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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益州随意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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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后负着的锦袋,看那轮廓,里面应当装着个三尺有余的长盒。此刻姚掌柜与蓉姐儿分立两侧,恭敬侍立,愈发衬托出这年轻人的不凡气度。来往行人都不由自主多看他几眼,暗自揣测这是哪家的贵公子。

更引人好奇的是他身后紧随的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虽面容被薄纱遮掩,看不真切,但那一身用料考究、绣纹精美的锦衣裙裳,以及窈窕轻盈的体态,无一不表明这是位极为年轻的贵女。

身旁是一位同样十八九岁的素衣女子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的手臂,帮她迈过门槛。

在这两位身后,跟着两名年约四十上下的随从。其中一人尤为显眼——满脸虬结的络腮胡几乎遮住了半张脸,魁梧的身躯将衣衫撑得紧绷,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震颤,俨然是个力能扛鼎的壮汉。

可出人意料的是,这样一个看似莽夫的人物,背后竟规整地背着一个精巧的药箱。乌木箱体上镌刻着百草图纹,随着他沉稳的步伐轻轻晃动,与他粗犷的外表格外违和,却又奇异地和谐统一。

另一人虽留着修剪齐整的短须,却比前者更显彪悍。他肩宽背厚,将衣衫撑出棱角分明的轮廓,走动时肌肉的线条在布料下若隐若现。最慑人的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目光所及之处,仿佛能洞穿人心。他环视四周时,眉宇间自然流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在这两名悍勇之士身旁,还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那少年正好奇地睁大了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大堂内的一切,脸上满是新奇。

少年身后,是一名三十岁左右、同样精壮结实的男子,沉默地护卫在侧。

而队伍的末尾,还跟着一男两女,三人虽不及前面几人那般夺目,但也气度不凡。

更令人咋舌的是,门外还有一群身着洁白道袍的女冠和另一群青衫飒爽的修士,他们并未立刻进入,只是静候在外,使得这支队伍的排场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这一行人的组合实在太过奇特——有贵公子,有神秘女子,有精悍的护卫,有好奇的少年,还有方外的修士……大堂内的食客们无不看呆了眼,纷纷停下了手中的酒杯筷子,目光追随着这群人,看着他们在姚掌柜和蓉姐儿的引领下,径直向后堂行去,直至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方才回过神来,顿时议论声四起。

恰在此时,楼梯上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人正从楼上雅间下来。为首之人身着一身上好的锦缎衣裳,圆圆的身躯将衣服撑得鼓鼓囊囊,颌下短须修剪得整整齐齐,显得颇为富态。

几人听得楼下不同寻常的喧哗与寂静交替,正自疑惑,其中一人笑道:“这般动静,莫非是蓉姐儿回来了?”他们都深知,唯有那位八面玲珑的蓉姐儿,才能引得大堂如此瞩目。

果然,刚下得楼来,便瞧见姚掌柜和蓉姐儿的背影,正引着一行人转入通往后堂的廊道。最让他们吃惊的是,那蓉姐儿侧脸上竟挂着他们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与平日那副精明爽利、偶尔还板着面孔的模样判若两人。

那为首之人看见伙计阿生正站在不远处,便上前一步,带着几分将信将疑的口吻问道:“阿生,方才……可是蓉姐儿进去了?”

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阿生听得声音,回过头来,见是熟客,立刻笑着行礼回道:“原来是林大官人!您没看错,正是蓉姐儿回来了!”

林大官人心中的疑惑更甚,追问道:“奇了怪了,蓉姐儿平日里对我们虽是笑脸迎客,可何曾见过她这般……这般欢喜的模样?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阿生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带着一丝与有荣焉的自豪,压低了些声音道:“林大官人有所不知,那是因为咱们东家来了,蓉姐儿自然是由衷地高兴!”

“东家?”林大官人一怔,目光不由再次投向那即将消失在廊道尽头的一行人,“你是说……这随意楼的东家?”他原本以为只是某位幕后出资的富商。

就在这时,门外又陆续走进来两拨人——一群气质清冷、身着洁白道袍的女冠,以及另一群英气勃勃、身着青衫的修士。他们也秩序井然地跟着向后堂走去。

这下林大官人和他身边的同伴们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彻底糊涂了。酒楼东家归来,怎么还跟着这么多方外之人?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猜测着这神秘东家的来历。

阿生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只是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再次开口,语气郑重了几分:“不,林大官人。是我们的老东家——回来了!”

说罢,他不再多言,恭敬地向林大官人一行人拱了拱手,便转身去忙自己的事务了。

只留下一群人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惊愕与不解,一边低声议论着“老东家?”“哪个老东家?”“随意楼东家不是在长安吗…”,一边摇着头,满腹疑云地重新上楼去了。

那林大官人走在最后,还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幽深的内堂方向,眼中的困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重了。

从龙泉客栈出发前,青鸟便主动邀请栖霞观与彤光府两派众人,抵达益州后可直接往随意楼住店歇息。

瑶光真人与彤光府掌门冷澈兮略作思量,念及门下弟子多有伤患,确实急需一处安稳舒适的所在调养,又感念青鸟出手相救的恩情,便欣然应允。

益州的随意楼规模与长安相仿,屋舍充裕,安排下这两派人员自是绰绰有余。

姚掌柜将栖霞观众女冠安置于清静的西厢院落,将彤光府一众修士安排在东厢客房,皆打理得妥帖周到。

待两派人员安顿妥当,姚掌柜这才得空来到青鸟等人所在的上房。

甫一进门,便见蓉姐儿正手脚麻利地为青鸟整理床榻,铺设崭新的被褥。

青鸟站在一旁,神色略显无奈,正推辞道:“蓉姑姑,这些小事我自己来便好,怎敢劳烦您……”

蓉姐儿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回道:“郎君说的哪里话!自打你阿娘小时候起,这些贴身事宜便多是我来打理。怎地,如今到了郎君这里,便当我是外人了不成?”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和一丝嗔怪。

青鸟闻言,心想这位姑姑的脾性应当是如此,也念及她与母亲的深厚情谊,只得苦笑一声,不再阻拦,任由她忙碌。

姚掌柜见状,忙上前两步,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容,拱手问道:"郎君,这厢可还缺些什么?但凡用得着老姚的,尽管吩咐便是。"他边说边用手帕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眼中满是关切。

青鸟微微一笑,拱手还礼道:"多谢姚阿兄挂念,这边一应俱全,再没什么需要的了。"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周,又补充道:"阿兄这般周到,倒叫我过意不去了。"

姚掌柜刚要开口回话,一旁的樊铁生就急不可耐地插嘴道:"老姚啊,别磨蹭了!赶紧给郎君备些上好的剑南烧春,再来一份过厅羊......"

话音未落,姚掌柜已朝青鸟拱手告退,对樊铁生的话充耳不闻。临出门前,他朝樊铁生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而去,径直往大堂方向去了,显然是急着去打理其他事务。

樊铁生伸手指着姚掌柜远去的背影,连声"唉唉唉"地唤着,声音拖得老长。可姚掌柜脚步丝毫不停,连身形都没顿一下,转眼就消失在楼梯拐角。

"这老姚..."樊铁生收回手,低声嘟囔着,"年纪不大,耳朵倒先背了..."他摇着头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不停地晃着脑袋,活像个受了委屈的老学究。那模样,倒像是要把满腹的牢骚都摇出来似的。

蓉姐儿手脚利落,很快便将青鸟的房间收拾得整洁温馨,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她特有的细致。她缓缓直起身子,纤纤玉手轻拢鬓角散落的发丝,对青鸟温言软语道:"郎君舟车劳顿,风尘仆仆,且先好生将养精神。"

说着微微欠身,"已命人备下香汤热水,稍后便着人来请郎君沐浴更衣。"

她眼波流转,又柔声续道:"晚膳正在厨下精心准备,待一切妥当,蓉姐儿再来相请郎君移步大堂用膳。"

青鸟闻言,立即整衣起身,双手交叠郑重一揖,腰身弯成一道恭敬的弧度:"多谢姑姑如此周全安排。"

他声音温润如玉,眉宇间却透着几分真挚的感激。待直起身时,眼中还带着未尽的笑意,又轻声补了一句:"姑姑这般体贴,倒叫青鸟受宠若惊了。"

蓉姐儿闻言,眼波流转间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她轻抬素手虚扶了一下,声音柔和似春风拂柳:"郎君说这话就见外了。"

她顿了顿,眼底泛起几分长辈特有的慈爱,"你是娘子嫡亲的血脉,便是蓉姐儿的亲侄儿,这般客套反倒生分了。"

说着,她故意板起脸来,却掩不住眼角笑纹,"往后可不许再这般多礼,倒显得姑姑照顾不周似的。"

青鸟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唇角微扬道:"既然姑姑认青鸟为亲侄儿,那便直呼其名便是,何必再以'郎君'相称?"

蓉姐儿眉眼间顿时舒展开来,如春风拂过湖面般漾起温柔笑意。她轻轻颔首,声音里带着几分亲昵:"好,好,都依你。"

略一停顿,那声呼唤便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青鸟。"

这一声唤得既亲切又熟稔,仿佛这两个字早已在她唇齿间辗转多时,今日终于得以唤出口。窗外的阳光恰在此时透过窗棂,为这温馨的一幕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蓉姐儿目光一转,方才的温柔笑意瞬间收敛。她冷眼扫过石胜、樊铁生和张问三人,眉宇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你们三个,好生伺候着青鸟。"

声音虽轻,却字字如冰,"若敢有半点怠慢——"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冷哼了一声。

石胜三人顿时如芒在背,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腰板。樊铁生最先反应过来,连连作揖:"蓉姐儿放心,老樊何时亏待过青鸟!"

张问赶紧跟着点头如捣蒜:"是是是,绝不敢有半分疏忽。"

就连一向沉稳的石胜也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郑重其事地应道:"自然明白。"

三人这番表态说得又快又急,生怕慢了一分就要被蓉姐儿那凌厉的眼刀剐去一层皮似的。

蓉姐儿这才向青鸟微微欠身,轻声道:"青鸟好生歇着,蓉姐儿去隔壁看看清韵代娘子可还有什么需要。"

说罢,她转身款款离去,素手轻抬,将房门无声地掩上。那窈窕身影在门外一闪,便消失在门口,只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在房中萦绕。

青鸟见蓉姐儿终于离开,这才仿佛松了口气般,安心地在桌旁坐下。王仙君机灵地为师父亲手斟上一杯热茶,青鸟接过,轻啜一口,感受着旅途劳顿后的片刻安宁。

直到这时,他才留意到房间另一侧,石胜、樊铁生与张问三人并未坐下,而是表情古怪地站着。

樊铁生尤其明显,他望着蓉姐儿离去后关上的房门,不禁摇了摇头,低声嘀咕道:“这蓉姐儿……平日里对我们几个那是爱答不理,说话都带着刺儿,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真是……”

他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什么,目光转向青鸟,瞬间明了这差别待遇的根源所在,只得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化为一声意味复杂的轻叹。

旁边的石胜见状,嘴角抽搐,显然是极力忍着笑意。张问则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樊铁生的肩膀,动作里带着几分同情和安慰。

“几位阿兄,还站着作甚?过来一同坐下歇歇脚,喝杯茶吧。”青鸟笑着招呼道。

三人听到青鸟发话,这才从这微妙的对比中回过神来,纷纷走到桌边坐下。只是樊铁生脸上那副“人比人气死人”的悻悻表情,一时半会儿怕是消不掉了。

王仙君乖巧地给石胜、樊铁生、张问三位叔叔一一斟上热茶,双手恭敬地递到他们面前。

青鸟目光转向石胜,开口道:“胜阿兄,我有一事心中存疑,想向你请教。”

石胜轻抿了一口茶水,抬眼道:“何事?但说无妨。”

青鸟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自从上次你和铁生阿兄为我疗伤之后,我与那荆相三人打斗时,清晰地察觉到自身法力远胜从前,沛然莫御。而且……这股力量虽与我原本的法力根基相似,但其精纯、磅礴的程度,以及运转时在经脉间的势头,却又有明显的不同。不知这究竟是何种缘故?”

一旁的樊铁生听闻此问,正举起茶盏欲饮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地偷偷瞟向石胜。

石胜眼珠微不可见地转动了一下,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听起来尽量平稳自然:“这个嘛……当时你伤势极重,经脉淤塞近乎崩毁。恰逢又遇到颖王一行人在长江上的遭遇,我与老樊深知,以你的性子,后续定然风波不断,你必会强行出手。若以旧状,恐有性命之危。故而……我便决定,以‘三劫乾坤契’的秘力,传入……嗯,融入疗伤过程之中,助你重塑经脉,贯通壅塞。”

青鸟听得仔细,立刻捕捉到石胜话语中的不自然——他分明是想说“传给你三劫乾坤契”,却硬生生中途改口成了“融入疗伤过程”。他不由微微蹙眉,目光紧紧盯住石胜,带着探究的意味。

石胜被青鸟看得有些不自在,脸上露出一个略显尴尬和心虚的微笑,试图掩饰过去。

青鸟的目光又转向一旁的樊铁生。樊铁生却像是突然对旁边博古架上的花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故意将眼神瞥向一旁,避开了青鸟的视线。

当青鸟最终将目光投向张问时,张问的反应更是直接——他突然猛地抬起头,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极其专注地研究起房梁的构造,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就是个听令行事的!别问我!”

这三人迥异却同样可疑的反应,让青鸟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重了。那“三劫乾坤契”定然非同小可,绝非仅仅是辅助疗伤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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