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题（现代诗歌）（2/2）

像被按灭又重新点燃的烟头

有人在高楼里数存款

有人在桥洞下数星星

而月光正一寸寸

把异乡人的影子缝进故乡的补丁

无题.其三

雾漫过第七根电线杆时

卖花人收起最后一片月季花瓣

他的竹篮里露水与硬币

在晨光里互为倒影

穿西装的人踩着影子赶路

公文包的拉链咬碎几句梦话

地铁口的风卷走昨夜的传单

上面印着的承诺比落叶更轻

老裁缝在弄堂深处缝补暮色

顶针磨亮了三十年的月光

而橱窗里的模特永远穿着春天

玻璃映出路人皲裂的掌纹

雨来的时候霓虹开始融化

有人在公交站台数着水渍里的星星

流浪猫蜷缩在报刊亭的阴影

看头条上的火焰熄灭成逗号

我们都在雾里交换沉默

像邮筒里那些未寄出的信

地址模糊收信人是

明天的某一个自己

当最后一盏灯被雾吞掉

总有脚步踩碎积水里的天空

带着潮湿的喘息走向

下一个没有名字的黎明

无题.其四

电车在柏油上碾过黄昏的影子

铜元在乞丐的瓷碗里敲出钝响

西装的褶皱里藏着未寄出的账单

黄包车夫的汗珠坠成断线的星子

霓虹把月亮泡成褪色的银元

咖啡馆的玻璃映着半个饥饿的城

有人用香槟浇熄股票的灰烬

有人在桥洞数着漏下的星子

孩子们把广告画剪成风筝

线轴缠满拆迁通知的碎屑

鸽哨掠过脚手架的丛林

翅尖沾着未干的水泥

邮差抱着牛皮纸的黄昏走过

信里的春天还在发芽

街角的报栏站成沉默的碑

头条的油墨洇湿了明天的路

风穿过旋转门的缝隙

卷走卖花女最后一声吆喝

而流云正掠过所有屋顶

像未写完的信，飘向无名的地址

那些霓虹未及照亮的褶皱里

有人把梦想折成纸船

在排水沟的月光里

漂向看不见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