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学问夏萌(1/2)
云娘子离去后,我按照她的指点,又独自练习了许久琵琶,直到指尖微微发烫,额角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夏日的午后,连风都带着一股懒洋洋的燥热,唯有沉浸在音律中时,心神方能寻得片刻清凉。
然而,学问的修行并非只有琴弦一道。刚放下琵琶,洗净手脸,院门外便传来了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是陈老先生来了。
我连忙起身相迎。先生依旧是那身半旧的青布长衫,肘部的补丁洗得发白,但整个人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丝不苟。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布包,额头上也带着汗迹,显然是一路步行而来。
“先生!”我敛衽行礼,心中有些歉然,“这大热的天,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该是学生去您府上请教才是。”
陈老先生摆了摆手,声音平稳,带着一丝夏日的沙哑:“无妨。走动走动,出些汗,也好。整日闷在书斋里,骨头都要僵了。”他目光扫过庭院,最后落在石桌上我方才练字摊开的纸张和笔墨上,微微颔首,“看来,并未因暑热而懈怠。”
我将先生请到廊下通风处坐下,那里比院中树荫下还要凉快些。贾姨早已机灵地端来了用深井水镇过的绿豆汤,碗壁凝结着细细的水珠,看着就让人心生凉意。
先生道了谢,慢慢饮了几口绿豆汤,这才将带来的布包打开。里面并非新的书卷,而是我前几日交予他的、关于西湖水利与钱塘江潮的读书笔记和几张我尝试绘制的简易河道示意图。
“你上次提出的几个问题,关于西湖若淤塞对钱塘城的影响,以及前朝几次大修海塘的得失,老夫仔细想了。”先生开门见山,将笔记摊开,指着上面我用朱笔标注的疑问处,“你可知,为何历代都如此重视疏浚西湖,而不仅仅是依赖钱塘江?”
我思索着回答:“学生浅见,西湖如同钱塘的‘肺’,能蓄水,能调节水源。若西湖淤塞,不仅城中百姓饮水成问题,遇到大雨,内涝恐怕也会更加严重。而钱塘江潮水凶猛,时有泛滥,依赖它,风险太大。”
“嗯,说到了一点。”先生点点头,用粗糙的手指点了点我画的那张歪歪扭扭的示意图,“但你只看到了‘利’,未深想其‘害’。西湖若管理不善,淤塞成患,其害处远比无水可用更甚。前朝元和年间,就曾因西湖疏于治理,导致暴雨时湖水倒灌入城,淹没坊市,死伤甚众。那一次教训,才让后来的主政者真正下定决心,要根治西湖水患。”
他顿了顿,看着我,目光严肃:“做学问,治国,乃至为人处世,皆同此理。不能只看到一件事的好处,就盲目去做,更要预想到它可能带来的坏处,想好应对之策。这叫‘思危’,也叫‘远虑’。”
先生的话如同暮鼓晨钟,敲在我心上。我之前思考问题,确实常常只着眼于积极的一面,缺乏这种深远的忧患意识。这不仅仅是治水的道理。
“那……先生,如今的钱塘水利,可还有隐患?”我忍不住追问。
陈老先生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处隐约的湖山轮廓:“隐患何时没有?近年来,漕运繁忙,往来船只日多,对河道亦是负担。加之……”他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有些事,非你我书生所能妄议。你只需记住,水利之事,关乎民生根本,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是疏是堵,是引是蓄,都要顺应天时、地利,更要体察民情、量力而行。切不可好大喜功,更不可为了一己之私,罔顾百姓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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