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得晓真相归宗去,衡州动乱起祸来(下)(1/2)
书接上回。
叶青儿化作的淡绿色遁光,如一道撕裂长空的利剑,朝着竹山宗的方向疾驰而去。罡风猎猎,吹拂着她的衣袂,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沉重与冰冷。
洛秋水的话语,字字千钧,犹在耳畔轰鸣,如同醍醐灌顶,又似惊雷炸响,将她从沉溺于悔恨的泥沼中彻底惊醒。
那无尽的“若是”带来的尖锐痛楚,已被强行压下,如同将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发出“嗤嗤”的声响,最终凝固成一种更为坚硬、更为冷酷的东西——那是一种混杂着刻骨仇恨、沉重责任与无比决绝的意志。
她不再去徒劳地设想“如果我在”,而是开始冷酷地计算“我现在能做什么”、“我必须做什么”。
脑海中,洛秋水带来的两条关键信息如同两条清晰的脉络,开始交织、延伸。
简化版通明剑阵即将普及……这意味着对抗古神教的最大利器,将从战略威慑层面,真正走向战术普及层面。
宁州各派,乃至有条件的大型仙城,都将具备自行祛除魔神蛊的能力。
这不仅是防御上的巨大提升,更是一把可以刺向古神教心脏的利刃!可以想见,一旦消息在衡州奴籍修士中传开,将会引发何等规模投奔宁州的浪潮。
接收、安置、甄别、祛蛊……这其中涉及的人力、物力、场地、秩序维护,千头万绪,必须尽早规划。
禾山救世军新遭重创,实力大损,但骨架尚存,声望大涨。
必须以此为基础,尽快整合资源,联络公孙家以及宁州其他有意向的正道势力,提前布局。这将是未来对抗古神教,乃至反攻衡州的关键一环。
而邢浩的计划……此计堪称毒辣!
利用洛秋水制造的空隙和混乱,借刀杀人,清除异己,攫取权力,然后再反过来煽风点火,推动奴籍修士起义,让古神教陷入内部不断失血的泥潭。
“恰到好处”的起义,“恰到好处”的镇压不力……这需要何等精妙的算计和对人心、对局势的精准把控?若一切真如邢浩所料,五年到十年内,衡州必生动乱大潮……
这对宁州是机遇,也是巨大的挑战。必须确保这股洪流能为己所用,而不是冲垮宁州自身的秩序。
“时间……果然紧迫。”
叶青儿低声自语。洛秋水说得对,皑大宝和数百将士用生命换来的喘息之机,绝不是让她用来哀悼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必须用在刀刃上。
思绪随即转向竹山宗,转向那位高高在上的化神老祖——明山散人。
恨吗?
自然是恨的。
若非他那道看似冠冕堂皇,实则包藏祸心的“乱命”,强行将她调离宁州,支往海外,她岂会错过云汐城之战?
救世军何至于群龙无首,最终落入陷阱,几乎全军覆没?这份间接导致救世军众多战士和统领们罹难的责任,明山散人难辞其咎!
但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
化神修士的恐怖,叶青儿深有体会。那是生命层次上的巨大差距,绝非依靠几具元婴级毒尸傀就能轻易抹平。
更何况,明山散人经营竹山宗数百年,根深蒂固,掌门青竹道人更是其忠实臂助。宗门护山大阵、传承秘法、尤其是关乎宗门命脉的“沁云竹”培育之秘,皆掌握在其手中。
此刻若公然翻脸,无异于以卵击石,不仅报仇无望,连自身都可能万劫不复,更会连累师父青蛇真人,还有汤含恨和莫古这两个徒弟等可能站在自己一边的同门。
叶青儿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杀意强行压制下去。与明山散人的恩怨,必须从长计议,暗中谋划。
……
就在叶青儿规划着如何颠覆宗门内部的同时,在遥远衡州的中部天空,某位古神教核心长老的一场悲剧而滑稽的的命运,正在同步上演。
……
衡州中部,云层之上。
一艘装饰华美、船身明显刻有古神教独特徽记的灵舟,正平稳地向着东南方向飞行。
灵舟驾驭法阵运转流畅,显示出操舟者不俗的修为和对这艘飞行法器的熟悉。然而,灵舟内部,一间专门用于打坐静修的静室内,气氛却与这平稳的飞行格格不入。
静室中央的蒲团上,盘坐着一位身着古神教核心长老服饰的男子。
他面容看上去约莫三十许人,五官本也算端正,但此刻却笼罩着一层难以驱散的苍白,眉宇间凝聚着一股惊魂未定般的戾气与疲惫。
他便是汐纵依,古神教新晋的金丹初期长老。
他双目紧闭,试图通过运转周天来平复心绪,但效果甚微。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出现短暂的窒涩,眉心紧紧拧成一个疙瘩,显是心神不宁,难以真正入定。
忽然,他身体猛地一个剧烈颤抖,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胸口,骤然从那种半睡半醒的假寐状态中惊醒过来。
“嗬……”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瞬间渗满了细密的冷汗,连背后的长老袍服都浸湿了一小片。
他惊疑不定地迅速环顾四周,熟悉的静室布局,灵舟飞行时细微而平稳的嗡鸣,以及舷窗外那仿佛永恒不变的流动云海,这些真实的触感渐渐驱散了他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残像……
冲天而起的毁灭剑光,瞬间崩塌的亭台楼阁,以及前辈临死前那扭曲到极致的惊恐面容……
他用力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长长地、带着颤音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沙哑地低语:
“又是……那个噩梦……”
落云城陷落的那一日,已然成了他道心上一道深深的、无法愈合的裂痕,一个纠缠不休的梦魇。
即便时隔半年,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同僚前辈瞬间灰飞烟灭的恐怖,以及自身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极致恐惧,依旧会在他心神稍有松懈时,便如同最恶毒的怨灵,张牙舞爪地侵入他的识海,反复折磨。
定了定神,汐纵依努力将思绪拉回到冰冷的现实。如今,他正奉教内高层之命,前往衡州东部的沿海城市——黑海城,接任城主一职。
这纸调令,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落云城惨案幸存者”的身份,似乎让某些高层动了些许“恻隐之心”,或者更可能的是,觉得他这个刚结丹就差点陨落的家伙留在核心区域也有些碍眼,于是便将他调离了权力斗争更激烈、也可能因洛秋水之乱而变得更加危险的腹地,派往这因为没有出海的码头,故而相对偏远、贫瘠的海滨城市。
若将时光倒退百年,对于一位新晋金丹长老而言,能成为一城之主,掌管一方地域的生杀予夺和资源税收,无疑是件令人艳羡的美差。
这意味着源源不断的灵石和说一不二的权柄。
但今时不同往日。汐纵依的脸上非但没有半分喜色,反而笼罩着一层比窗外乌云还要浓重的阴郁。
他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刚刚成功结丹、稳固境界时的情景。
修为晋升,地位跃迁,按照古神教的规矩,他所能掌控的“蛊奴”数量上限立刻翻了十倍。
这本该是值得大肆庆祝、彰显实力和未来潜力的象征,可当时的汐纵依,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心中反而充满了焦虑和惶恐。
一切的转折点,大约要追溯到五十年前。那个来自宁州竹山宗的女魔头,叶青儿。
那时的她,当着众人的面,在武陵城利用正道宗门联手布置的通明剑阵,公然为一名中了魔神蛊的修士祛除了蛊虫!
自那以后,魔神蛊近乎“无解”的金身被打破,整个古神教统治的基石,仿佛被撬开了一道细微却致命的裂缝。
原本在魔神蛊绝对控制下,大多温顺隐忍、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蛊奴们,内心深处被埋下了一颗名为“希望”的毒种。
他们意识到,原来服从和死亡并非唯一的归宿,还有摆脱这生不如死的控制、重获自由的可能!
于是,大大小小的暴动、起义开始如野火般在衡州各地出现,虽大多被迅速镇压,但那种压抑不住的躁动和决绝,却让所有古神教修士感到心惊肉跳。
以往,一个筑基期的核心弟子,或许都能凭借魔神蛊的主从禁制,对一个金丹期的蛊奴呼来喝去,甚至强行要求双修采补。
可现在?谁敢轻易尝试?谁知道那个平日里看似逆来顺受的金丹蛊奴,会不会在某个瞬间,宁愿引爆自身金丹和体内的魔神蛊,也要拖着你去见阎王?
汐纵依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在筑基后期时,费尽心思,软硬兼施,好不容易才将手下一批炼气期的蛊奴“调教”得相对听话,靠着画饼和有限的怀柔政策,勉强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能够完成一些基础的资源收集和杂务。
可一旦他成功结丹,麻烦就接踵而至。
古神教的教规,表面上并不强制长老必须招募蛊奴,但现实的残酷却逼得他不得不扩充自己的“势力”。
金丹期修炼所需的海量资源,远非那些炼气期蛊奴能够有效收集的;更重要的是,与其他金丹长老发生利益冲突几乎不可避免。坊市争夺、矿脉划分、任务分配……
每一次摩擦都可能升级。若对方手下驱使的是如狼似虎的筑基期蛊奴,而自己只有一群炼气期的乌合之众,一旦起了争执,自己被对方本人拖住,手下那群炼气蛊奴在筑基蛊奴面前,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顷刻间就能让他辛辛苦苦攒下的那点家底被掠夺一空。
届时,他便会沦为教内人尽皆知的笑柄——“无奴者”,地位一落千丈,资源获取更加困难,甚至极有可能在接下来的权力倾轧中,被当成炮灰,发配到宁衡前线那绞肉机般的战场上去填命!
“唉……真是该死!”
汐纵依忍不住低声咒骂,拳头下意识地攥紧,骨节发白:
“都是那竹山宗的那叶老魔!她怎么不去死啊!”
他原本已经几乎认命,准备硬着头皮,去执行那危险且令人极度不适的“招募”程序——试图用威胁、利诱或更龌龊的手段,去控制一批新的、更强大的、但也无疑更危险的筑基期蛊奴。
每想到此事,他都觉得头疼。
可就在他惴惴不安,准备动身前往专门处理此类事务的教内机构报备时,一位在他筑基期时曾大力打点,刻意交好的金丹后期前辈,主动找到了他。
对方先是满面春风地祝贺他结丹成功,称他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然后便热情地邀请他同往落云城内最有名的风月场所“望春楼”庆祝,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楼里新近来了位绝色,气质超凡,一定要带他去“开开眼”。
汐纵依当时心绪不宁,本欲推辞,但那位前辈似乎一眼看穿了他的窘境和顾虑,主动拍着胸脯表示,庆祝之后,便会动用人脉,帮他物色几个“已经调教得服服帖帖、保证听话”的筑基期蛊奴,作为他的班底,解决他的燃眉之急。
这番“雪中送炭”的承诺,加上对那被前辈形容得天花乱坠的“绝色”的好奇,最终动摇了汐纵依。他想,去放松一下,顺便解决棘手问题倒也不错。
于是,他便应允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哪里是什么庆祝,分明是一脚踏入了鬼门关!是死亡邀约!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