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1章 一一八九章 黑水激流（2/2）
马尔科·波罗里奥更是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天灵盖！「蒸汽…力量…Aquaferves…ipellere…」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眼中爆发出极度兴奋的光芒！魔法？不！这不是魔法！这是一种他能够理解的、基于上帝造物自然原理的、前所未有的强大机械！这远比魔法更令人震撼！如果威尼斯共和国能掌握这种力量…他简直不敢想象！「女巫」的国度，拥有的竟然是如此恐怖的「格物」之学！
九月廿五，天空，不知从何时起，飘下了细碎的雪花。冰冷的雪粒打在人的脸上，带来丝丝凉意。
起初，木筏上来自江淮、福建、两浙的雷霆营将士们还有些不适应这北地的严寒，纷纷裹紧了皮袍。但很快，他们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混同江两岸，是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秋色尚未完全褪去，墨绿的松柏、金黄的白桦、火红的枫树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绚烂而壮阔的画卷。江面宽阔，水势磅礴，雪白的江鸥在船尾盘旋鸣叫。
远处，巍峨的完达山脉如同一条披着银甲的巨龙，横亘在天际线上。山巅已然积雪，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圣洁而耀眼的光芒。林海雪原的苍茫、雄浑与壮美，是他们从未在温暖的南方见过的景象。
「乖乖…个北地风光，虽冻得一天世界，可真他妈妈的大气！」一个年轻的浙西战士呵着白气，忍不住赞叹道。
「是啊，以前总听人说塞外苦寒，尽是蛮荒，没想到竟有如此壮丽山河！」另一个扬州战士附和道，甚至拿出了怀中珍藏的铅笔和小本子，试图将这震撼的景象粗略地勾勒下来。
就连沉浸在悲伤和疲惫中的赵多富，偶尔抬头望见这银装素裹、浩渺无边的北国风光，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股豁然开朗之感。大自然的伟力，似乎能稍稍洗涤战争的创伤和失去亲人的痛苦。
雪花静静飘落，覆盖了木筏，也覆盖了远山近林。「海东青号」拖曳着木筏，坚定地向着东北方向，向着那片未知的、却代表着自由与希望的大海，破开冰冷的江水，奋勇前行。与时间赛跑，与即将到来的严冬赛跑。
九月廿六船只驶过巨大的黑瞎子岛（抚远三角洲），江面愈发开阔。锅炉持续轰鸣，黑烟在荒凉的江岸上空显得格外醒目。
果然，这异常的行踪引起了沿岸金国势力的注意。一队约五六人的斡可阿怜猛安斥候骑兵沿着江岸追了过来，用女真话大声呵斥，命令停船检查。
若是来时，康师闻必定选择隐蔽或规避。但此刻，归心似箭，时间紧迫，更兼实力在手，他岂会将这些杂鱼放在眼里？
站在船艉的他，冷笑一声，甚至没有多余的命令，直接抬手抽出腰间的左轮手枪，看也不看，对着岸上领头那名喊得最凶的斥候就是一枪！
「砰！」枪声在江面上回荡。那名斥候应声落马。
岸上其他骑兵顿时大乱，惊骇地看着同伴瞬间毙命，以及那艘冒着黑烟、毫不减速、反而似乎更快了的怪船，吓得连忙勒住马匹，不敢再追，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在下游的江湾处。
此地的金国猛安，水师力量极其薄弱，仅有的一些桦皮小船和独木舟，在「海东青号」面前如同玩具，根本无力拦截。他们想要通知下游的合里宾忒猛安或乌底改部落设置拦江铁索，但人的双腿和马匹的速度，又如何快得过顺流而下、蒸汽全开的快艇？
九月廿八混同江下游，北地的寒气越来越重。木筏上条件简陋，尽管战士们尽力防护，但悲剧还是发生了。
年仅五岁、在五国城出生的赵铁使（宗室幼子），因为衣物单薄不慎被浪花打湿，引发了急性风寒，高烧不退。随行的略通医术的战士用尽了携带的草药，也无力回天。在一夜寒风后，这个瘦弱的孩子最终在韦太后怀中悄然夭折。
赵多富看着那具小小的、冰冷的身体，心中充满了伤感和无力。她又失去了一个弟弟。
然而，她的父皇赵佶得知后，只是麻木地眨了眨眼，脸上甚至没有太多悲戚，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都是命数…在五国城，死个孩子…寻常得很…」他顿了顿，目光空洞地望向南方，喃喃道，「老六（景王赵杞）、老十一（祁王赵模）、老二十三（相国公赵梴）、老二十九（仪国公赵桐）…前几天他们没逃出来…怕是…也凶多吉少了…」
听得赵多富心中一片冰凉。长期的囚禁和折磨，早已让父亲的情感变得异常迟钝，对死亡，甚至对亲生骨肉的死亡，都近乎麻木了。
九月三十，混同江口近间宫海峽江面开始出现浮冰。小的如巴掌，大的如磨盘，撞击在船体和木筏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航速明显慢了下来。最危险的是接近入海口的江心洲区域，水浅流缓，冰凌更容易聚集。
康师闻知道不能再犹豫。他下令短暂停靠在一处熟悉的吉里迷部落营地附近（来时曾用盐铁换取过情报和食物）。
这次，他们直接用带来的珍贵盐块、铁器和小巧的玻璃器，与吉里迷猎人交换了大量厚实的貂皮、鹿皮御寒衣物，以及大量的熏麋鹿肉和鱼干。更重要的是，康师闻指挥战士们，将船上备用的一根粗壮铁梁，用火加热后强行弯曲，加固在「海东青号」的船头水线位置，形成了一个简陋却至关重要的破冰撞角！
没有过多寒暄，补充完毕後，「海东青号」再次发出巨大的轰鸣，拖着木筏，义无反顾地冲向前方冰凌越来越多的江面。船头撞角破开薄冰，开辟出一条通道，艰难却坚定地向着那片象征着自由与希望的、浩瀚而冰冷的北海（鄂霍次克海）驶去。真正的考验，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