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毁掉还是被毁(1/2)
两天后,薛羽与他那支由死亡气息铸就的大军,终于在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边停下了脚步。探路的虫族飞行战骸传回消息:前方百余公里外,横亘着一片连绵不绝、地形诡谲的山脉——山势如刀劈斧削,沟壑纵横,褶皱断块交错,高耸入云,两千至三千米的峰峦连绵一千七百公里,宽达一百五十至两百公里,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天然屏障。
薛羽立于河岸,目光沉静如渊。他心中已有答案:那便是秦岭。而他此刻所立之处,正是淮河之滨。
时值傍晚,五六点钟的天光已悄然西斜。河面寂静,渡轮的汽笛早已绝迹,唯有微风拂过水面,像谁在江心轻轻叹息。夕阳悬于天际,被云絮拉成一枚薄如蝉翼的铜镜,斜斜地搁在淮河上游的山口,仿佛时间也在此刻凝滞。金光先染山脊,再顺坡滑落,将山间的苍黛揉进河水,整条淮河顿时化作一条缓缓流淌的金箔,波光细碎,如古籍残卷中遗落的笺注,闪烁着旧日文明的微光。
他没有带九王任何一位,也没有召任何战骸随行,只身一人,踏着被潮水反复舔舐、泛着幽光的青石阶,走向那座残破的老闸口。闸墩的水泥早已被青苔爬满,斑驳如墨迹泼洒,是岁月无声的笔触。夕阳越沉越低,光线穿过闸孔,一束束投射在河面,亮得刺眼,却又温柔得令人心碎——仿佛为流水披上了一层灼灼的鳞甲。鳞甲翻动,浮起上游漂来的苇叶,也浮起那些早已消散的拉纤号子;那声音虽已沙哑,却仍贴在石壁上,与今日的风声交织,来回碰撞,如亡魂低语。
岸边,一张破损风化的鱼网斜挂于枯枝,网眼滴着水,也滴着碎金。薛羽仰头望日,目光与夕阳相接,竟似两枚铜钱在虚空清脆一响,随即同时沉入水底,再无回音。忽然,一尾未变异的红鲤跃出水面,水珠四溅,被余晖点化成一串跳动的琥珀,落地无声,却在心上留下涟漪。
更远处的洼地,大片蒲苇被风压得低伏,穗子摩擦,沙沙作响,仿佛有人在耳畔低语,诉说着无人能解的秘语。薛羽沿着堤顶的柏油路缓步而行。左臂是河,右臂是平原。平原之上,冬麦已悄然拔节,麦芒挑破暮色,刺出一层茸茸的银灰。偶有白鹭掠过,翅尖划开麦浪,像有人在绿绸上抽紧一道白线,转瞬又被风抚平。夕阳将它们的影子投在麦地,影子比鸟本身更长,更静,仿佛另一群白鹭在地下默默迁徙。
行至老槐树下的渡口,石阶最后一级已被河水吞没。薛羽缓缓脱下战靴,将脚伸进淮水。凉意如蛇,顺着小腿蜿蜒而上,柔软而执拗。夕阳此时仅余半轮,贴在水天相接处,颤颤巍巍,仿佛随时会“咚”地一声,坠入河心。
它终于落了——先是一个完整的圆,再是半圆,再是细细一弯,最后被水波轻轻咬住,碎成千万片跳动的金屑。金屑随波涌来,在他脚背上一触即退,像羞涩的问候,也像无声的告别。
夜色从麦地深处升起,由淡青渐染为墨蓝。河风转冷,携着水草与泥土的腥甜,一下一下拍打着堤岸,如同大地在呼吸。薛羽缓缓起身,转身回望。身后,淮河继续向东,将刚刚吞下的夕阳慢慢消化,驮着夜色、麦香、苇风,以及旧时代残存的梦,悄无声息地流向洪泽湖,流向大海,流向那未知的尽头。
秦岭之后有什么?薛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可他的脚步,却在这一刻微微迟滞。
过去了太久,久到连记忆都已风化,他却依旧无法真正释怀。旧时代的落幕,像一场漫长而荒诞的梦——人类幸存者蜷缩在地下避难所中苟延残喘,异次元生物与本土变异种在大地上肆虐横行,曾经秀美的山川河流,如今遍布刺目的血色。文明的火光,熄灭在风中。
当最后一缕阳光沉入地平线,月色悄然升起。在清冷银辉的映衬下,整片秦岭竟泛起诡异的血红雾气。那雾气如巨蟒盘踞山脊,吞吐蛇信,时而凝聚成巨大的头颅,张开血盆大口。一颗血红色的妖丹悬浮于峰顶,借着月光滴溜溜旋转,吞噬着自高空垂落的银白色能量丝线,仿佛在汲取天地残存的灵韵。
薛羽站在闸口,指尖微微颤动,一时间,手痒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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