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等你退烧(2/2)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微微一怔。
发烧……
果然让脑子都不清醒了。
“等会儿试试物理降温,”他拿着温度计和水壶回来,扶她靠在自己怀里,小心翼翼地喂水,“嘴唇都烧裂了,先润润。”
坐起加剧了眩晕,骇爪只觉天旋地转:
“……好。”
他动作轻柔地捏了捏她发烫的鼻尖:
“你啊,真是烧迷糊了。体温这么高都没察觉。”
她喝得急,被水呛到,咳嗽起来,眼角泛起生理性的红晕,声音带着自己都未觉察的委屈:
“……对不起。”
“慢点。”
他一边给她顺背,一边低声安抚,“麦晓雯同志有什么好道歉的?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声音里是纯粹的忧虑。
温度计显示:39.8c。
黑狐的心猛地一沉,强压下瞬间的慌乱:
“怎么还是这么高……”
他迅速翻找出布洛芬悬浮液,倒了精确的剂量递到她唇边,“必须把这个喝了。”
骇爪闻到浓烈的甜腻气味,皱紧眉头,声音带着高烧特有的黏糊:
“……能兑水吗?”
“不行。”
他的回答斩钉截铁。
她抬眼看他,眼神难得的流露出依赖和一丝恳求。
“喝完了再喝水。”
他语气放缓。
见她皱着眉艰难咽下那甜得发齁的药液,他立刻解释:
“烧得太厉害了,这个见效快些。”
“……你凶我。”
她扁扁嘴,带着从未有过的、属于病人的脆弱嗔怪。
平日里坚不可摧的防御,在病痛中悄然瓦解。
他丝毫不恼,反而因她这副难得显露的依赖模样而心软,耐心地哄道:
“不是凶你。是担心,知道你不舒服,想让你快点好起来。”
物理降温的过程带着战场背景下特有的克制与尴尬。
为了退烧,两人都选择了沉默。
黑狐的动作专注而谨慎,毛巾浸透冷水,避开伤口,擦拭过她滚烫的额头、颈侧、手臂。
冰凉的触感带来片刻舒缓。
隐约感到额上换上了新的冷毛巾,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瓷器。
微温的手指在她发根处短暂停留,轻轻按揉了一下太阳穴。
“……还是热……”
她无意识地哼了一声。
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回应,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我知道。”
在高烧带来的迷糊和外界炮火沉闷的伴奏下,一段被封存的记忆,毫无征兆地浮现在脑海。
“……高中……”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梦呓,“……在广州执信……一个人住校……那时候,身体好像挺好的……很少生病……”
黑狐擦拭的动作没有停,只是静静地听着。
“……有一次……流感特别厉害……我也中招了……烧得迷迷糊糊……”
“……爸妈……已经不在了……其他的亲人……也都不在身边……宿舍里……就我一个人……”
“……后来……班上的同学……不知道谁知道了……她们……其实那时候……我跟她们……还不算很熟……”
“……她们轮流……从自习室溜出来……给我送热水……送从家里带来的、熬得稀烂的白粥……还有退烧药……”
“……有个女生……甚至把她自己的课堂笔记……抄了一份给我……”
骇爪的嘴角,在昏暗的光线下,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那个时候……躺在宿舍的床上……听着她们在外面小声说话……等着她们下一轮来看我……感觉……好温暖……”
她不再说话,似乎沉浸在了那段短暂却珍贵的温暖回忆里。
黑狐默默地将已经变温的纱布重新浸入冷水中,拧干,继续为她擦拭。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平稳:
“我以前,体质也没那么好。几乎每换一个季节,都要感冒一次,逃都逃不掉。后来上了大学,被室友拉着,晚上没事就去操场跑圈。一开始跑两公里就喘不上气,后来慢慢能跑五公里,十公里……坚持了几年,发现感冒确实少了,身体也结实了不少。”
骇爪静静地听着,高烧让她的感官变得迟钝,却又似乎更加敏感。
她能感受到他话语里的那份踏实,以及此刻他笨拙却认真的照顾。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用极其轻微、几乎要被头顶又一次爆炸的闷响掩盖的声音说道:
“……除了我爸爸……黑狐……你好像……是第一个……胆子这么大……敢这么……碰我的人……”
她的声音里没有责怪,没有抵触,只有一种带着病中脆弱的、淡淡的陈述和一丝……
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黑狐擦拭她手腕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没有看向她,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纱布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
掩体内昏暗的光线,巧妙地掩盖了他耳根处可能泛起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热意。
他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是将变得更温的纱布再次浸入冷水,然后更加专注地,继续着这简单却在此刻显得无比重要的降温工作。
擦拭完毕,骇爪的意识更加混沌模糊。
朦胧间,只听到他在耳边低语,声音在寂静的掩体中清晰又遥远:
“麦晓雯……以后不舒服,要告诉我。”
“……嗯。”
她含糊地应着,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晚安,同志……战友……”
他替她掖好毯角,声音低得几乎消散在空气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