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远星(1/2)
第110章远星
数日前,帝国太子通过元帅的帮助读懂了老皇帝的第三封遗嘱。
那上面有一串复杂的、谢恺尘从未见过的文字,褚聿翻译出来之后,和他达成一致,猜测是种叫做“西方的盐”的矿藏。
至于这种物质在阿尔法象限以西,还是母星以西,又是不是一种盐,暂时还没解析到那一步。
任他们想破脑袋都不会料到,这其实是个名字。
「西盐。」
老皇帝最后的秘密遗嘱,是眼前这个只有三岁的、对一切无知无觉的幼儿的名字。
此刻的凤凰同样没能将这两者联系在一块儿,正喃喃重复着幼崽的名字。
“西……盐。”
有点儿奇怪,但也不算拗口。
“是少夫人取的名字。”小葱即时提供八卦消息,“没有跟她姓,也没有跟少主姓。话说回来其实少主在一个月前都不知道小小姐的存在,还是吾……唔唔唔,你捂吾的嘴干啥!”
小葱瞪豆腐,豆腐瞪小葱,谁都觉得对方像个大傻叉。
纪攸并不在意他们的大眼瞪小眼比赛。
继得知小野莓有很爱她的妈妈之后,又收获了她的真实名字。
这对纪攸来说,像礼物一样好。
尽管他捡到幼崽时,后者和曾经的他一样无依无靠。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幼崽是有来处的,有着期盼着她出生、呵护着她长大的家人。
只是,自己的身世依旧是个谜,依旧是森林里找不到起点的孤雏。
就算他有心爱的人类先生,也有像爸爸妈妈一样的郝大叔和达茜姐姐,可所有的生灵还是不自觉会被同类标志着的温暖所吸引。
而他却是全世界唯一的凤凰。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他的同族,那么,其他的世界呢?
还要多久,才能触碰到世界之外的真相?
想起这个,小凤凰有些失落。
似乎是感觉到了抱着自己的少年感伤的情绪,怀里的小野莓,不,现在该叫西盐了支起身,用小手很轻地碰了碰纪攸散落的长发。
人们在安慰彼此,尤其是年纪更小的人时总会用摸摸头来表示,纪攸对她也是一样。
西盐默默记住了动作,就是做得不太标准,比起宽慰性质的摸摸头,更像是在给少年梳头发。
但还是逗笑了小凤凰。
“咻,咻咻。”
小姑娘摸摸他金丝般的长发,说得很认真。
不仅纪攸听不懂,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小葱拌豆腐——呃,是小葱和豆腐——也同样不明白。
那并不是一种流通的语言,而是她独立的诉说。
一种名为「爱」的桥梁。
“我知道啦。”纪攸和她贴了贴额头,眼里重新有了柔和的笑意,“你是我的崽崽,也是我的家人。”
他们既没有血缘关系,连严格意义上的同类都算不上。
可那并不影响他们成为家人。
有彼此,就不孤独。
“好奇怪啊。”小葱看着一大一小,自言自语,“人类,还有人类养的生物为什么总要贴贴呢?”
豆腐抱臂:“因为他们有‘感情’这种东西。”
很软弱,但也会在某些时刻成为意外坚韧的联结。
小葱发现自己现在的身高在豆腐旁边还是处于劣势,又膨胀了一些,斜睨他:“为什么吾们仨里只有你能化形?”
豆腐随手抽了根绳子竖起自己雪白的长发:“因为吾天资高过汝等。”
小葱翻了个白眼:“可拉倒吧,你就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所以才这么摇摆不定罢了。”
豆腐:“……”
怎么办,今天也好想暗鲨同事。
他给凤凰的那件织锦是没有系扣的,小美人虽然合拢了衣襟,但偶尔还是会从下摆中钻出丁点雪色。
男人越待越心烦意乱,转身向洞口走去。
在他们交涉的这段时间,外面的风雪力度已经减弱了许多。
迷雾之下的雪原没有其他生物在,才能让小葱偷懒冬眠时不受打搅。
此刻连风声都停下,外面寂静得令人心惊。
豆腐折回来,冲着里面等待自己评估的几位点点头:“可以启程了。”
小葱伸了个懒腰,转瞬间变回了最初纪攸认为是山壁一部分的庞然大物,声音也跟着雄壮不少:“怎么分配?”
纪攸不解。
分配?分配什么?
男人的视线从他一拃就能环过来、但佩戴着致命光镯的手腕上移开,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
小葱的缺心眼在这种时候发挥了作用:“让吾来分个类,吾看看,吾与小小姐都是深色的,那小小姐就交给吾了。豆腐老弟,既然你和……”
它突然噎住了。
有一个严肃的问题。
“你叫啥啊?”
纪攸:“……”
到现在才想起来问吗。
少年微妙地叹了口气:“小九,谢小九。”
他可是有姓氏的喔。
伴生兽们异口同声:“你姓谢?”
纪攸被他们的反应吓了一跳。
姓谢,怎么了吗?
小葱急急忙忙问:“你跟帝国的皇室有什么关系?你是谢铮的什么人?”
谢铮?
没听过。
他认识的姓谢的,只有谢恺尘,谢鸣风和谢狄川兄弟仨。
小凤凰摇摇头:“我不认识。”
他脸上的茫然不像是装出来的,豆腐平复了下自己的呼吸,反过来劝同伴:“冷静点,‘谢’在帝国是个大姓。再说了,若他当真是皇室的人,怎么可能沦落到银铃-西格玛。”
——纪攸偷偷记住了最后一个词,大概就是他们所在的星球名称。
豆腐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就按你说的分配。走吧,时间不早了。”
他直接将里外几层的衣服一把撕开,随手一抛。
待轻薄的衣料落地后,白发男人不见了,一只和小葱差不多大小的巨兽出现在眼前。
那便是豆腐作为伴生兽的真身。
小葱和涅拉长得非常像,但兽形的豆腐比它俩的颜色都要浅很多,也更加光滑,兽如其名。
现在纪攸可以确定了,涅拉一定与这两只是同类。
而涅拉心心念念的那位苏小姐,很有可能也是小葱豆腐家族的一份子。
那……
谢恺尘与这个家族,又会是什么关系?
他的思考没能进进行下去,深色的伴生兽低下头颅靠近他,从愣怔的他怀中叼走小西盐。
纪攸还没反应过来,浅色的伴生兽张开巨口,同样将他叼起来。
眨眼间,他就从幽暗温暖的山洞被带上亮得晃眼的天空,银色的雪花坠落在他的发梢,像亮片。
……原来分配是这个意思啊。
他回到迷雾中,自此失去意识。
*
德尔塔象限,“深渊”边缘。
S级战舰“天使号角”舰桥内。
临时指挥官从舰桥组收集来数据,汇总上报给谢恺尘:“殿下,这里就是战舰能航行的极限了。”
指挥官是谢恺尘最信赖的副将之一,也是这次特别行动的负责人,在谢恺尘深入敌腹之后暂时接管整艘星舰。
曲面舷窗外,一颗深红色、接近铜锈色的行星漂浮在人们的视野中。
从远处看它是很美丽的,和母星星系的一些M级行星很相似,看起来有适宜生命生长的土壤,叫人想要再接近一些。
但测算的数据显示那颗星球的引力胜过黑洞,能够吞噬所有路过者。
无论是一艘小小的星舰,还是与它同质量的天体。
这就是“深渊”的看门星,铜铃-伊塔。
人类,或者说其他三个象限的高等智慧种族对德尔塔象限的了解很少,尤其是位于象限中心的“深渊”。
据说“深渊”是由一颗早已死去的特超巨恒星孕育而成的,恒星周围环绕着一对双子伴星,如同忠臣的卫士。
铜铃-伊塔是其中之一。
他们已经能用肉眼观测到铜铃伊塔,这是帝国舰队,或者说人类的探索史中所能抵达距离“深渊”最近的一次。
谢恺尘的命令,就是让他们在这里停下。
星舰再往前一个曲速距离,就会被铜铃-伊塔毫不留情地撕碎。
能够进入并且与这种星球之力抗衡的,仅有经过“黑钻”改装,并且被持有者精神力加固的机甲,“S-天羽羽斩”。
领航员咬了咬牙:“殿下,我……”
他看了看四周战友们的目光,大着胆子:“我们,请允许我们与您同去!”
他们这群人没有留在帝国当后援,也没有在联邦做能够快速升军衔的战功,而是冒着九死一生的极大风险伴随谢恺尘来这种枯靡之地。
抗击异兽的确是目的,然而走到这一步,已经不仅是为了保家卫国。
传闻中的“深渊”近在眼前,接近它,便是接触宇宙的终极!
这些从小就定下了深空愿景、于星海中征战一生的战士们,谁人不想触碰那个曾遥不可及的「终极」?
然而谢恺尘拒绝了他们。
精神力等级不仅和天赋有关,同样与人的身体素质互相影响。
谢恺尘本身的强悍除了从不懈怠的刻苦训练以外,也得益于无出其右的S级。
他带领的这队精英精神力等级几乎全是A级,最次也要A-,然而早在观测到“深渊”密布的蓝离散星团开始,他们就出现了各种生病的症状。
头疼,呕吐,发烧,咳嗽,无力……这些在陆地上无关痛痒的小毛病,被深空恐无限放大。
这群人是帝国军的精英,跟着太子、乃至老皇帝南征北战过,本不该在这种程度的困难面前退缩。
可德尔塔象限让一切都变得不同。
褚元帅说得话是严厉了点儿,但没有错。他带着这些人进入德尔塔象限,就是在用人命填补妄念。
不仅小九被铁藤螳抓去了“深渊”,他与凤凰之间联结的那颗小星星,也终于在长久的屏蔽之后有了时断时续的讯号。
它挣扎着呼唤他,告诉它自己,或者说小叽所在的位置。
……同样是“深渊”。
他要找到他们,无论是小叽还是小九。
这是他这辈子屈指可数的牵挂和留恋,他一定会带他们平安回家。
尽管士兵们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妄念,但他们的身体连铜铃-伊塔的引力都承受不住,哪怕有“黑钻”强化机甲;更何谈去向更核心的地方。
领航员还想再争辩什么,谢恺尘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斩钉截铁:“这事没有谈论的余地,我不会允许。”
“殿下……”
“殿下!”
“可是……”
太子的决定不会更改,转身离开。
指挥官看着众人渴望也失望的眼神,叹了口气:“算了,我们就在这里等殿下回来吧。我们也不是没有任务的,万一……你我就是帝国的防线,明白吗?”
众人沉默了。
一茬又一茬冒出来的异兽根本没有规律,谁都不知道它们想要做什么。
作为人类能做的,只有死死守住阿尔法象限,绝不让它们踏入家园半步。
那句指挥官没有说出的话,若太子一去不复返,“天使号角”和他们每个人的躯体,就是异兽的墓碑。
全舰的每一个人,在出发之前都给家人留了遗书,并且规划好了身后事。
那是必死的决心。
有人的不满小声冒出来:“可是,那个小鬼凭什么可以和殿下一起?”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原来不是自己有这种感觉,大家都在质疑。
那个嫩得八成还没成年、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怎么就成了可以伴在太子身边前往“深渊”的天选之子?
大家都是A级上下,他凭什么啊?
指挥官苦笑:“如果你们也能自己研制出来什么东西,既可以强化‘天羽羽斩’,还能把太子的精神力引渡一部分给自己保护——你们也可以去。”
*
海登·奥斯汀补了个长长的觉,醒来时四周都是暗的,一时有些分不清现在是白天黑夜。
他打了个哈欠,看向墙面上的时钟投影。
标准时1500,应该算是午后。
怎么这么黑……
他恍惚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现在并不在陆地上,而是跟着“天使号角”漂泊在深空。
少年又打了几个呵欠,满眼泪花,才揉着头发起床。
随着他的动作,感应灯带渐次亮起又熄灭。
海登叼着牙刷走回到那个自己待了几天几夜的工作间,看向摆在桌面上的最终成果。
两块拇指大小的晶板,一块呈红色,另一块是蓝色。
红色的那块,是要嵌进“S-天羽羽斩”的,对本就坚不可摧的机甲再进行全新的升级换代,好让它的性能进一步适应德尔塔象限的极端条件。
至于蓝色的,则要自己随身佩戴,说通俗点儿,把太子殿下的S级精神力分出一小部分来保护自己。
否则,就算他好好地待在和“天羽羽斩”同强度的牵引机甲里哪儿都不去,也会在进入“深渊”的瞬间被撕得粉碎。
其实若是做得更小注入体内效果会更好,但海登不认为在这个鬼德尔塔象限改变身体、哪怕是这么一丁点儿的组成是个好主意。
他从小就喜欢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几岁大的时候就和阿姐偷偷开阿妈的飞梭出去玩儿。
后来在学校里的机械相关课程中永远名列前茅,连舒兰夫人都盛赞这孩子的天赋。
上个月,他刚过了十八岁的生日。
除了三位女性长辈,并没有邀请其他人参加,更没有领主之子该有的盛大成年礼。
那天他对着蜡烛许了一个愿望,然后,给太子发了封邮件。
(太子的通讯频段是从阿妈的腕机里偷的,这个不能说。)
若是再早那么几日,太子不会答应。
但他过了十八岁的生日,就是成年人了,完全可以评估风险、后果、价值,也完全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下文,可消息石沉大海,叫人失望。
在海登都学会开导自己之时,他受到了太子的回信。
什么都没说,只有一串联络频段。
是战舰“天使号角”的指挥官。
——他如愿以偿,获得了信任与机会。
奥斯汀家的小少爷年纪还这样小,已经成了太子的御用机甲师;尽管是这次行动一次性的。
但他仍然很满足。
距离“成为更优秀的人、才配站在那个人身边”的愿望,又近一步了。
不过他这次要做的事儿没有跟妈咪们和阿姊讲,只说是出去游学,反正他经常到处乱跑。
若是讲实话,她们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会要把他的腿打断。
很久以前,在妈咪们没有成为母亲之前,林夫人和奥斯汀夫人都是在领地星系混乱时姿态最强硬的那个人。
举起号角,也举起长枪。
长发高高飘扬,像战无不胜的旗帜。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双标生物,自己可以随时赴死,但见不得重要的人有一点儿危险。
海登整理好回忆,对着镜子用手理了理发型,十几岁的孩子们还会在意这个;卡上护目镜,离开自己的房间。
他住在离实验室最近的地方,穿过轮机室时看见几个士兵对自己投来的目光。
他知道他们的指指点点与不信服,但并不
在意。
天才总是要被孤立的,这件事他从小就明白了。
授权码打开了直通高级军官宿舍区的涡轮电梯,他来到唯一一间没有铭牌的套房前,对着门上的屏幕再次报上授权码,登记访客。
一分钟后,门开了,他走进去。
海登是见过“血弥撒”星盗们那艘甲级舰船上套房的奢靡程度的,帝国许多自称五星级酒店的房间也要自愧不如。
然而“天使号角”上所有的房间,无论职位、军衔,都很朴素。
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他们这是战舰,又不是航旅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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