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岁月静好(2/2)
连云卿先掀开车帘下车,回身扶我——指尖还带着方才在车厢里握过暖炉的温度,隔着薄薄的绣帕,也能清晰触到那份暖意。
进了内院,寒风被院墙挡了大半,忽然飘来一缕兰香,抬头才见东侧暖棚的木门留了道细缝,暖黄的烛光从缝里漏出来,竟比天边残霞还要暖。
“外面风大,你先回屋坐着歇会儿,我去把梅瓣晾上。”他接过我手中的淡青锦囊。
转身往暖棚旁的小耳房去,我倚在正屋的窗边看他,见他从耳房里搬出竹筛,将锦囊里的梅瓣倒出来,一片一片铺在筛子上。
夕阳的余晖恰好落在他发梢,将那几缕垂在额前的碎发染成淡金,侧脸的轮廓被光描得柔和,竟比暖棚里悄悄绽放的玉兰还要晃眼。
不多时,他便端着个白瓷碗回来,碗沿还冒着热气,走近了才闻出是杏仁酪的甜香,上面撒着几片晒干的玉兰碎,白花瓣衬着乳白的酪,倒像落了场微型的春雪。
“早上在梅园,听你跟吏部尚书夫人说喜欢杏仁酪的口感,便让厨房多炖了些,还加了点玉兰碎提香。”他把碗递到我手里,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背,又像怕烫到我似的,飞快收了回去。
我用银勺舀了一勺,入口先是杏仁的醇厚甜香,慢慢嚼着,又尝到玉兰碎的清雅,两种香气在舌尖缠在一起,刚入喉,便觉一股暖意从心口漫开来,顺着喉咙往下走,连带着四肢百骸都暖了。
他坐在对面的梨花木椅上,指尖轻轻划过高脚瓷碗的边缘,忽然抬头朝我笑,眼底盛着暖光:“方才在马车上说的话,可不是随口哄你。我已经让小厮去打听了,城外玉兰园的看守说,三月初就能开花,到时候咱们赶个大早去,还能摘到带着露水的花苞;荷塘边的小亭子,也让人先修葺着,夏天在亭子里搭个凉棚,既能纳凉,又能看满池荷花;山上的柿子树,我特意记了位置,就在半山腰那片枫树林旁,秋日去摘的时候,还能顺便捡些枫叶做书签——你常看的那本《花间集》,正好缺个书签呢。”
我望着他眼底的认真,睫毛轻轻颤了颤——他说起这些细碎的日子时,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连带着语气都带着雀跃,竟像个盼着过年的孩子。
忽然想起赏梅宴上,他站在我身边听旁人夸玉簪,悄悄握我手时,指尖在我掌心轻轻挠了挠的模样;想起我和吏部尚书夫人聊天时,转头见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捡着落在雪地里的梅瓣。
心头忽然像被暖炉烘着,软得一塌糊涂,连呼吸都带着甜意。抬手抚上发间的玉兰簪,冰凉的羊脂玉贴着头皮,却映着他眼底的光,竟也慢慢暖了起来,连带着簪子上的玉花瓣,都像要在发间绽放似的。
夜深时,我洗漱完回房,见他还在书案旁坐着,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凑过去才看清,他手里握着支狼毫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纸上是一页一页的日子:三月初三,去城外玉兰园摘花做簪;六月初六,去荷塘边纳凉,煮莲子羹;九月初九,上山摘柿子,捡枫叶做书签;十二月十二,在暖棚看山茶,烤红薯。
字迹算不上工整,却写得认真,连日子旁都画了小记号——玉兰园旁画了朵小小的玉兰花,荷塘边画了片荷叶,柿子树旁画了个圆滚滚的柿子,暖棚旁则画了株山茶。
他见我凑过来,耳尖忽然红了:“我记性不算好,怕到时候忘了,便先记下来。以后每个季节,都要带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把每个日子都过得有花香。”
我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混着墨香的梅香,又混着书房的墨气,竟比任何熏香都好闻。
烛火轻轻摇曳,将两人的影子叠在宣纸上,和写满日子的字迹融在一起。忽然明白,所谓岁月静好,从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承诺,不是金戈铁马的传奇,而是他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放在心上,是他愿陪着我,从春日的玉兰到夏日的荷塘,从秋日的枫叶到冬日的暖棚,岁岁年年,都有花香萦绕,都有他在身边,把柴米油盐的日子,过成带着甜香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