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灵儿救全州(2/2)
夏世安猛地抬头,烛火在他眼底燃成两簇冷焰:"你可知此举有多危险?若被识破......"
"所以需要你在城头压阵。"可安截断他的话,忽然上前半步,裙摆扫过他的战靴,"在这里,我与副将前后夹击刘建德,定能引刘建德伏兵前来。前方没了伏兵,我便甩开刘建德取道湘州,你在城外设三道接应点,副将且战且退,定能保万无一失。"她忽地展眉,眼角梨涡浅现,"刘建德昨日见我安然离去,早将我视作弃子。扮作太子,他只会觉得我愚蠢至极。"
帐外夜风卷着细沙扑在牛皮帐上,夏世安盯着舆图上蜿蜒的红线,那是刘建德可能设伏的山道。良久,他抽出腰间佩剑重重劈在案角,木屑纷飞间沉声道:"好!传令下去,今夜三更造饭,五更出城。"他转头看向可安,目光如淬了毒的箭,"一路顺风。"
暮色压得极低,离望云山还有半日脚程,太子立渊临时扎营休整,营地蒸腾着潮湿的雾气。立渊将密报重重拍在案上,指节在木桌边缘碾出青白,烛芯突然爆开的火星惊得帐中众人皆是一颤。
"胡闹!"他猛地起身,玄色蟒纹锦袍扫落半盏凉茶,"区区五千残兵就敢直扑全州,当刘建德的伏兵是儿戏?"副将看着太子攥紧的拳骨节泛白,分明在极力克制怒意,"湘州若失,整个防线都要溃成筛子!"
帐外传来马蹄踏碎积水的声响,又一封急报被递进帐中。立渊撕开火漆的指尖突然顿住,可安率领三千浔州军驰援的消息跃入眼帘。他长睫微颤,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缓半分,掌心却沁出薄汗——那支浔州军是他布下的奇兵,此刻倒成了救命稻草。
"传我的令。"他抽出腰间刻着螭纹的令箭,掷在副将面前,"命可安部密切监视灵儿动向,若遇伏兵立刻救援;若平安抵达,便留驻湘州协助太子妃。"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牛皮帐上,随着晚风扭曲成锋利的刀刃,"全军即刻拔营,子时务必赶到望云山。"
副将正要行礼,却见立渊突然按住腰间佩剑,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剑穗上褪色的穗子,胸口起伏,虽有怒火,但灵儿毕竟是他的表妹。他望着帐外翻涌的云层,喉间溢出一声叹息,终究化作沙哑的低语:"但愿还来得及......"
刘建德帐中,牛油灯将沙盘上的兵俑照得明灭不定。他正将赤色小旗插在防线要害处,忽听得帐外马蹄声疾,亲卫浑身湿透冲进来:"将军!湘州城有五千人马出城,看方向是往全州去了!"
沙盘旁的青铜酒樽"当啷"撞在虎符上,刘建德嘴角猛地勾起。他抓起案上狼毫,在舆图南溪谷处重重画了个圈,狼毫笔尖的墨汁溅在"湘州"二字上,洇成一片狰狞的黑:"来得好!立刻传令王猛,带三千精锐埋伏南溪谷——记住,放长线钓大鱼!若没大鱼,立刻全歼!"
帐内烛火突然暴涨,映得他眼尾疤痕如活过来般扭曲。他转身对着屏风后阴影道:"张豹听令!率五千人马直取湘州城,那些老弱病残,给本将拆了城墙当夜庆功!"
"将军妙计!"谋士陈远踱步而出,眼中精芒闪烁,"伏击浔州援军、夺回老巢、再埋伏湘州援军——此乃三喜临门之局!属下们正等着喝庆功酒呢!"
刘建德仰头大笑,声震帐顶,将半坛烈酒泼在地上:"传令下去,明日破城之后,湘州百姓......"他话音顿住,指尖划过沙盘上的湘州城,"一个不留!"帐外惊雷炸响,将他后半句淹没在隆隆雨声中。
全州王府的檀木屏风后,药香混着陈年老血的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全州王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床幔,喉间溢出破碎的咳嗽,震得枕边青瓷药碗叮当作响。
陈之喜的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冰凉的寒意顺着骨缝往上钻。他仰头望着床榻上枯瘦如柴的父亲,喉间像是被粗粝的麻绳勒住:"父亲!凤翎军已击退卢家军进攻,将士安然无恙,您就……"
"让开!"全州王猛地撑起身子,锦被轰然滑落,露出嶙峋的肩骨和布满青紫瘀斑的手背。老人浑浊的眼珠里血丝密布,颤抖着抓住床头的檀木栏杆要起身,"我要去凤翎军营帐!将士们浴血奋战,我怎能躺在这里装聋作哑!"
陈之喜慌忙扑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掌心触到老人嶙峋的脊背,几乎能数清每一根凸起的骨头。"父亲!您连续多日未合眼,药石都压不住咳血的症候......"他的声音突然哽住,看着父亲枯槁的手指死死抠住床栏,指节泛着病态的青白。
窗外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噼啪作响。全州王剧烈咳嗽着,指缝间渗出点点猩红,染脏了素白的帕子。"当年我带着三百死士夜袭夏国军营,浑身浴血也没皱过眉头......"他喘着粗气捶打床榻,震得枕边青瓷药碗叮当作响,"如今连去看看将士都要被拦?"
陈之喜死死攥着父亲的手腕,突然感觉袖中硬物滑落。泛黄的密报"啪嗒"坠地,文中"灵儿率五千湘州军驰援"几个字正对着全州王的视线。老人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枯枝般的手指指向密报,剧烈的咳嗽震得喉间腥甜翻涌:"这......这是何意?"
陈之喜的额头重重磕在父亲膝头,冷汗顺着下颌滴落:"孩儿本想瞒住......"
全州王枯瘦的手掌悬在半空,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帐外飘摇的灯笼。雨声裹挟着更夫梆子声传来,一下下敲在人心头。他颤抖着摸过枕边泛黄的兵书,夹在书页间的旧舆图早已被汗水浸得发皱,上面还留着他年轻时用朱砂标记的作战路线。
"五千人......"老人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还是灵儿......"烛火突然剧烈摇晃,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森然阴影,"刘建德豺狼心性,这分明是诱敌的死局!"剧烈的喘息让他青筋暴起的脖颈不住抽搐,"之喜,灵儿虽有满腔热血,可连一场像样的仗都没打过......"
陈之喜死死咬住下唇,尝到铁锈味在口中蔓延。他看着父亲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想起多年年前那个雨夜,父亲也是这样浑身浴血,带着他兄妹四人夺回全州。而如今,英雄迟暮,连保护至亲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