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武林大会(2/2)
寒水使与幽火使也愣住了。那柄即将彻底爆开的冰矛与那颗炽烈的火球,在许不凡跪倒认输的瞬间,仿佛失去了目标,能量剧烈地波动、逸散。冰矛尖端融化滴落,火球光芒明灭不定,最终在二人强行收束下,化作两团紊乱的冰雾与热浪,缓缓消散。擂台中心那恐怖的湮灭景象也随之消失,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冰渣与灼痕,以及一个深深跪伏的身影。
许不凡缓缓直起身,掸了掸道袍下摆沾染的冰屑与水渍,面色平静得仿佛刚才跪地求饶的不是自己。他对台上兀自有些错愕的寒水幽火二使,以及台下无数双震惊、不解、鄙夷、或若有所思的目光视若无睹,只稽首一礼,便飘然下台,身影没入水雾深处。
众门派还在交头接耳,许不凡为何会如此丢人现眼之时,擂台上的鹿呦呦和宇文及师徒狭路相逢,却是百感交集。
“师傅,没想到您还活着!”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能够代表骊山派参加武林大会!”
“师傅,您这些年过的可好?”
“你已经是骊山派的人,莫要再叫我师傅!”
“我以为您老人家早就已经......”
“不要废话了,我来时参加武林大会的,不是来叙旧的,动手吧!”
“师傅,雁山盟的阴谋是颠覆整个武林,祸乱全天下,你与我还有李大哥、龙大侠一道匡正扶危可好?”
“你先赢了我手中的玄蟒鞭再说!”宇文及收起峨眉刺,亮出了手中一根通体乌黑,不知何种异兽筋鞣制而成的长鞭。鹿呦呦的鞭法是他教的,他自持在鞭法上定然不会输给曾经的徒弟。
宇文及手腕一抖,那通体覆盖着乌黑鳞片、鞭节间隐现金纹的长鞭便如一条骤然苏醒的巨蟒,直刺鹿呦呦面门。鹿呦呦无奈,抽出腰间的银蛇鞭带着沉重的风压悍然迎上,鞭如一道撕裂夜幕的闪电,带着清越的破空尖啸。
“娃娃,鞭不是这么玩的。”宇文及声音沙哑,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他手腕一抖,那根乌黑长鞭仿佛活了过来,鞭梢在空中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裂帛尖啸!鞭影如毒龙出洞,不再是单纯的抽打,而是带着一股凝练如实质的螺旋暗劲,如同高速旋转的钻头,撕裂空气,直噬鹿呦呦纤细的脖颈!
银铃脆响,银鞭如电,精准无比地迎上那道乌黑毒龙!
双鞭交击!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响,却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撕裂声!玄蟒鞭上蕴含的螺旋暗劲疯狂绞杀着银鞭,试图将其寸寸崩断!
“师父!收手吧!”鹿呦呦的声音穿透了鞭影的呼啸,带着焦急与痛惜。她身形灵动如穿花蝴蝶,银蛇鞭在她手中化作漫天银丝,时而如灵蛇吐信刁钻狠辣,时而如银河倒泻气势磅礴,试图缠住那狂暴的玄蟒。
“收手?”宇文及冷哼一声,玄蟒鞭在他手中爆发出沉闷的咆哮,每一次挥击都力逾千钧,卷起地上的碎石尘土,形成一股股小型龙卷。鞭影重重,黑金色的光芒与银白色的光华激烈碰撞,炸开一团团刺目的火星。“呦呦,你懂什么!无极门的血债,老夫受的屈辱,岂是你一句‘收手’便能揭过?这盟主之位,是我一雪前耻、复兴师门唯一的阶梯!”
宇文及的眼神冰冷而执拗,仿佛燃烧着地狱的业火,昔日的温润儒雅早已被深沉的恨意与孤注一掷的疯狂取代。玄蟒鞭的攻势越发狂猛,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逼得鹿呦呦连连后退。
“师傅,你觉得你会是雁山盟的对手嘛?”鹿呦呦银牙紧咬,内力灌注鞭身,银蛇鞭瞬间绷直如枪,精准地点在玄蟒鞭的七寸薄弱之处,发出“铮”的一声锐响,强行荡开那沉重的一击。
“打不过,我也不会做那许不凡!”宇文及眼中厉芒一闪,手腕再抖!乌黑长鞭猛地一收一放,鞭影瞬间分化,化作七八道虚实难辨的乌光,如同巨蟒翻身,带着沉闷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缠绕、绞杀、抽打向鹿呦呦!鞭影笼罩之下,空气仿佛都被抽成了真空,发出呜咽。
鹿呦呦身陷鞭网,却不见惊慌。她双足连点,身形如穿花蝴蝶般在纵横交错的乌黑鞭影中腾挪闪避,灵巧到了极致。手中银鞭更是化作一片迷蒙的光影,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每一次碰撞都精准地格开致命抽击。然而宇文及的鞭法老辣浑厚,鞭势连绵不绝,暗劲层层叠叠,鹿呦呦渐渐被压制,闪避空间越来越小,银鞭格挡也越发吃力,每一次硬接,她娇小的身躯都微微震颤。
“娃娃,该结束了!”宇文及久战不下,枯槁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低喝一声。他周身气息猛地一凝,枯瘦的手臂肌肉贲起,玄蟒鞭乌光大盛!鞭身在空中划出一个诡异的圆弧,所有鞭影瞬间收束合一,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抽裂山岳的乌黑匹练,带着刺耳的尖啸,以泰山压顶之势,悍然砸向鹿呦呦天灵盖!这一鞭,蕴含了他数十年精修的“崩山鞭意”,刚猛无俦,锁死了所有闪避角度!
鹿呦呦竟不闪不避,反而迎着那道毁天灭地的鞭影,一步踏前!将天机神功注入银蛇鞭的刹那,宇文及的玄蟒鞭竟如同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坚韧到极致的壁障,硬生生定在了半空!乌黑的鞭身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鞭梢疯狂跳动,却再难寸进!
宇文及瞳孔骤缩!他感觉自己抽出的不是鞭子,而是一座沉重无比的山岳!一股沛然莫御、玄奥难言的磅礴力量,顺着鞭身逆冲而来!
鹿呦呦口中轻叱:“天机——变!”
嗡!
银蛇鞭席卷着龙湫瀑布的水雾凝聚成一道半透明水龙卷,裹挟住玄蟒鞭,那“崩山鞭意”瞬间如同泥牛入海,被吞噬、瓦解!
宇文及拼尽全力想要夺回玄蟒鞭,怎奈无论他如何用力,那玄蟒鞭却被水龙卷束缚的动弹不得。
宇文及无奈弃鞭,峨眉刺也无需再亮,他心中明白,鹿呦呦已经是手下留情,不由得长叹一声:“我输了!”
鹿呦呦立刻收了天机神功,水龙卷化为无形,玄蟒鞭也随即落在了地上。呦呦拾起玄蟒鞭快步走到师傅面前,双手将鞭子奉上,轻声的呼唤了一声:“师傅!”
宇文及拿过玄蟒鞭,无地自容的走下擂台,回到无极门的弟子当中去了。鹿呦呦看着那曾经如山岳,教导她武艺的背影,此刻显得如此单薄而凄凉,心中忍不住伤感和疲惫。
轮到乐山登台,对手是宝林大师。乐山摆好了架势,宝林禅师却没有动手的意思,而是双手合十,轻诵佛号道:
“阿弥陀佛,施主可是李乐山?”
“在下正是!”
“老衲有一事想请教施主。”
“大师请讲!”
“我佛门中有一传言,法门寺的佛指舍利曾得一位高人守护,才得以逃脱战火劫难,不知道施主是否便是那高人?”
乐山含笑不语,默默点了点头。
“善哉,善哉,我闻那高人功成身退,隐遁江湖,不知今日为何会以北冥教主的身份出现在这武林大会?”
“雁山盟狼子野心,他们若是得逞,恐怕会祸乱滔天,我又怎可袖手旁观!”
“原来如此,李大侠碧血丹心、大义凛然,老衲佩服。”宝林大师再次合掌向乐山深施以礼道,“老衲来此赴会,也是为了一辨善恶,秉正仗义。既然有李大侠主持公道,老衲这一局认输便是!”
又一个人不战而退,再次引起台下各门派的议论纷纷,不过这一次的焦点是在李乐山身上。
“他就是李乐山!”
“佛珠舍利是由他奉还的?”
“我听说那李乐山在南阳之战中杀进杀出,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听说武痴也是被他杀的!”
“他就是北冥教教主玉观音?”
“胡说,玉观音成名之时已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情,看他的样子最多也就三十来岁。”
“无论如何,今天都有好戏看了。”
乐山和宝林大师携手走下擂台,丐帮帮主顾飞鸿也很快不敌少林凡音禅师。丐帮是由这些年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人守望相助而组成的新帮派,虽然人数众多,但武功平平。顾飞鸿在帮中已经算是武功最好,但在武林中还算不上绝顶高手,输的也是心服口服。
中原逐鹿会的陆日华同样不敌华山双剑,然而比试结束之后,陆日华却并没有下台,而是向着群雄拱手施礼道:
“中原逐鹿会今日虽然落败,但我的三位少主有话说!”
他的话音未落,三位年轻公子打扮的人走上台来。
“让我为各位引荐!”
“这位是魏博节度使田承嗣将军的公子田朝,这位是成德节度使李宝臣将军的公子李惟岳,这位是相卫节度使薛嵩的公子薛平。”
那位被叫做薛平的人上前一步,冲着台下的各大门派一拱手,说道:“中原逐鹿门是代表我们三镇参加武林大会,虽然技不如人,但是今日无论谁胜了,我们我们三镇都愿与其联手,共襄大业!”
群雄并无人接茬,气氛一度冷场,还是那侏儒在史天赐的示意下朗声说道:“今日武林大会,感谢各位少将军的垂青,至于结盟一事,待武林盟主选出后再议不迟!”
三位节度使的公子碰了一鼻子的会,怏怏不乐的走下台来。
“第三轮,少林寺对北冥神教,青城派对华山派,雁山盟对骊山派!”
闻听鹿呦呦要对战“寒水”、“幽火”二使,乐山和韦雪担心她的安全急忙阻止。
“天色不早了,请北冥教派人登擂!”侏儒在台上催促着,乐山无奈只能叮嘱韦雪说服鹿呦呦。
“这‘寒水’、‘幽火’二人武功诡异,下手狠毒,妹妹还是认输吧!”韦雪拉着鹿呦呦,急切的说道,“何况还有你李大哥,就算这场你认输,也无关大局。”
“阿姊和大哥莫要担心,让我去摸摸他们的弱点,若是不敌,我自会离场!”鹿呦呦牵着韦雪的手,安慰道,“就算真有危险,李大哥和龙大侠自会救我!”
韦雪见鹿呦呦心意已决,也没有办法,只能回应道:“我看这二人的武功,和当年『君子卫』中阿大使用的烈火剑、寒冰斧有几分相似。当年我曾在洛阳太微宫里目睹骊山老母与阿大交战.......”
韦雪还在给鹿呦呦传授着经验,擂台之上,乐山和凡音已经打了十几个回合。
凡音不愧是这些年少林武功的第一人,与乐山有来有回,一时间竟也不落下风。
凡音大师灰袍飘荡,双手合十,周身佛光隐现,宛若金刚临世。
他一步踏出,擂台震颤,右掌如金刚怒目,悍然拍向李乐山!掌风所过,水雾炸裂,空气扭曲,竟隐隐有梵音缭绕!
“金刚伏魔!”
李乐山不闪不避,右手五指轻轻一拂——
“嗡——!”
大龙湫垂落的水帘骤然一滞,漫天水雾如受牵引,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道透明水幕!
“砰——!”
金刚掌力轰在水幕之上,竟如泥牛入海,力道尽数消弭!凡音大师面色微变,尚未收掌,李乐山已轻轻一推——
“哗啦!”
水幕骤然崩散,化作无数细小水珠,每一滴都蕴含着凌厉剑气,如暴雨梨花,直袭凡音大师周身大穴!
凡音大师低喝一声,周身佛光暴涨,硬抗剑气!
“嗤嗤嗤——!”*
水珠击在佛光之上,竟如利剑刺铁,发出刺耳铮鸣!凡音大师闷哼一声,连退三步,佛光瞬间黯淡。
“李施主……好精妙的剑气!”
李乐山依旧静立,竹笠下的目光平静如水。
“大师,还要继续吗?”
凡音大师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口中梵音骤起——“六字大明咒!”
“唵!嘛!呢!叭!咪!吽!”
刹那间,佛光再盛,他周身竟浮现出一尊金色佛陀虚影,庄严恢弘!
“金刚怒目,降妖伏魔!”
他双掌齐出,佛光如洪流,直冲李乐山!
六字大明咒响起的霎那,李乐山脑海中突然浮现起少年时在少林寺修炼的那些场景,那曾经藏污纳垢的地方,师傅凡健的丑恶嘴脸,心有不甘的回忆和如今已经人鬼殊途的师兄弟......
乐山不自觉的抬起右手,五指虚握,一道无形剑气自指尖迸发!
“断水——无痕。”
剑气如丝,无声无息,却仿佛失去了控制,瞬间撕裂佛光,直逼凡音大师眉心!
凡音大师瞳孔骤缩,这一剑,他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
“阿弥陀佛!”
一声苍老佛号响起,一道枯瘦身影如鬼魅般闪至凡音身前,大袖一挥,将凡音向后卷了三尺,将那无形剑气悄然化解。
来人正是无为大师!
无为大师须眉皆白,面容慈祥,却深不可测。他看向李乐山,缓缓道:
“李施主剑道通神,老衲代少林寺认输了。”
李乐山这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急忙收手,微微颔首:
“晚辈收手,多谢无为大师慈悲。”
凡音听闻无为大师的名号,也噗通一声跪地:“师叔!”
“阿弥陀佛,我不是你师叔,世间也早就没有无为,老衲真际了尘。”无为大师说罢,甩袖转身,凡音也跟在他的身后默默走下来擂台。
此战,李乐山胜!
下一场宿怨之战,是龙梦云和华山双剑。
三十年前,龙梦云初出茅庐之时,就曾与当时的华山掌门常刚力斗三天三夜,最后将对手毙与剑侠下,还因此得了一个“力劈华山”的绰号。当然世上并没有几个人知道,龙梦云之所以痛下杀手,是因为常刚在酒里下毒。
常刚正是曾辰、曾暮的师傅,他二人自然是知道师傅的不齿行径,却又不足为外人道。这二三十年,兄弟二人苦练剑法,就是想要重振华山派的威名,今天冤家路窄,定然是要在龙梦云身上找回颜面。
华山双剑的剑网依旧凌厉,日月同辉的剑意将擂台笼罩。
“看剑!”曾辰一声清啸,如鹤唳九天,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晨光剑呛然出鞘,剑身清亮如一线初升的朝阳,撕裂了岭上浓重的湿雾。几乎同时,曾暮身形如鬼魅般向左滑出,暮影剑无声无息地递出,剑光幽暗,轨迹飘忽,恰似黄昏时分的最后一缕天光,缠绕着晨光剑的炽烈锋芒,织成一张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剑气之网,兜头向那一片孤云般的青影罩去!
剑网所过之处,漫天晨雾被瞬间搅碎、撕裂,发出嗤嗤的锐响。细密的水珠被狂暴的剑气激射向四方,在石壁上打出无数细小的凹痕。这阴阳合璧的一击,迅疾、刁钻、封死了所有腾挪闪避的角度,足以将精钢绞成齑粉。
龙梦云依旧在岿然不动。面对那足以削金断玉的剑气大网,他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在那张剑气之网即将触及自己白袍的刹那,他身形仿佛微微模糊了一下,如同被风吹皱的水中倒影。
嗤啦——!
裂帛般的锐响刺得人耳膜生疼。漫天剑气骤然扑空,绞碎了龙梦云身后一片坚韧的松针与粗粝的山石,碎屑纷飞如雨。而那片青色的袍角,却已在数尺之外,依旧洁净如新,连一丝褶皱都未曾多添。仿佛那致命的剑网,不过是拂过他衣袂的一缕微风。
曾暮心头剧震,玄色身影一晃,暮影剑划出一道更加诡谲阴冷的弧光,如附骨之疽,直刺龙梦云左肋空门。曾辰心念电转,晨光剑紧随其后,剑势暴涨,如长虹经天,直贯对方咽喉!两剑配合妙到毫巅,一阴一阳,一暗一明,一缠一刺,快得只余两道撕裂空气的残影。
这一次,龙梦云终于动了。
他依旧没有拔剑。
只是周身的气息,陡然变了。那并非凌厉的杀意,而是一种浩渺、苍茫、沛然莫御的“势”!无形无质的剑气竟自他挺拔的身躯内勃然喷发,不再是散乱的锋芒,而是凝成了一道肉眼几难辨别的、庞大而流动的虚影!
曾辰炽烈的剑光刺入那云龙虚影之中,如同泥牛入海,速度骤减,凌厉的剑意被无声地消磨、化解。曾暮阴柔诡谲的剑势更是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气墙,发出沉闷的嗡鸣,剑尖剧烈颤抖,竟难以寸进!两人合力一击,竟被这纯粹以剑意凝聚的屏障生生阻住!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脊骨窜上双剑头顶。他们引以为傲、纵横江湖二十载的阴阳合璧,竟连逼对方拔剑都做不到!
“日月——同辉!”
曾辰双目赤红,猛地一声暴喝,如困兽最后的咆哮。兄弟二人心意相通,无需言语,体内苦修数十载的内力再无保留,如江河决堤般疯狂涌入手中长剑!
嗡!嗡!
两道剑鸣,一声清越如凤唳九天,一声沉浑如龙吟深渊,骤然响彻云霄!曾辰手中的晨光剑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炽白光芒,仿佛将整轮烈日都拘禁在了剑锋之上!曾暮的暮影剑则幽光暴涨,深邃如吞噬一切光线的永夜,剑身周围的光线都为之扭曲!两道截然相反却又同源而生的剑光,如同两条被激怒的太古蛟龙,咆哮着挣脱了那云龙虚影的束缚,一左一右,挟着毁天灭地之威,向中央那道青影绞杀而去!所过之处,空气被灼烧得噼啪作响,脚下的青石板寸寸龟裂,碎石激射!
这是他们压箱底的绝杀,赌上了所有的精气神,赌上了“华山双剑”二十载的荣光!剑光过处,空间仿佛都被这两股极致的力量扭曲撕裂。
一直静如古井的龙梦云,终于抬起了眼睑。那双澄澈的眸子里,映照着绞杀而至的日月双辉,终于掠过一丝极淡、极淡的涟漪,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微尘。他站着,姿态随意却自有种难以言喻的沉稳,仿佛一株扎根于绝壁的孤松,任你狂风暴雨,亦难动其分毫根基。
终于他的右手握上了那柄古拙长剑的剑柄。
龙梦云的手指瘦长,骨节分明,手背上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指腹与虎口处结着薄茧,那是历经无数个晨昏磨砺剑柄后留下的印记,浅浅地,如同印在石头上的水流痕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拔剑。
剑身离鞘的瞬间,整座大龙湫似乎都随之轻轻一震!并非巨响,而是一种源自山体深处的、沉闷的共鸣。岭上终年不散的厚重云海,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搅动,骤然翻腾奔涌,狂澜怒卷!浓白的云气疯狂地向两边排开、退避,露出一线深邃湛蓝的天空!
一道清冷的剑光,自那古拙的剑鞘中流淌而出。那不是曾辰炽烈的白,也不是曾暮幽邃的黑,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的清光。它并不如何耀眼夺目,却带着一种斩断因果、划分阴阳的意志,平平无奇地向前一划。
嗤——!
如同最坚韧的锦缎被绝世锋刃从中裁开,发出清晰而令人心悸的裂帛之声。
那道清冷的剑光,精准无比地切入“日月同辉”那狂暴绞杀的核心节点。没有剧烈的碰撞,没有刺耳的轰鸣。那炽白如烈日、幽邃如永夜的蛟龙剑光,在触及这清冷剑芒的刹那,如同被投入沸水的积雪,瞬间瓦解!
曾辰、曾暮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却又冰冷彻骨的剑意顺着剑身狂涌而入,瞬间冲垮了他们的护体真气,直捣脏腑!虎口剧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铛啷!”“铛啷!”
两声清脆的金铁坠地之音,晨光剑、暮影剑,两柄相伴主人半生、饮尽敌血的绝世名锋,竟脱手飞出,旋转着跌落擂台,剑身光华尽敛,如同凡铁。
翻腾的云海缓缓合拢,重新遮蔽了那一线湛蓝。龙梦云手腕轻转,那道清冷的剑光如同从未出现过的幻影,无声无息地滑入那黯淡无光的古拙剑鞘之中。一声轻微的“咔嗒”轻响,剑已归鞘。
一个平淡得如同薄雾般的声音,飘入曾辰、曾暮耳中:
“剑在鞘中,胜过人间万般锋锐。”
曾辰、曾暮败了,但这一次却败的光明正大,虽败犹荣。
鹿呦呦的对面,寒水使与幽火使并肩而立,一玄一赤,气息交融,冰火之力在周身流转,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鹿呦呦手握银蛇鞭,面色凝重,双方正打算动手,雁山盟的队伍中却传出一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
“且慢!”
一道佝偻身影慢悠悠的挪上擂台,手持乌木双拐,眼覆黑布,脸上长满了烂疮。
“长孙世捷?!”韦雪看见此人,忍不住脱口而出。
乐山扭头看向她,低声问道:“何人?”
韦雪正把自己在南岳衡山中受长孙世捷指点,练成微雨剑法的遭遇告诉乐山,却听那侏儒阴阳怪气的说道:“长孙大侠,您这是意欲何为啊?”
“老朽想代表雁山盟出战这一场!”
“您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里并没有说本门本派的人不能争夺出战的机会吧。我虽然加入雁山盟不久,但‘寒水’、‘幽火’二使可以代表雁山盟,我为何不行?”
长孙世捷此话一出,台上台下都是一阵沉默,只有韦雪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长孙前辈,您怎么会在此地?”
“还不是雁山盟的人说有灵丹妙言,可以治好我的隐疾。”长孙世捷布满恶疮的脸抽动了一下,冷笑着说道,“老朽早就该死,只是死前还想看看这些牛鬼蛇神到底耍的什么阴谋。”
“不识抬举的叛徒,你若是输给了那女人,雁山盟岂不是失去了争夺武林盟主的机会!”‘幽火’使者冷笑一声道,“老东西,你既然活的不耐烦了,我们兄弟便送你一程。”
“姑娘,先同你那姐妹下去瞧好,让老夫帮你们找找这两个小妖怪的短处!”
“找死!”幽火使怒喝,双掌赤焰暴涨,悍然攻来!
长孙世捷虽目不能视,但双耳微动,听风辨位,乌木双拐如蛟龙出海,精准无比地截住幽火使的掌势!
“破!”
他双拐一绞,竟以巧劲破解火劲,幽火使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寒水使见状,立刻欺身而上,冰掌如刀,直劈长孙世捷后心!
长孙世捷并不回头,听声辩位,拐杖轻抬,正好点中寒水使的手腕。寒水使的手腕一麻,冰掌偏斜,长孙世捷趁机回身,双拐如狂风骤雨,猛攻寒水使下盘!
“冰火合击!”二使对视一眼,同时变招!
寒水使双掌按地,擂台瞬间凝结厚厚冰层,冰刺从地面暴起!幽火使则凌空跃起,双掌赤焰如陨石坠地,轰向长孙世捷头顶!
冰火交织,绝杀之局!
长孙世不退反进,双拐猛地插入冰层,借力腾空,竟以拐代腿,凌空旋身,狠狠踢向幽火使胸口!
“冰魄贯日!”“焚天煮海!”
寒水使与幽火使同时厉喝!两人心意相通,动作如出一辙!那柄散发着绝对寒意的巨大冰矛,与那颗焚灭万物的恐怖火球,并非直接轰向许不凡,而是在半空中划出两道截然相反的弧线,如同两枚被天地伟力驱动的星辰,悍然对撞!
两股极端相反又相互湮灭的毁灭性能量,如同一个急速膨胀、覆盖整个擂台的死亡磨盘,将中心区域的一切——空气、水雾、尘埃,甚至光线——都疯狂地撕扯、绞碎、湮灭!
极寒与酷热,两种截然相反却又相辅相成的力量,在这一刻完成了致命的交汇!
长孙世捷如同置身于一个疯狂旋转的冰火磨盘中央。感官彻底被剥夺、扭曲!左边是焚风炼狱,右边是冰晶寒狱,冰屑与火星在混乱的气流中相互碰撞、湮灭、爆炸,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视线完全无用,连敏锐的听觉也被这冰火交织的、狂暴的噪音漩涡彻底淹没。皮肤承受着冰针般的刺痛与火焰燎烤的双重煎熬,触觉也变得混乱不堪。那坚韧的乌木拐杖已变得焦黑一片,杖身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长孙世捷的身影在狂暴的冰火漩涡中,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那并非恐惧或失衡,更像是一种奇异的放松。他握着那两根焦痕遍布、几近断裂的乌木拐杖的手,忽然松开了几分力道。
“咔嚓”一声。
仿佛什么东西……碎了。
一道极淡、极淡的血痕,从长孙世捷紧握着残杖的指缝间蜿蜒流下,滴落在脚下潮湿的泥土里,迅速洇开一小片暗红。
就在这一瞬间,长孙世捷猛然暴起,右手的残杖向着幽火使的前胸点去。
幽火使措手不及,向后连退三步。
寒水使立刻拍出寒冰掌,想要阻止长孙世捷的攻势。
然而长孙世捷任由半边身体被冰霜冻结,却攻势不减,终于用残杖击中了幽火使的胸口。
鲜血从幽火使的面具
“前辈!”韦雪和鹿呦呦纷纷惊呼,飞身来到长孙世捷的身边。
“冰火交煎,动静皆杀,”他的声音沙哑平静,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小姑娘,看清了嘛,分而制之,各个击破。”
长孙世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那长满烂疮的脸上露出了难以辨识的笑容,仿佛离开这个世界是他长久以来的夙愿。
“水火二鬼,我要让你们给长孙前辈陪葬!”鹿呦呦用银蛇鞭指着寒水、幽火二使,咬牙切齿的就准备动手。
“慢着!”大龙湫的山谷里突然回荡起一阵阴骘的声音,一直没有说话的史天赐终于开口了。
“你二人的破绽已经被人看的分明,不必再战。”史天赐被一个彪形大汉推到擂台中央,寒水使急忙搀扶着幽火使来到史天赐的身后。
史天赐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仿佛任何人的生死都与他无关,他关心的只有输赢成败。
鹿呦呦正要发作,一只大手按住了她肩膀,她瞬间感觉到温暖,却又动弹不得。
“呦呦,听我的!”乐山朗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随即对着史天赐说道,“既然盟主亲自下场,骊山派这一场认输便是!”
史天赐还是面无表情,完全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天赐,就让你我二人来了解这恩怨吧。”
乐山把鹿呦呦推给韦雪,正准备踏步向前,一条身影挡在了他和史天赐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