟鸣起,当当三下之后,天边便飞过一群鸿雁,发出凄惨的叫声,在惨白无垠的天幕中,显得如此的扎眼寂寥。

先帝病逝,举国挂起了白皤,四处飘扬,到处皆闻哀声,出殡当日,皇城百姓自发夹道送行,看着木棺,所闻皆是一片痛哭嚎啕。

秋君药为他们所做的,他们都看在眼底,记在心里,他虽然未必是千古一帝,但依旧能称的上是仁君。

秋君药在位期间,减免赋税,放轻徭役,改革科举,不计出身任用贤才,修订法度,加强边防,防止外戚干政,朝野内外一片清正清明,百姓休养生息,安居乐业,人民富足。

如今他短命而亡,没有一人不感到悲痛,没有一人不感念他在位时的圣明。

白皤,纸钱,香烛,哀乐,一切的一切混杂在雪地里,显得这个冬天,愈发的森冷刺骨。

引鸳身为皇后,身着白色丧服,已经哭的失声了,话也不会说,在灵堂守了足足八天。

在这八天里,他几乎只喝了一点水,吃了一点米糕,剩余的时间,便是呆跪在灵堂之下,仰头看着秋君药的棺椁,复又垂下头,将那些纸钱丢到盆中,看着火舌吞噬一切。

秋君药死后,秋景秀顺理成章地即位,尊引鸳为昭圣慈寿皇太后,并改大端年号为天元。

秋景明在送秋君药出殡的第八日,回了青州。边境不可一日无将无主,他即使心中悲痛,但为了顾全大局,他仍旧不能在京城停留太久。

秋景秀即位后,秋景和和秋景月等人留在了京中,替尚还未成年的秋景秀打理一切朝事。

秋景和仍旧做了贤王,秋景月则被册封为宁亲王,与秋景和一同摄政。

同年,秋景明被册为瑄王。

半月后,引鸳将秋景秀和秋景和等人召到披香殿,几人难得地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引鸳秋君药去世的这半个多月里,瘦了很多,终日只着白衣,也不再上妆。

能让他上妆的人已经不在了,他便终日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也不再佩戴任何装饰,除了秋君药曾经留给他的九龙纹玉佩他始终贴身戴着,其余时候,都只用白色发带扎起马尾。

“今日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但自从你们父皇去世后,我们母子几人,就很少坐在一起吃饭了。”

引鸳像是在笑,只不过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有些疲惫的苍白,像是强撑着一张假面,道:

“动筷吧。”

秋景秀等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秋景秀率先拿起了筷子,给引鸳夹了一筷子菜,低声道:

“母后,您多吃一些吧,您瘦了好多。”

引鸳笑了笑,道:“多谢皇帝。”

秋景秀没有说话。

母子几人一同吃了饭,饭后,秋景秀还需要回勤政殿批奏折,秋景和和秋景月也各自有事要忙,毕竟先皇刚驾崩不到一个月,还有很多事情要帮着处理。

看着几个儿子离去的背影,引鸳不知为何,忽然叫住了他们:

“景秀,景和,景月。”

被叫到名字的三人下意识回过头,不明所以地转过身,看向引鸳:

“母后。”

“........”看着儿子们疑惑的眼神,引鸳的眼睛闪了闪,随即笑道:

“没什么事。”

他坐在上首,身形消瘦,脸上的笑意也不似秋君药在世时那般开怀,总觉得像是强装出来的那般,慢条斯理道:

“你们都长大了,我没有什么好叮嘱你们的。”

“只是如今虽然已经快要入春,但早晚天凉,还是要勤添衣,不要仗着年轻,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国事政事繁重,但三餐还是要按时用膳。早晚看书看累了,也要早些放下书简休息,不要点灯熬油,看坏了眼睛和身体。”

“.......就这些了。”

言罢,引鸳顿了顿,随即摆了摆手,最后只道:

“去吧。”

“........是。”

秋景秀和秋景和等人虽然觉得今天的引鸳说的话有些怪怪的,但又想不出怪在哪里,最后抱着这一层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不对的疑惑,退出了披香殿。

兄弟三人行至半途,忽然间,秋景秀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擡起头,好似终于感觉到些许不对,忙呵止前进的轿撵,忙让宫人们将他擡回引鸳的披香殿。

在重新跨入披香殿的路上,秋景秀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几乎等不及宫人前去通报引鸳,就直接闯进了殿中,结果刚进入殿内,就被梁上悬挂的一袭白衣给吓的摔倒在地。

梁上挂着的人晃晃悠悠,而脚下的椅子则被踢到在地,秋景秀跪趴在地上,在怀着不可置信的心情,看清那悬梁自尽的人的脸时,至此,终于捶地,嚎啕大哭。

紧跟着入殿来的秋景和和秋景月在看到梁上挂着的人时,愣了一下,旋即,也缓缓垂下眼睑,跪倒在地。

在秋君药死后不到一个月,昭圣慈寿皇太后引鸳悬梁殉情,年仅二十二。

帝后二人生同衾死同xue,共葬入端昭陵。

天元十七年,瑄王秋景明在抵挡蛮族的过程中,战死沙场,年三十八岁。

同年,宁王秋景月替兄上阵,提枪上马杀退蛮军,占领北蛮国,替大端打下万里疆土。

第二年,天元十八年,贤王秋景和为政事鞠躬尽瘁,在带领贤王妃前往巢州查看当地疫情时,不慎染上瘟疫,最后吐血而亡,为了防止病情蔓延至京城,死后留下遗言,就地火花埋葬,尸骨没有葬入皇陵,年三十九岁,未至不惑。贤王妃楚瑜殉情,夫妻二人同葬巢州。

彼时,宁王秋景月尚还在边疆,没能赶回见兄长最后一面,此后,亦成为人生中一大未能解开的心结和遗憾。

兴乐六年,宁王秋景月因未能见到兄长临终最后一面,终日郁郁,年四十七,病故边疆,死后留下遗言,尸骨埋于沙场,未能回京。

至亲接连去世,此时,秋景秀不过四十,就已经无亲人在世。

他身着一身黑金龙袍,披风扫过雪,立于梅园之中,忽然想起,也是那样的一个大雪天,是父皇将他从冷宫带了出来,一步一步将他牵上了皇位。

斯人已逝,岁月如流水滔滔,转瞬间便带走了他所有的至亲,如今他孑然一身,已再无他人可以依靠。

微风拂旧面,鬓边染白霜。

秋景秀闭着眼,有风雪扫过他的脸颊,还有梅香淡淡,让他忍不住想到秋君药还在世时,抱着他,在御花园里,教他学写字,教他练剑,低声笑着唤他“景秀”。

风雪拂过眉眼,一如秋君药在世时,轻抚他脸颊时那般温柔和暖,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父皇........”他喃喃地喊着秋君药的名字。

“父皇!”

一声小小软软的童音骤然在秋景秀的耳边响起,打断了秋景秀的呢喃。

秋景秀闻言,缓缓睁开眼,看见一个玉雪团子正扒拉着梅树,半身藏在梅树后,怯生生地看着他,手里还举着两枝梅花:

“父皇。”

“念君,你怎么来了。”秋景秀缓和了眉眼,招了招手,示意秋念君过来,随即将他抱起,轻轻捏了捏小团子的脸颊,温言道:

“你皇兄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

“思君哥哥今日被母后叫去诵读课文了,儿臣一人只能一人来玩梅园玩了。”

秋念君抱着秋景秀的脖子,奶声奶气道:

“父皇为何一个人在此?”

“想看梅花,便来了。”秋景秀笑着喊他的小名,亲昵道:

“走吧月奴,外面冷,父皇带你回丹阳殿看莲池里的冰莲,好不好?”

“好耶!”秋念君欢呼道:

“儿臣最喜欢看冰莲了!超级好看!”

“这冰莲,其实是父皇的父皇,也就是你皇爷爷给父皇种的。”

秋景秀抱着秋念君,慢慢往丹阳殿走去,徒有声音被风吹散,带着淡淡的笑:

“你皇爷爷是个很好的人,对不对。”

“皇爷爷长什么样呢?”秋念君日日听见秋景秀将秋君药挂在嘴边,懵懵懂懂道:“是像画像里那样吗?”

“比画像里好看。”秋景秀说。

“那父皇给儿臣取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皇爷爷吗?”

秋念君,也就是小月奴趴在父皇肩头,手里晃着两只梅花,有些好奇:

“我还听思君哥哥说,皇爷爷最喜欢梅花,所以父皇你便在皇宫里中了很多梅花耶。”

“是啊,小月奴。”

秋景秀说:“你要和父皇一样,记得皇爷爷的名字,记得他曾经做过的事情,永远也别忘记。”

父子俩的声音被风吹的有些乱,卷上天去,逐渐变低,再也听不清分毫,雪中只余背影残影几息,脚印几个,还有一路散落的梅花花瓣,但那星点鲜红很快又被皑皑新雪覆盖,留不下任何痕迹。

但有些人,有些事,会一直烙印在后来人的心上,不会忘记,也不能忘记,甚至会铭记一生,代代相传。

君去日已远,郁结令人老,人生一世间,忽若暮春草。*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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