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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玉阶凝霜,高堂冷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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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阶蜿蜒向上,云雾如浓稠的牛乳般漫过脚踝,带着蚀骨的寒意往衣料里钻。白诗言的指尖早已冻得发僵,连呵出的气都凝成细碎的冰粒,刚触到鼻尖就簌簌坠落。她往墨泯身边靠得更紧,牙齿却仍忍不住打颤,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像初春解冻的冰棱在碰撞。

“冷了?”墨泯停下脚步,不等她应声便转身将她圈进怀里。掌心顺着白诗言的胳膊往上搓,力道不轻不重,将暖意一点点揉进冻得发僵的筋骨里。“再忍忍,快到了。”

白诗言埋在她胸口,能听见沉稳的心跳混着衣料上淡淡的血腥味,奇异地让人安心。她往墨泯怀里缩了缩,声音闷得像被雾捂住:“你的伤……”

“已无碍。”墨泯低头时,发梢扫过她的耳廓,带着点痒意,“倒是你,手冷得像块冰。”说着便抓起她的手凑到唇边,温热的气息拂过指尖,掌心来回摩挲着,直到那片冰凉渐渐染上暖意。

听风兽跟在身后,庞大的身躯撞开云雾,偶尔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像是在催促。它颈间的鬃毛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却意外地挡住了不少寒风,像面移动的屏风,将穿堂而过的朔风都滤去了大半。

穿过最后一道雾障时,白诗言忽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屏住了呼吸,一座恢弘的白玉大堂立于崖顶,飞檐斗拱上覆着层薄雪,檐角的铜铃冻得发哑,被风一吹,发出“叮铃”的闷响,像困在冰里的呜咽。堂前立着两名青衣道童,面无表情地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眼前的人只是掠过阶前的风。

“随我来。”左侧的道童转身往里走,声音像崖上经年不化的冰棱,没带丝毫情绪,连脚步都轻得像踏在云絮上。

大堂内比外面更冷,青黑色的石板地面泛着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梁柱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却积着层薄灰,透着股常年无人打理的萧索。堂中早已站着几位身着道袍的人,见他们进来,目光齐刷刷投过来,有审视,有探究,还有毫不掩饰的敌意,像在打量两件误入圣地的尘物。

白诗言下意识往墨泯身后躲了躲,指尖攥紧了她的衣袖。墨泯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她目光扫过堂中众人,最后落在右侧一名捧着拂尘的中年道士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劳驾,借两件披风。”

那道士眼皮都没抬,拂尘轻轻一甩,语气淡得像水:“断云崖没多余的衣物给外人。”声音里的倨傲像无形的针尖,刺得人耳膜发疼。

墨泯眉峰微蹙,握着白诗言的手紧了紧,视线冷了几分:“断云崖便是这般待客的?我等虽为不速之客,却也未曾失礼。连件御寒的披风都吝啬,传出去怕是要让人笑话。”

刚要再说些什么,身侧的听风兽突然低低吼了一声,琥珀色的瞳仁扫过那道士,獠牙微微外露,带着慑人的威压。那道士脸色微变,往后缩了半步,握着拂尘的手紧了紧,却依旧梗着脖子不肯退让:“规矩便是规矩,只是照章行事。”

“罢了。”墨泯按住听风兽的头,对它轻声道,“趴下。”听风兽不满地晃了晃脑袋,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却还是顺从地伏在地上,庞大的身躯压得青石板微微震颤,连尾尖都刻意往旁边收了收,生怕扫到两人。

白诗言看着它温顺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这凶兽前一刻还在雾里凶戾地撕咬,此刻却乖得像只被驯服的犬。她刚坐稳就僵住了,听风兽的脊背宽阔得能容下三四个人,鳞片在昏暗里泛着冷光,离得近了才发现,那些鳞片边缘其实带着极细微的纹路,像天然的铠甲,又像某种古老的图腾。

“呜,”听风兽突然低吟一声,头往旁边偏了偏,獠牙对着她,像是在警告别乱碰。

白诗言吓得缩回手,往墨泯怀里缩得更紧了,声音发颤:“它、它好像不喜欢我……”

“没有。”墨泯揉了揉听风兽的鬃毛,对它道,“她是自己人。”

听风兽歪着头,鼻尖忽然往白诗言手上凑了凑。她方才慌乱中抓过墨泯的衣袖,指尖沾了点墨泯手背上的血,混着自己手心的汗,竟和墨泯的味道有几分相似。凶兽的动作猛地一顿,鼻翼急促地翕动着,琥珀色的瞳仁里闪过困惑,喉咙里的低吼渐渐变成了轻颤,獠牙缓缓收回唇间,连眼神都柔和了些。

“你看,它不凶了。”墨泯握住白诗言的手,往听风兽的鬃毛上放,“试试摸摸看,它的毛看着硬,其实根部是软的。”

白诗言的指尖刚碰到兽毛就缩了回来,却被墨泯轻轻按住。听风兽这次没动,只是乖乖地低着头,任由她的指尖穿过粗硬的外层鬃毛,触到根部细软的绒毛。那绒毛带着体温,像冬日里晒过的兽皮,竟意外地舒服。

“是不是还行?”墨泯的声音带着笑意,“它其实挺乖的,就是看着吓人。”

听风兽像是听懂了,往白诗言手边蹭了蹭,头轻轻靠在她的膝盖上,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轻响,像在撒娇。白诗言看着它温顺的模样,紧张渐渐散去,指尖试探着顺着鬃毛往下摸,从脖颈到脊背,最后轻轻碰了碰它断了半截的独角。那角摸起来像温润的玉石,断口处早已愈合,带着点凹凸不平的触感,像段被时光磨过的往事。

而堂中那些道人的目光,此刻复杂得像团雾,谁也没料到,断云崖最凶戾的凶兽,竟会给两个外人当“暖炉”,还露出这般温顺的模样。玄清站在角落,指尖的玉玦转得飞快,黑瞳里的情绪翻涌,像在算计着什么,又像在等待着什么。

雾从大堂的缝隙里钻进来,绕着听风兽的脊背打了个旋,最终消散在梁柱的阴影里。这场意外的驯服,似乎只是个开始,断云崖深处的秘密,正随着这温暖的片刻,缓缓拉开序幕。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先前引路的青衣道童再次出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朝两人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倨傲:“主院长老在正殿等着,跟我来。”

墨泯扶着白诗言从听风兽背上下来时,白诗言的脚踝在兽毛上滑了一下,听风兽立刻用前爪轻轻托了她的小腿一把,毛茸茸的兽掌带着温热,等她站稳了才慢悠悠收回,喉咙里还发出声极轻的“呜”,像在提醒她小心些。

“倒是通人性。”墨泯抬手拍了拍它的脖颈,指尖穿过粗硬的鬃毛,触到身边靠了靠,几乎把狭窄的回廊都占满了,吓得迎面走来的两名小道童慌忙贴墙而立,连大气都不敢喘。

白诗言看着它温顺的模样,忍不住又摸了摸它的耳朵,这次听风兽没躲,反而微微侧过头,方便她摸得更顺手些。穿过三道刻着云纹的拱门,正殿的朱漆大门豁然敞开,门环上的铜锈在晨光里泛着暗绿,像沉淀了百年的时光。

殿内燃着淡淡的松烟香,却压不住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威压,主位上并排放着五张紫檀木案,案后坐着五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绣云纹的深灰道袍,正是断云崖地位最高的主院五老。他们两侧分坐着各院长老,皆是衣饰华贵,神情肃穆,看向门口的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像在打量两件不懂规矩的物件。

“就是这两人?”右侧第一位长老率先开口,他身着月白道袍,面容清癯,正是掌管丹院的白长老,声音清冽如冰泉,却带着穿透力,“那小子看着弱不禁风,倒能让听风兽服帖?”

第二位身着玄色道袍的长老冷笑一声,他是掌管刑堂的玄长老,指尖捻着自己花白的胡须:“断云崖的规矩,可容不得什么阿猫阿狗随意撒野。”声音里的寒意像淬了冰的刀,直刺过来。

第三位是身着赭石色道袍的赭长老,掌管典籍,此刻正垂眸翻看着手中的卷宗,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有翻页的“沙沙”声在殿中回荡,更添了几分压抑。

第四位青长老掌管戒律,性子最是刻板,此刻正用挑剔的目光扫过两人的衣着,眉头皱得像团拧在一起的布:“衣衫不整,满身尘俗气,也配踏入正殿?”

最左侧的黄长老掌管外事,相对缓和些,却也只是淡淡瞥了眼,便端起茶盏抿了口,目光落在缭绕的茶烟上,再未抬起。

白诗言被这阵仗吓得往墨泯身后缩了缩,下意识攥紧了袖中的手信,指尖冰凉。墨泯不动声色地往她身前挡了挡,目光平静地扫过殿中众人:“我们并非来撒野,只是诗言持有花尊手信,特来赴约而已。”

“手信?”主位上的白长老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呈上来。”

白诗言连忙将手信递给道童,指尖因紧张微微发颤。道童捧着信笺,脚步轻缓地走到主位前,双手奉上。白长老展开信纸看了片刻,眉头微蹙,又传给身旁的玄长老。五人轮流过目,殿中静得只剩下纸张翻动的轻响,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冻住了。

“花尊这是何意?”玄长老看完“嗤”了一声,将信纸丢在案上,发出“啪”的轻响,“凭什么让外人来断云崖?”

青长老跟着附和,声音像磨过的砂石:“如今大选在即,哪有功夫管这些闲杂人等。”

赭长老依旧垂眸翻着卷宗,仿佛没听见众人的议论,只有指尖翻过的书页更快了些。黄长老放下茶盏,终于抬眼,目光落在白诗言身上,带着几分探究:“花尊手信里,特意提了让你参选?”

白诗言愣了愣,眼里满是茫然:“手信?我不知道……只说,让我来……”

“不知?”玄长老猛地拍案而起,案几上的茶杯都震得跳了跳,“花尊手谕岂容怠慢!既是亲授手信,里头明明白白写着,你岂能以‘不知’二字搪塞!”

这话一出,殿中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各院长老交换着眼神,显然没料到主院竟会有此决定。白诗言更是懵了,攥着墨泯衣袖的手紧了紧:“我……”

“无妨。”白长老抬手制止了她的话,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花尊既推荐你,自有道理。明日卯时,到观礼台入列便可。”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墨泯,带着几分探究:“至于你……断云崖从不留无关人等,若不是听风兽护着,你此刻已在崖底喂瘴气了。”

“我与诗言同来,自然同去。”墨泯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坚持,“她在哪,我便在哪。”

“放肆!”玄长老猛地拍案而起,案几上的砚台都震得翻倒,墨汁溅在明黄的卷轴上,晕开一片漆黑,“断云崖岂容你放肆!”

话音未落,殿门口的听风兽突然低低吼了一声,琥珀色的瞳仁死死盯着玄长老,獠牙微微外露,脖颈上的鬃毛根根倒竖。那声音不大,却带着凶兽独有的威压,玄长老的话卡在喉咙里,竟硬生生憋了回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看,它不喜欢听这话。”墨泯淡淡瞥了听风兽一眼,“安静些。”

听风兽立刻收敛了凶态,耷拉着脑袋退到墨泯身后,只尾巴尖还在不安地扫着地面,像是在警告“再嚷嚷就咬你”。殿中长老们看得心惊,这凶兽竟真的只听这丫头的话!

白长老的脸色沉了沉,显然没料到会是这般局面。他沉默片刻,对道童道:“带他们去西跨院,每日卯时引去观礼台。告诉他们,大选期间敢乱闯,休怪老夫不客气。”

刚走出正殿,白诗言就松了口气,后背已沁出层薄汗:“这些长老好凶……尤其是那位玄长老……”

“主院五老各司其职,玄长老掌管刑堂,性子本就暴戾。”墨泯护着她往西侧走,“别理他们,等观礼结束拿到答复,我们就走。”

听风兽亦步亦趋地跟着,路过回廊时,有位年轻弟子探头探脑地想看热闹,刚对上听风兽的眼睛,就被凶兽喉咙里的低吼吓得跌坐在地,连滚带爬地跑了,连手中的药篓都摔翻了,草药撒了一地。

到了西跨院,道童丢下一句“别乱跑”就转身离开,连门都没关严。院子里积着薄雪,三间厢房的门窗都有些陈旧,寒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暗处哭泣。

“这地方比大堂还冷。”白诗言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目光落在墨泯手臂上那道尚未处理的伤口上,眉头微蹙,“先坐下,我给你处理下伤口。”

她从随身的包袱里翻出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拉着墨泯在炕边坐下,小心翼翼地解开她手臂上沾染了血迹的衣袖。伤口不算太深,却还在渗着血珠,想必是先前赶路时不小心蹭到的。白诗言沾了点温水,轻柔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污渍,指尖触到墨泯微凉的皮肤时,动作愈发轻缓:“忍一下,可能有点疼。”

墨泯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睫毛在火光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轻声道:“不碍事。”

白诗言没接话,仔细地将金疮药撒在伤口上,又用布条一圈圈缠好,打了个利落的结。收拾药瓶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趴在地上的听风兽,它脖颈处的鳞片间似乎沾着点暗红的痕迹。

“它好像也受伤了?”白诗言放下东西,走过去蹲在听风兽身边。听风兽温顺地低下头,任由她拨开颈间的鳞片查看,那里果然有道浅浅的划痕,血渍已经半干。她顺着鳞片往下摸,才发现这凶兽身上竟藏着不少疤,有的旧疤早已和鳞片融为一体,泛着暗沉的色泽;有的新伤还泛着红,显然是这几日添的。

白诗言顿时有些心疼,又带着点埋怨看向墨泯:“你看看,它身上这么多伤,定是跟着你打架时弄的。你自己不小心也就罢了,就不能多顾着点它?打的时候就不能小心些?”

墨泯看着听风兽乖乖凑到白诗言手边的模样,嘴角噙着点笑意:“它皮糙肉厚,这点伤不算什么。”

“那也不能不管啊。”白诗言嗔了她一句,又拿出金疮药,倒了些在掌心,轻轻揉开后往听风兽的新伤上抹。听风兽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轻响,庞大的身躯往她脚边又靠了靠,差点把她挤得坐在地上。

白诗言一边给它处理伤口,一边小声念叨:“以后可得跟紧点你家主子,别总往前冲,知道吗?你看你这独角,都断了半截,多疼啊……”

听风兽像是听懂了,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背,惹得白诗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墨泯望着这一人一兽的互动,眼底的警惕稍稍淡了些,只是望向窗外风雪的目光,依旧带着几分沉凝。

白诗言给听风兽上完最后一处新伤,把药瓶仔细收好,刚直起身,就见墨泯正望着窗外出神。寒风卷着雪沫子扑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

“这地方比大堂还冷。”白诗言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晚上可怎么睡?”

墨泯还没答话,听风兽突然往厢房里钻了钻,庞大的身躯在屋里转了个圈,最后趴在了两张床中间的空地上,像座铺着鳞片的暖炉。它抬头看了看墨泯,喉咙里发出温顺的轻吟,像是在说“我在这就不冷了”。

白诗言看着它蜷成一团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它好像什么都懂。”

“许是通灵性。”墨泯往炉子里添了些柴,火星“噼啪”跳了跳,却没什么暖意。她转头看向听风兽,“今晚就委屈你当回屏风。”

听风兽低低应了声,往旁边挪了挪,正好挡住漏风的门缝。风雪拍打窗棂的声音顿时小了些,屋里仿佛被隔绝出一片小小的暖意。

“在想什么?”白诗言走过去,顺着墨泯的目光看向窗外,除了漫天飞雪,什么也没有。墨泯收回视线,指尖在炕沿上轻轻敲了敲:“断云崖的雪,下得有些蹊跷。”“蹊跷?”白诗言不解,“山里下雪不是常事吗?”“寻常雪落无声,这雪却带着股子戾气。”墨泯声音压得低了些,“你仔细听。”

白诗言屏住呼吸,果然从风雪呜咽里听出些不同,那风声里似乎夹杂着细碎的嘶吼,像是有无数兽类在风雪深处争斗,又被风雪硬生生压了下去。她心里一紧,下意识往墨泯身边靠了靠:“是……是山里的野兽吗?”

墨泯摇头:“不像。倒像是被圈养的兽类在挣扎。”她目光扫过窗外白茫茫的天地,“断云崖深处,恐怕藏着不止听风兽这一头凶兽。”

听风兽也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瞳仁在昏暗的屋里亮得惊人,对着窗外低吼了一声,獠牙再次隐隐外露,像是在回应墨泯的话。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踮着脚在雪地上行走,停在了厢房门口,却迟迟没有动静。白诗言吓得攥紧了墨泯的衣袖,听风兽则弓起脊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庞大的身躯挡在了两人身前。

过了半晌,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情愿:“玄长老让我来看看……听风兽的情况。”墨泯示意听风兽稍安勿躁,扬声道:“它无碍,不劳费心。”

门外的人似乎噎了一下,沉默片刻才道:“我是丹院的刘长老,奉命来送些伤药。”说着便传来“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只枯瘦的手拿着个药盒伸了进来,手腕上的玉牌在昏暗里泛着微光。

白诗言刚要去接,墨泯却按住了她的手,目光锐利地盯着门缝外的人影:“多谢刘长老好意,只是我们带了药,就不劳烦了。”

门外的刘长老显然没料到会被拒绝,语气顿时冷了几分:“这是玄长老的意思,你们敢抗命?”

“不敢。”墨泯语气平淡,“只是听风兽认生,怕是不喜欢外人的东西。”

听风兽像是听懂了,对着门缝低吼一声,震得门板都微微发颤。门外的刘长老吓得手一抖,药盒差点掉在地上,骂了句“不知好歹”,便匆匆离去,脚步声在雪地里渐行渐远。

墨泯这才松了口气,对听风兽道:“好了,他走了。”听风兽这才放下戒备,重新趴在地上,只是喉咙里还时不时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像是在表达不满。

白诗言看着紧闭的房门,心有余悸:“他们……他们是不是不放心我们?”

“这里的人向来多疑。”墨泯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尤其是主院那几位,恐怕没那么容易相信我们。”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风雪弥漫的山峦上,“明日,怕是没那么简单。”

白诗言心里也泛起一阵不安,她想起殿中玄长老凶狠的眼神,还有青长老挑剔的目光,总觉得这场大选更像是一场鸿门宴。她往墨泯身边靠了靠,声音带着点怯意:“我们……我们要不还是走吧?我不想参选了,也不想知道什么花尊的约定了……”

墨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掌心的温度带着安抚的力量:“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她看着白诗言担忧的眼神,补充道,“我们先看看情况,若是真有危险,我带你走,就算是断魂桥,我们也能再走一次。”

听风兽似乎听懂了她们的对话,往白诗言脚边蹭了蹭,用头轻轻拱了拱她的膝盖,像是在安慰她。白诗言看着它温顺的模样,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了些,她轻轻摸了摸听风兽的头:“有你在,我们应该会安全些吧?”

听风兽低低应了一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心,惹得白诗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墨泯望着这一人一兽的互动,眼底的寒意渐渐融化,露出一丝温柔。

夜色渐深,风雪却没有停歇的意思。厢房里,听风兽的呼噜声像低沉的歌谣,伴着窗外的风雪声,竟让人觉得格外安心。白诗言靠在墨泯肩头,听着她沉稳的心跳,渐渐进入了梦乡。墨泯却没有睡意,她靠在墙上,目光警惕地望着窗外,指尖始终没有离开袖中的短匕,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稍稍松了口气。

次日天刚亮,断云崖的风雪总算歇了脚。窗棂上的冰花在晨光里融成细珠,顺着木缝蜿蜒而下,像谁在窗纸上画了道银色的痕。天边透出一抹淡金色的光,正一点点漫过远处的雪峰顶,将那些尖锐的棱角都镀得柔和起来。

墨泯先醒的,她悄声起身时,白诗言还蜷在听风兽的前爪间睡得沉,脸颊蹭着兽毛,呼吸带着点甜软的暖意。听风兽察觉到动静,琥珀色的瞳仁转了转,却没抬头,只是往白诗言身侧又挪了挪,像怕冷风钻进去。

“在院里等着。”墨泯对听风兽低声道,指尖在它布满鳞片的脖颈上轻轻拍了拍。听风兽低低应了声,用尾巴圈住白诗言的脚踝,算是应下了。

等叫醒白诗言时,天已彻底亮透。主院方向传来隐约的喧哗,像是有不少人在走动。两人简单梳洗过,刚走到西跨院门口,听风兽忽然从屋里追出来,用头轻轻拱白诗言的后背,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呼噜声。

“乖,我们去去就回。”白诗言回头摸了摸它的头,指尖触到它耳后的软毛,“人太多啦,你去了会吓着他们的。”

听风兽却不肯走,固执地用鼻尖蹭她的手心,像是在说“我会很乖”。墨泯无奈,从袖中摸出块昨日剩下的兽骨,还是听风兽自己啃剩下的,在它眼前晃了晃:“待在这儿,回来给你当零食。”

这才管用。听风兽盯着那块骨头看了半晌,终于慢吞吞退回院里,蹲在门槛后,尾巴尖却还露在外面,随着两人的脚步声轻轻晃着。

主院的露台果然已聚满了人。各院弟子按服饰站成几排,青袍的丹院弟子捧着药箱,褐衫的武院弟子腰悬长剑,还有些穿杂色短打的,看模样像是负责杂务的仆役,也都远远站着,伸长脖子往露台中央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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