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药身补气(2/2)
贺景春在桌边坐下,接过药汤喝完了,又给自己搭了搭脉,轻轻喘了口气,对雁喜道:
“你去厨房说一声,再加一碗苓甘五味姜辛汤合三子养亲汤来。另外,下午再做一碗陈皮杏仁炖雪梨,晚上睡前我好用。燕窝虽好,却不适合我的体质,以后不必预备了。”
雁喜闻言,脸色顿时白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几分慌乱:
“奴婢才疏学浅,竟不知这些药理,误了王妃的调理,还请王妃责罚。”
贺景春忙笑着抬手让她起来,温声道:
“起来吧,你又不知,这不怪你。燕窝滋阴润肺、益气补中,原是应对干燥和虚火的良品。只是我这病症是自小便寒湿内停、痰饮伏肺,身子里不缺水湿,缺的是阳气。此时若再用燕窝,便如同往积水的冷锅里再加清水,虽然燕窝本身性情平和,却也会助长湿邪,加重痰饮,反倒让咳嗽、痰多、胸闷的症状更甚。”
雁喜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几分惊讶,抬头问道:
“那您昨晚怎么还肯吃呢,若是早知道不适宜,好歹当时就告诉奴婢了来。”
贺景春不在意地笑了笑,露出两个酒窝,他拿起汤匙舀了一口粥,慢慢咽下去:
“偶尔吃一两回不妨事,左右也无大碍。如今告诉你了,往后留意便是。”
朱成康坐在一旁,看着他一边咳嗽,一边慢慢吃着饭,过了片刻,又喝了好几碗药汤,最后还吃了几粒金匮肾气丸,才算作罢。
他放下碗筷眉头微蹙,忍不住嘲讽道:
“你这身子骨,当初是怎么在太医院当差的?齐国安那般能耐的人,就没给自己的爱徒好好调理调理?”
贺景春知道他在阴阳怪气什么,只得讪笑两声:
“师父自是好好调理过的,不然我也不能好好坐在这吃饭了。”
朱成康听了便不再多说什么,只做自己的事去了。
贺景春难得无事可做,便叫了丰收进来,到书房说话,商议着嫦娥巷那处府邸翻新的事:
“你先去寻几个手艺好的泥瓦匠和花匠,让他们先去府里看看,画个图纸出来,听听他们的想法。等年后我抽个空亲自去瞧瞧,再做定夺。”
丰收忙躬身应了,又请示了几句细节,才退了出去。等到了正月十五这一日,贺景春才算是第一次进宫参加宴饮。
从寅时起,天还黑沉沉的,贺景春便被沉水轻轻唤醒。
耳房里早已备好了热水,水中加了松针与兰草,香气清雅,两名内监恭敬地伺候在侧,垂着手大气也不敢出,一动不动地站着,连眼神都不敢乱瞟,只在需要时上前搭把手。
贺景春一想到大婚时那繁琐沉重的礼服与冠冕,便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等沐浴完毕,灵昀便拿着早已备好的吉服进来,开始给他细细穿戴。
先是一件深青色厚缎织金云蟒纹的交领右衽大袖袍,宽大的袖口处镶着一层雪白的貂皮里子,摸上去温热顺滑,腰间束了一条青玉镂雕蟒纹腰带,玉带扣上镶嵌着几颗圆润的珍珠。
灵昀又取过一串鎏金镂空的翟鸟璎珞禁步,小心翼翼地系在他腰间。
最后是戴冠。这冠并非大婚时所用,而是一顶乌纱镶嵌青金石松鹤翼善冠,与朱成康的冠冕略有区别。
冠后呈“山”字形,插有双翅向下,冠顶上镶嵌着一块硕大的青金石,周围点缀着细小的珍珠,还插着一只鎏金鹤,姿态栩栩如生,与亲王的身份区隐隐分开来。
等穿上内衬毛皮的皮革靴,沉水又给他披上一件深青色织金松鹤祥云纹的银狐毛披风,领口处的狐毛蓬松柔软,保暖又气派。
等一切收拾妥当,沉水才陪着他一同出了门。
出发前,如松再次与张德禄仔细核验了进献给皇帝、皇后及太后的元宵节礼,一一清点无误,才放心地让人抬着礼盒,然后跟在后面。
朱成康已经在王府规格的辂车上坐着了,贺景春掀开朱红色织金宝相花的帘子,只见朱成康半躺在红木雕亭台山水的屏风后闭目休息,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把小巧的银壶,氤氲着淡淡的水汽。
贺景春轻手轻脚地在他对面的杌子上坐下,心里一直在默记沉水给他讲的宫廷规矩,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哪些礼仪不能错,一时有些心不在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貂皮。
朱成康缓缓睁开眼,瞥见他这副模样却没说话,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等到了辰时初,只听一声响亮的起喝声响起,王府中门大开。
王府的仪仗队排列整齐,前列开路,护卫扈从左右,浩浩荡荡地向皇城进发,旌旗、伞盖、斧钺在微熹的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沿途百姓早已回避,街道两旁静肃无声,唯有车马的銮铃声“叮铃叮铃”规律作响,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
贺景春坐在车里,虽看不见外头的情形,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无数道隔着车帘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探究,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他不由得微微挺直了脊背。
过了半个多时辰,辂车在巍峨的宫门前停下,依照礼制,接下来的路需换乘宫内的步舆。
朱成康身着吉服,率先起身,步履沉稳地走下辂车。
他今日穿了一身赤色织金四爪蟠龙袍,头上戴了顶赤金錾刻瑞兽纹翼善冠,冠身赤金錾刻着九种形态各异的瑞兽,冠顶金片攒成瑞兽首,托着一颗硕大的东珠。
腰间又束着一条羊脂白玉雕双龙衔珠带,二十块带板温润生光,将他挺拔的身姿勾勒得愈发英武。
宫门前,几排盔明甲亮的禁卫军正在巡逻,铠甲在晨光中闪着冷光,禁卫军们一个个神情肃穆。
里头司礼监的宦官们面容白净,穿着整齐的宦官服,眼神却锐利如鹰,仔细勘验着荣康王府的牌票,目光在随行人员身上逡巡不止。
最终,他们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了贺景春的身上。
那目光复杂难辨,混合着审视、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仿佛在打量什么稀罕物件。
但当他们的目光转向朱成康时,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躬身行礼,语气恭敬。
贺景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适,依照礼制微微颔首,姿态从容不迫地由内监引着坐上步舆。
所有王府亲随至此止步,只有如松和沉水获准随行,两人低眉顺眼地跟在步舆之后。
步舆缓缓前行,穿过一道道宫门,宫墙高耸,红墙黄瓦,庄严肃穆,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