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寒潭印心（1/2）

年关愈近，天气也愈发酷寒，接连几日的大雪，将钱塘城裹在一片素白之中。西泠小院银装素裹，枇杷树的枯枝上积了厚厚的雪，偶尔有耐寒的雀鸟落下，啄食贾姨撒在院中的些许粟米，留下几行细碎的爪印。

屋内的炭盆终日不熄，饶是如此，呵出的气仍凝成白雾。那日宴席的暖意犹在心间，但连日大雪阻隔了外出，整日困于室内读书习字，心头难免生出些许滞闷与浮躁，仿佛被这无边的雪色与寂静困住了。

这日清晨，雪势稍歇，天色依旧阴沉。我推开支摘窗，一股凛冽清新的寒气扑面而来，精神为之一振。院中积雪没踝，万物寂然。看着那纯净无瑕的雪白世界，心中忽然格外想念灵隐寺后山那清寂的空气，以及慧觉师父那能涤荡尘虑的宁静。

“贾姨，我想去灵隐寺后山走走。”我换上最厚实的棉裙，披上斗篷，系紧风帽。

贾姨从灶间探出头，看着外面的积雪，忧心道：“这大雪封山的，路怕是不好走……”

“无妨，我走慢些，只在山脚附近转转，透透气便回。”我安抚她道，心中那份渴望却愈发清晰。

让老周头驾车送至山脚。往日清晰的山径已被积雪覆盖，辨认不出。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大致方向向上走，脚下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空寂的山谷中格外清晰。寒风掠过树梢，卷起细碎的雪沫，如同撒下一片晶莹的冰尘。

行至半山，果然在那棵熟悉的老松之下，看到了那个灰色的身影。

慧觉师父并未在扫地，厚厚的积雪也无需打扫。他静立于松树下，身姿挺拔，灰色的僧袍下摆在寒风中微微拂动，须眉之上沾染了些许雪粒，仿佛与这雪松、这山石融为一体。他正低头看着雪地上一行不知名小兽留下的足迹，神情专注而平和。

我放轻脚步，走近，双手合十，恭敬行礼：“慧觉师父。”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依旧澄澈温和，落在我身上，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冬衣，看到我心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滞闷。他唇角泛起一丝了然的浅笑：“施主来了。步履沉滞，眉间似有雪霰未化，可是被这天地间的‘大静’所困？”

我心中叹服，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坦诚道：“师父明鉴。连日大雪，困于方寸之地，虽知静能生慧，却难免觉得气闷神倦，仿佛心也被这冰雪冻住了一般，难以流动。”

慧觉师父微微颔首，并未直接宽慰，而是缓步向前走去，示意我跟随。他行走在没踝的积雪中，步履沉稳，不留痕迹。我们行至后山那处熟悉的潭边。

往日碧波荡漾的潭水，此刻已凝结成厚厚的一层冰，光滑如镜，将四周的雪松、山峦和铅灰色的天空清晰地倒映其中，构成一幅绝美而冷寂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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