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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益州官道,翘首以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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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士兵如蒙大赦,赶忙起身,一部分人迅速找来火把,小心翼翼地收敛辨认同袍乃至敌人的遗体;另一些人马则在随行官员的调度下,有条不紊地收拢着四散的马匹车辆。

只见他们四人一组,一些人牵住惊魂未定的马匹,一些人仔细检查鞍具;另有专人将散落的箱笼重新码放整齐,各类物资渐渐在客栈前的空地上堆积成井然有序的几堆。

随后,一些士兵于废墟旁相对开阔平整的地带迅速行动起来,砍伐树木,搭建临时营帐,为幸存者们提供一处遮风避雨、疗伤歇息之所。原本死寂压抑的废墟山谷,因这突如其来的“惩罚”而重新涌动起一丝带着沉重希望的生机。

一名官员引着唐掌柜等人来到颖王与太子驾前。两人见客栈化为废墟,皆面露愧色——此地本是商旅往来要冲,如今却因此事牵连,使行旅再无歇脚之处。

太子当即正色道:"传本宫教令:着灵池县衙即日督办龙泉客栈重建事宜,所需钱粮由益州府库支给。"

说着又转向唐掌柜:"另赐绢帛十匹、钱五十贯,以偿店家损失。"

颖王亦补充道:"此次无辜罹难的百姓,每家赐钱五十贯,免其家三年赋役。若有遗孀孤老,由县衙按月供给米粮。"

说罢,特地嘱咐随行录事将此事详细载入公文。

唐掌柜等人闻言,连忙叩首谢恩。

太子亲手扶起唐掌柜,温言道:"此番是朝廷连累了你们,这些补偿原是应当。"

夜色渐深,营地中的火光也黯淡了许多。清韵代与弥武丸三人叙话良久,直至弥武丸见清韵代面露倦色,才主动告退,领着梦子与琉美奈恭敬地退出帐篷。

另一边,青鸟、石胜、樊铁生和王仙君忙碌了许久,协助救治伤员、安顿众人,直至诸事稍定,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歇息的帐篷。

远远便见弥武丸、梦子、琉美奈三人正肃立在他们的帐篷外,似乎在等候。

见青鸟四人归来,弥武丸率先上前,三人齐齐拱手行礼,姿态郑重。

青鸟四人亦拱手还礼。青鸟看出他们似有话要说,便侧身示意:“三位,帐内详谈如何?”

弥武丸点头:“正有此意。”

众人遂一同进入帐内。甫一站定,弥武丸便代表三人,再次向青鸟郑重致谢:“盛君,连日来多谢你对娘子的照顾与庇护之恩,我等感激不尽。”

梦子与琉美奈也随之深深颔首。

青鸟摆手,语气谦和:“三位言重了。路见不平,理应相助,更何况是清韵代,谈不上谢。”

弥武丸拱手一礼,却在抬首的刹那骤然逼近。他双目如淬火的刀锋,死死锁住青鸟,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焰与审视的寒光。喉结滚动间,他终是将万千情绪生生咽下,只从鼻间挤出一声冷嗤,便拂袖转身,默然立于一侧。那背影绷得笔直,宛如一柄入鞘的利刃。

梦子微笑着上前,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盛郎君,娘子心地纯善,不谙世事,对外间的险恶知之甚少。她待人以诚,毫无防备之心……若你,或你身边的人,敢有丝毫伤害于她之举……”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即便追至天涯海角,我三人虽力有不及,也必令其付出双倍代价!”

青鸟迎着她的目光,神色坦然,微微一笑道:“娘子多虑了,青鸟岂是那等宵小之辈?伤害之事,绝无可能。”

在两人对话间,琉美奈的目光也始终未曾离开青鸟,她细致地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那眼神仿佛要穿透皮囊,直窥其内心本质,判断其言辞真伪。

梦子说完,与琉美奈对视一眼,彼此微微颔首,似是达成了某种默契。梦子语气稍显缓和,却同样认真:“盛郎君,娘子虽性子好,但偶尔也会有任性之时,若有冒犯,还望郎君多多包容担待。”

她话锋一转,眼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笑意,“不过嘛…瞧郎君这般人品相貌,与我家娘子站在一处,倒真是十分般配呢。”

青鸟闻言,唇角微扬,露出一个谦和而略带自嘲的笑意。“娘子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个漂泊江湖的一介粗人罢了,当不起这般夸赞。”

梦子突然迸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眼角眉梢都染上明媚之色:"郎君这般自谦,倒显得我们姐妹眼光差了。"笑声渐止时,她忽然眯起眼睛,语气里掺着三分玩笑七分认真:“但话可说在前头,郎君若是敢欺负了她,我们姐妹二人,也是绝不会轻易罢休的哦?”

一旁的琉美奈依旧沉默寡言,只是随着梦子的话,再次郑重地微微颔首,表明与梦子同一立场。

青鸟闻言,仍是淡然一笑,应道:“不会,不会。”

石胜与樊铁生在一旁适时地发出善意的轻笑,樊铁生更是打着圆场道:“三位放心便是!清韵代娘子在我们这儿,定当是好生照顾,绝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弥武丸三人见话已带到,再次向青鸟几人拱手行了一礼,这才转身退出帐篷,回去歇息。

一直旁观的王仙君挠了挠后脑勺,脸上写满了大大的疑惑,小声嘀咕道:“奇怪…这三人不是来谢师父的吗?怎么说的话…又像警告,又像拜托,还…还说般配?这到底是啥意思啊?”

石胜与樊铁生闻言,相视一笑,皆是摇头不语。他们历经世事,自然明白这看似矛盾的言行背后,所蕴含的深切关怀、试探以及对清韵代未来幸福的某种隐秘期待。

四人经过一番简单的整理,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今日连番恶战、救治伤员,心神体力消耗殆尽,几乎头一沾枕,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卯时初刻,营地中一众人等已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启程前往益州。

太子李成美寻到青鸟,言辞恳切地问道:“盛少侠,昨日我所提之事,邀你至益州赴宴一叙,不知少侠意下如何?还望少侠莫要推辞。”

一旁的颖王也笑着附和道:“太子一番美意,盛少侠就不必推脱了。届时寡人也会在席,正好可从容一叙。”

青鸟心念电转,想起确有许多疑问需向这两位求证,便不再犹豫,拱手应承下来:“承蒙太子殿下与颖王殿下厚爱,青鸟届时定当赴约。”

李成美见青鸟答应,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又追问道:“如此甚好!不知少侠抵达益州后,将于何处下榻?方便我遣人来迎。”

一旁的樊铁生适时上前一步,代为拱手回答道:“回禀太子殿下,郎君与我等在益州城内的落脚处,乃是‘随意楼’。”

李成美点头笑道:“好,‘随意楼’,我记下了。那到了益州,我便在庄内静候少侠佳音了。”

众人又寒暄片刻,太子与颖王便在重重护卫下率先启程。只见旌旗招展间,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沿着官道远去,铁甲铿锵之声久久回荡在山谷之间。

先前太子曾盛情相邀众人同行,奈何栖霞观与彤光府素来避世清修,不喜与官府往来,只得婉言谢绝。太子体恤众人多有伤员,特命留下两辆马车,方便伤员乘坐赶路。

瑶光真人与冷澈兮向着远去的仪仗深深一揖。众人默契地在原地静候,直到最后一抹旌旗的影子消失在官道尽头,又默数了两刻钟的光景,这才开始整理行装。

瑶光真人轻挥手中雪白拂尘,银丝划出一道流光。"启程吧。"她温声道。

栖霞观众女冠闻言,立即井然有序地行动起来。伤势较轻的弟子小心搀扶着伤重的同门,将她们一一安置在宽敞的马车内。细心的弟子还不忘在车辕处垫上软褥,生怕颠簸牵动伤口。

彤光府那边亦是如此。冷澈兮亲自检查每名伤员的包扎,他的夫人则细心地在车厢四角挂上安神的香囊。冷璎虽仍绷着脸,却也默默地为伤者递上水囊。

车轮缓缓转动,碾过官道上凌乱的蹄印。两派车驾一前一后,朝着与太子仪仗的方向徐徐而行。

青鸟一行人的车马走在最前列,弥武丸、梦子、琉美奈三人骑着马,紧紧护卫在清韵代的马车两侧,神情警惕。栖霞观与彤光府一行人则远远跟在后面。

车队沿着官道前行,路过一处略显狭窄的路口时,青鸟注意到道路两旁堆积着不少嶙峋的乱石,石块断面大多平整光滑,不似自然崩落,倒像是被利刃或巨力生生劈开凿碎。

一旁的梦子似乎察觉到青鸟的目光,语气平淡地解释道:“昨夜我等赶到此处,见巨石拦路,阻塞了通道。”

她顿了顿,继续道:“情急之下,未免耽搁,我们便出手将这些碍事的山石尽数斩开劈碎,清出了通路。后来……大约是太子殿下麾下的官兵清理战场、拓宽了道路。”

青鸟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些残留着细微法力痕迹的碎石,可以想见昨夜弥武丸救主心切,出手定然迅猛凌厉。这些沉默的碎石,无声地记录下了昨夜那场混乱中,三人的焦急与奔赴。

车队缓缓行驶在益州地界的官道上,四周景象豁然开朗。险峻的山峦已被甩在身后,视野所及尽是一马平川的沃野,天空湛蓝,艳阳高照,几羽飞鸟欢快地鸣叫着掠过天际。

此时的官道变得异常繁忙,车马行人熙熙攘攘,往来商旅络绎不绝,其中还能看到不少高鼻深目、衣着奇特的异国商人,驼铃叮当,人声嘈杂,显得热闹非凡。

这一路行来,因众人身上多带伤患,不得不走走停停,边赶路边调养。白日里,车队沿着官道徐徐前行,马蹄踏在道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受伤的弟子们靠在马车内,望着官道旁如火焰般绚烂的秋日田野。时值收获时节,金黄的稻浪在秋风中起伏,农人们正弯腰挥镰,身后捆扎好的稻束整齐地排列在田垄间。

头包蓝布巾的农妇们挎着竹篮,仔细拾取散落的稻穗;晒得黝黑的少年们推着独轮车,将沉甸甸的稻谷运往打谷场。

更远处,几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坐在堆满谷物的板车旁歇息,捧着粗陶碗小口啜饮着解渴的米酒。打谷场上一片忙碌,连枷起落的声音与农人的号子交织在一起,在秋阳下奏响丰收的乐章。

青鸟望着眼前这片金灿灿的秋收景象,眼底却浮现出一丝隐忧。那沉甸甸的稻穗在阳光下闪耀,可这些弯腰劳作的农人,最终能留下几斗充饥?上缴完赋税后,他们的米缸还能剩下多少?

更让他揪心的是,这片沃野良田,当真属于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种者吗?而那些贫瘠山坳里的百姓,此刻是否正对着干瘪的穗子发愁?想到此处,他不由得长叹一声,这叹息混在农人们的号子声中,转眼便被秋风吹散了。

待到日影西斜,一行人恰好行至王店镇。镇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孩童正追逐嬉戏,见车队到来,纷纷躲到树后好奇张望。

众人在镇上寻了间清净的客栈,两派弟子们小心搀扶着伤员入住。是夜,镇上飘起阵阵药香,与客栈厨房传来的饭菜香气交织在一起。

此后,皆按此例而行:晨起用过早膳便启程,晌午在树荫下小憩用些干粮,日落前必寻村镇投宿。这般昼行夜歇,虽行程缓慢,却让伤员得以将养,众人的气色渐渐好了几分。

如此行了两日光景,这日未时三刻,忽闻前方传来一阵欢呼。举目远眺,益州城巍峨的城墙已隐约可见。那高耸的城门楼如同一位沉默的巨人,青灰色的城砖在夕阳下泛着古朴的光泽,城头旌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迎接这群历经艰险的旅人。

在益州城东门外一处较为宽阔平坦的路边,静静地停着一辆外观简朴的马车。一名年约四十、面色沉稳的车夫正站在车旁,轻轻抚摸着马颈,安抚着有些焦躁的牲口。马车后方,三匹骏马正悠闲地低头啃食着路边的青草。

一旁,三名男子正站在树荫下。其中一人二十来岁,身材清瘦,皮肤黝黑,透着股精干气。另一人三十出头,胡须修剪得一丝不苟,一身板正的灰衣更衬得他精神抖擞,目光锐利。为首者年纪最长,约莫五十许,颌下蓄着花白的胡须,他正微微眯着眼望向远方,似乎眼神有些不太好,需要极力远眺。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马车旁那位身着鲜艳红衣的年轻女子。她正焦虑地来回踱步,手中一柄团扇被她无意识地快速扇动着,丝毫驱不散眉宇间的急切。尽管烈日当空,她却固执地站在毫无遮蔽的阳光底下,不时踮起脚尖,用手中的团扇搭起凉棚,在川流不息的行旅中极力搜寻,仿佛在等待着极其重要的人。

然而,日影渐斜,他们已在官道旁等候近两个时辰。往来益州的商旅络绎不绝,却始终不见期待之人的身影。

车夫拿起车上的水囊,恭敬地递给红衣女子。女子接过水囊,仰头饮了几口,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白皙的下颌滑落。她将水囊递还车夫,又忍不住在路边来回踱步,绣着金线的红裙在尘土中翻飞。每一次驻足远眺,她的眉头便蹙得更紧几分。

如此又过了两刻钟,众人的腹中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咕噜声。

“来了!来了!”那皮肤黝黑的年轻人眼尖,突然跳起来大声高呼,手指激动地指向官道远方。

红衣女子闻声,立刻举起团扇遮在额前,挡住刺目的阳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急切望去。果然,在一支庞大商队的后方,她清晰地看到了一行车马正不疾不徐地驶来。而队伍中那个骑在马背上、身姿挺拔的年轻身影,正是他们在此焦急等待了许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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