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梁中书心照不宣 外宅安置王瓶儿(2/2)
娇媚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旋即被求生的渴望和逃离火坑的强烈意愿淹没。她深知眼前之人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遂盈盈拜倒:“若蒙都头搭救,脱离苦海,娇媚愿听凭驱使,结草衔环以报!”
西门庆哈哈大笑,当即唤来红姐,重金赎了娇媚。他将其秘密安置在清河县一处僻静小院,请来嬷嬷教导仪态规矩、琴棋书画,更延请落魄文人,精心杜撰了一套天衣无缝的“幽州名门闺秀,遭兵灾流落”的身世,反复演练,直至娇媚举手投足、言谈应对皆毫无破绽,那股清冷孤高的气质更是浑然天成。同时,西门庆亦不动声色地安排人手,将娇媚在丽春院的所有痕迹,包括当初卖她的牙婆,尽数抹除。那本记载娇媚来历的丽春院“花名册”,早已被西门庆付之一炬。从此唤名王瓶儿,对其百般恩宠,宛若结发夫妻。
一切准备停当,西门庆才精心策划了梁中书与王瓶儿在街头的“偶遇”。落魄才女街头卖画,清贵风姿惹人怜,正撞上微服出游的府尹大人…这戏码演得天衣无缝。梁中书果然上钩,怜香惜玉之心大起,遂将其收留。
此刻,西门庆听闻王瓶儿已顺利入住玉瓶园,成为梁中书的外室,心中得意非常。他寻了个由头,前往玉瓶园附近“办事”。行至园外僻静处,果见一乘青呢小轿在几个健仆护卫下,正停在角门外。轿帘掀开,一只穿着素缎绣鞋、玲珑小巧的脚先探了出来,随即,一身淡雅衣裙的王瓶儿扶着丫鬟的手,娉娉婷婷走下轿来。
西门庆隐在树后,目光灼灼。数月不见,王瓶儿在西门庆重金堆砌和嬷嬷调教下,气质愈发沉静脱俗,如同精雕细琢的美玉,光华内蕴。那份刻意营造的清冷书卷气,混合着她骨子里因坎坷经历而生的淡淡忧郁,形成一种独特的风韵,足以让任何男人心动神摇。她似乎察觉到窥视的目光,微微侧首,朝西门庆藏身的方向瞥了一眼。那眼神清冷依旧,却在对上西门庆目光的刹那,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光芒——有畏惧,有认命,也有暗自的欢喜,或许还有一丝被掌控的怨怼与依恋,也有随即迅速垂下眼帘,如同受惊的蝶翼。
西门庆心头一热,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狞笑。很好!棋子已落位!他仿佛已看到梁中书沉溺于温柔乡中,而王瓶儿则如最精妙的探子,将梁中书的隐秘、过失,乃至致命把柄,源源不断地传递到自己手中。届时,梁中书这棵大树,便真成了他西门庆掌中玩物!便是那蔡京老贼与蔡夫人,若想动他西门庆,也得掂量掂量他手中握着的、足以让梁中书身败名裂的证据!
梁中书对园中这朵“空谷幽兰”王瓶儿,确是宠爱有加,视作烦闷宦海中难得的慰藉。每每公务缠身心绪不佳,便轻车简从,来到玉瓶园。王瓶儿或焚一炉清香,素手调琴,一曲《高山流水》涤荡尘虑;或素手烹茶,红袖添香,伴他批阅文书。她言语不多,却总能在他疲惫时递上一盏恰到好处的热茶,在他烦躁时以清泠琴音抚平心绪。那份安静、柔顺与恰到好处的疏离,让梁中书深感熨帖,只觉此女如解语花,不枉自己费心安置。
这一夜,梁中书留宿园内。红烛高烧,锦帐低垂。一番云雨之后,梁中书心满意足,搂着怀中温香软玉,沉沉睡去。王瓶儿却悄然睁开眼,听着枕畔均匀的鼾声,眼中毫无睡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清醒。她轻轻挪开梁中书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赤着雪白的双足,无声无息地下床,走到外间。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一地清辉。王瓶儿走到那张梁中书白日伏案的书桌前。桌上摊着几份未及收起的文书,墨迹犹新。她借着月光,目光锐利如针,迅速扫过纸页上的字句。一份是关于大名府库粮转运的批文,提及“损耗”比例;另一份则是某位官员的密报,隐约涉及边镇军饷的克扣…她屏住呼吸,将关键的字句、人名、数目,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深深镌刻在脑海之中。
做完这一切,她如同最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回到内室床边。梁中书依旧沉睡,浑然不觉。王瓶儿重新躺下,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遮住了眸底深处那一丝完成任务后的空洞与疲惫。她心中默念:西门庆…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你娶我为妻的诺言,何时才能兑现?
数日后,西门庆在清河县一处隐秘茶楼雅间,收到了一个密封的蜡丸。捏碎蜡丸,展开内里一张薄如蝉翼的素笺,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正是王瓶儿传递出的、关于梁中书经手粮运损耗、疑似军饷弊案的隐秘信息!西门庆逐字逐句看完,脸上露出狂喜之色,眼中闪烁着贪婪而阴鸷的光芒。
“好!好一个王瓶儿!干得漂亮!”西门庆抚掌低笑,小心翼翼地将素笺藏于私密之处。“梁世杰啊梁世杰,你自以为金屋藏娇,寻了个解语花、忘忧草,却不知这朵娇花,根茎早已浸透了我西门庆的毒汁!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如今尽在我掌握之中!他日…嘿嘿…”他仿佛已看到梁中书在自己面前俯首帖耳、任其拿捏的模样,更看到了借助梁中书乃至蔡京之力,自己权势膨胀、富可敌国的锦绣前程!这步棋,他西门庆,赌赢了!
正是:
移花接木巧设局,金屋娇娘是谍影。
贪官污吏藏暗账,尽入枭雄掌握中。
欲知西门庆手握此等把柄,将如何挟制干爹梁中书,这惊天阴谋又会在梁府掀起何等腥风血雨,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