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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鎏金囚笼里的裂隙(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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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野真琴几乎是在中村美一话音未落时便点了点头,素色棉麻和服的领口随着动作微微敞开,露出里面黑色劲装的立领。那劲装的布料厚实挺括,领口的军用锁边细密工整,针脚间距精确到毫米,是只有实战部队才会用的工艺,布料内层隐约透出的硬衬轮廓,能看出是凯夫拉纤维的质感。

她的动作幅度极小,只有肩膀轻轻动了下,素色和服的平结腰带却依旧绷得紧实,没有半分松散。“彼女を最も危険な密林の哨戒に送れば、できます。(把她派去最危险的密林哨位,就行。)”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绝对的笃定,目光精准落在地形图上“密林盲区”的标注处,“そこは三十分前に花粥さんの部队が手が届かない场所です——老榕树根交错,视野不足五米,正是需要熟悉地形的人守着。(那里是三十分钟前花粥小姐的部队没覆盖到的盲区——老榕树根交错,视野不足五米,正是需要熟悉地形的人守着。)”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和服下摆的布料,那里藏着的短刀刀柄硌得掌心发疼,却依旧语气平稳:“守得住,是将功补过;守不住,也算以死谢罪。(守得住,是将功补过;守不住,也算以死谢罪。)”没有多余的情绪,却把赎罪的路径说得清晰又务实,连花粥部队的布防时间都记得分毫不差,日语的求情声像细密的雨,砸在寂静的大厅里,每句话都带着急切的颤音。山田音美哭得更凶了,肩膀一抽一抽的,和服的紫藤花被泪水浸得发暗,银线的光泽都淡了几分。吉米还在徒劳地喊着“不关她的事,要杀杀我”,却被身后的雇佣兵狠狠踹了一脚膝盖弯,“咚”地跪趴在地上,闷哼着闭了嘴,鼻血顺着鼻尖滴在大理石上,晕开一小团暗红。

我站在原地没动,手背的痛感越来越清晰,像有根烧红的细针在骨缝里钻动,却让脑子愈发清醒。深吸一口气,黑色帆布鞋的鞋底蹭过大理石地面,发出极轻的“沙沙”声,刚好盖过女人们的啜泣。“丽丽姐,不能杀。”显然早把局势在心里过了无数遍。

丽丽姐的眉梢猛地往上挑了挑,几乎要碰到鬓角的碎发,原本微垂的眼尾也跟着扬起,露出眼底深处的审视。指尖转着的金质蛇形发簪速度陡然加快,蛇身缠绕的金丝在水晶灯的照射下划出细碎的光弧,像道流动的金链;蛇头吐着的分叉金舌上嵌着的红宝石,随着动作在她脸颊旁晃出跳跃的红点,像颗悬在半空的血珠。“哦?说说理由。”尾音拖得稍长,带着几分玩味,却又裹着不容置喙的威压,“说得不好,连你一起罚——正好雷朵的药箱还缺个人试新药。”

她的语气里藏着冷意,眼神像探照灯似的钉在我脸上,连我纱布下伤口的细微颤动都没放过。蛇头项链的黑钻在领口处闪着幽光,刚好与发簪的红宝石形成呼应,仿佛两道冷光在夹击我,显然没料到我会当众驳了她的命令,此刻正用审视的目光掂量着我的底气。

“第一,”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手背伤口传来的锐痛,抬手时缠着无菌纱布的指尖微微发颤——纱布已经被渗出的血浸得发暗,边缘的胶布卷了点边,蹭过空气时带着微凉的触感。指尖精准指向墙上的金三角地形图,那是张覆了哑光膜的厚纸,边缘因为常年被人指点磨得发毛,卷成了浅浅的弧度,红笔圈出的青姑会防区像块醒目的伤疤,死死卡在湄公河支流的渡口处,颜料因为时间久了微微发暗,却依旧刺眼。

“嗤啦——”纱布蹭过覆膜的声响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指腹按在标着“密林”的区域,能清晰摸到纸张下木板的纹路,甚至能感觉到地图钉在木头上的凸起。“镇东头那片老榕树丛,昨天下午两点到五点,只有山田音美带了测距仪去勘测。”我刻意加重了时间,目光扫过青姑会的女人们,“她在地图背面用蓝笔标了细节:三号老榕树下有暗沟,深两米、宽半米,能藏三个伏兵;西坡的野芋丛下是软泥,踩上去会陷到脚踝,能消音却易留痕;还有北角那片断树桩,其实是空心的,能藏武器。”

我顿了顿,指尖重重敲了敲“密林”二字,力道大得让纱布都陷进了覆膜的纹路里:“这些标记只有她看得懂——她标了暗沟的支撑点在哪,软泥区的安全落脚处在哪。杀了她,这三百米的盲区就是不设防的缺口。赫猜的人最擅长钻这种地形空子,上次在柬埔寨,他们就是靠暗沟摸了我们的哨。到时候他们从暗沟里爬出来,直接抄了渡口的后路,死的就不是山田音美一个人,是守渡口的所有青姑会姐妹。”

青姑会的求情声瞬间停了,工藤千夏攥着蛇形戒指的手松了些,蛇头毒针隐了回去,眼底的急切变成了诧异;夏川由美加抬眼盯着地图,针尾的樱花瓣忘了颤动;山口美智子摸银镯的指尖动了动,显然没料到我连勘测细节都知道,连呼吸都放轻了半分。

“第二,”我往前迈了半步,黑色帆布鞋的鞋底蹭过大理石地面,发出极轻的“沙沙”声,刚好打破这短暂的寂静。手背的伤口被扯得发疼,纱布下的皮肉像被磨过,可我没皱眉头,反而死死盯着丽丽姐的眼睛——她蛇头项链的黑钻刚好映在我瞳孔里,像颗冷硬的星,“现在是跟赫猜打仗,不是关起门来清理门户。”

“吉米是巴拿马来的佣兵,上个月才跟着他的队长投靠雷朵,档案里写着他三年换了四个雇主,跟我们本就不是一条心。他私通眼线,死不足惜,拖去镇口当靶子都嫌浪费子弹。”我语速飞快,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又立刻转了话锋,“但山田音美是青姑会的老人,五年前就跟着你了。”

“三年前柬埔寨雨林,你被越南雇佣兵围在山洞里,是她扑过来替你挡了16的弹片,右腰侧缝了八针,现在疤痕还在;去年曼谷唐人街,工藤千夏跟泰拳王查猜打生死局,查猜的肘击要落在千夏太阳穴上,是她冲上去用胳膊挡了一下,胳膊肿得像萝卜,吊了半个月绷带。”我每说一句,目光就扫过对应的人,工藤千夏的肩膀明显颤了下,“她跟着你出生入死过,是能把后背交给彼此的自己人。”

最后,我往前又挪了半寸,声音沉得像敲在铁板上:“杀了她,青姑会的姐妹们会怎么想?‘出生入死不如一时糊涂,功劳再多也抵不过一次错’。到时候渡口开战,谁还肯拼命?赫猜要的就是我们自相残杀,削弱战力,我们不能中了他的圈套。”

丽丽姐转着发簪的动作慢了半拍,蛇头金舌上的红宝石晃得没那么急了,眼底的审视淡了些,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思索。蛇头项链的黑钻依旧亮着,却没了之前的压迫感,仿佛我的话正顺着那道冷光,钻进她心里掂量分量。

手背的伤口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锐痛——许是刚才抬手指地图时用力过猛,纱布磨破了刚结的淡粉色血痂,细针似的痛感顺着指骨往小臂窜,纱布边缘瞬间洇出一点新红,像颗刚渗出来的血珠。我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往前又迈了半步,黑色帆布鞋的鞋底碾过大理石缝里的细沙,发出“咯吱”一声轻响,脊背绷得比之前更直,声音里的坚定像淬了钢:“第三,与其杀了她,不如让她戴罪立功。”

“吉米的4A1刚被雇佣兵检查过,枪身的泥渍擦干净就能用——弹匣里还有十七发5.56毫米子弹,战术导轨上的红点瞄准器没坏,只是枪托沾了点渡口的红泥,蹭一蹭就亮堂。”我指尖往吉米扔在角落的步枪方向虚指,“让她带着这把枪,去密林最深处的三号哨位。”

目光精准落在地形图上那处标着“3”的小三角:“那地方离渡口足足八百米,是整片密林地形最复杂的缺口——老榕树的气根缠成密网,阳光都透不进半分,地面铺着半尺厚的腐叶,走上去连脚步声都能吞掉;左侧三米就是她标过的暗沟,右侧全是带刺的野芋丛,花粥的女子队此刻在西坡布防,要绕开五片软泥区,最快得十分钟才能赶到支援。”

我顿了顿,声音压得更沉,却字字清晰:“她要是能守住半小时,等花粥的机动队赶过来汇合,就是将功补过;要是守不住,战死在那片她最熟悉的密林里,也算给青姑会留了体面——总比被自己人用刀抹脖子,死得不明不白强。”

最后,我抬眼看向丽丽姐,眼神里没有半分退缩:“这样既没损失熟悉地形的战力,又能让所有人看清,雷朵的规矩是‘犯错要赎,不是一死了之’。人心齐了,才能挡住赫猜的兵;人心散了,不用敌人打,我们自己就垮了。”

大厅里瞬间静得可怕,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水晶灯的百八十片棱面反射着冷光,“簌簌”的反光声像极细的针落在地上,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无处不在。青姑会女人们的呼吸全放得极轻,夏川由美加针尾的樱花瓣不小心掉在蒲团上,都能听见“嗒”的一声脆响;工藤千夏攥着蛇形戒指的手松了,蛇头毒针隐回去的“咔嗒”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山田音美的抽泣声也停了,只留肩膀微微发抖,眼泪砸在和服上的湿痕,正顺着紫藤花的纹路慢慢晕开。

丽丽姐盯着我看了足足三秒。指尖转着的蛇形发簪慢慢停在发髻旁,金舌上的红宝石不再晃动,稳稳地嵌在蛇嘴里,像颗凝住的血珠;蛇头项链的黑钻眼睛在灯光下亮得发锐,目光从我的手背纱布扫过,落在地图上的三号哨位,又缓缓移到还在发抖的山田音美身上,最后重新落回我脸上——那眼神里的审视渐渐淡了,多了些意外的探究,又慢慢化成一丝了然。

突然,她嘴角先往上弯了半分,接着眼角的纹路也柔和下来。不是之前看戏时那种漫不经心的慵懒弧度,是带着点真心赞许的锐利,连鬓角的碎发都仿佛跟着松快了些:“有点意思。肖雅以前总跟我说你老实,不爱说话,没想到脑子这么清楚,比那些只会喊打喊杀的佣兵强多了。”

话音刚落,她抬手往山田音美方向指了指,语气里的冷意散了大半,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蛇头发簪在她指尖轻轻转了个圈:“就按袈沙说的办。给她五分钟整理——夏川,把你包里的止血粉给她补点,让她把和服领口系好,别带着这副乱糟糟的样子去哨位;千夏,把你那把短柄鲛鱼皮匕首给她,刀刃快,适合密林近战。”

山田音美猛地抬头,眼里的绝望换成了不敢置信的光,刚要磕头谢恩,就被丽丽姐的眼神制止了。丽丽姐的目光转向被架着的吉米,眉头微微皱起,语气里满是嫌恶:“吉米……拖去镇口,让雇佣兵当移动靶子练枪。他不是爱动吗?正好让新兵练练瞄准,别浪费了这身力气。”

旁边两个穿沙漠迷彩的雇佣兵立刻应声“是”,粗粝的手架起吉米的胳膊——他刚才还在徒劳挣扎,听见“移动靶子”四个字,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挣扎瞬间弱了下去,只剩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呜咽,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大理石上,很快被吸干,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两名穿沙漠迷彩的雇佣兵立刻上前,粗糙的手掌像铁钳似的扣住吉米的胳膊——指节用力掐进他松弛的皮肉里,留下几道青红的印子。吉米刚还瘫软的身体瞬间弹了起来,喉咙里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不!别杀我!我是被冤枉的!”那声音尖锐得刺破空气,在挑高的走廊里撞出层层回声,“哐当哐当”地跟着他被拖拽的步伐往前滚。

随着距离越来越远,惨叫声渐渐变了调,从尖锐的嘶吼变成含混的呜咽,像被捏住喉咙的野兽,最后在厚重的铁门“哐当”关上时,彻底被掐断在门外,连一丝余响都没留下。只有大理石地面上,还沾着他挣扎时蹭落的几点红泥,像未干的血渍。

山田音美跪在原地,看着吉米消失的方向愣了半秒,随即猛地往前扑跪半步,额头重重砸在冰凉的大理石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额前的碎发都被震得飘了起来,很快,一点鲜红的血珠就从光洁的额头渗出来,混着还没干的泪水往下淌,滴在暗粉色和服的紫藤花刺绣上,晕开一小片暗红的湿痕,把花瓣上的银线都染得发暗。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会长!袈沙さん!(谢谢!会长!袈沙先生!)”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说完又重重磕了第二个头,额头的血珠蹭在石材上,留下个浅红的印子。第三个头磕下去时,额头已经红得发紫,可她依旧没敢轻慢,直到听见丽丽姐“起来吧”的示意,才撑着地面慢慢直起身,鼻尖还在一抽一抽的,眼里却多了劫后余生的光。

青姑会的女人们像是同时松了口气,紧绷的脊背齐齐垮了半分,连空气里的滞涩感都散了大半。

工藤千夏攥着铜制蛇纹戒指的手终于松开,指腹从蛇头处滑过,藏在戒指里的毒针“咔嗒”一声弹回原位,那道细微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她眼角的刀疤也跟着柔和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绷得发亮如细蛇,反而因为放松,纹路里透出点浅淡的粉,连嘴角都不自觉地往下撇了撇——虽没笑,却没了之前的戾气。

夏川由美加指尖捻了捻针尾的干缩樱花瓣,花瓣边缘的脆片又掉了点,她却浑然不觉。嘴角悄悄往上扬了个极浅的弧度,眼尾的垂坠感让这抹笑意添了几分温婉,接着抬手,用指腹轻轻拂去山田音美和服裙摆上的细碎木屑——动作轻得像掸落灰尘,连紫藤花刺绣的银线都没碰乱半分,指尖划过布料时,还顺带帮她理了理歪扭的衣襟。

山口美智子摩挲银镯的动作慢了下来,拇指顺着蛇鳞纹路轻轻蹭过,腕间的哑光银镯泛着温润的光。她抬眼看向我,原本冷厉的眼神彻底软了下来,像化了冰的春水,接着轻轻点了点头,幅度不大,却带着十足的诚意,连藏青色和服的宽幅黑带都跟着微微晃动,蛇形玉坠的幽光晃得柔和了些。

吉川樱子一直垂着的头缓缓抬起,缠纱布的左胳膊微微动了动——手肘先往外拐了半寸,像是想抬手道谢,可刚抬到半空,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指尖轻轻攥住了和服的袖口。她看我的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感激,瞳孔里映着水晶灯的碎光,连耳尖都悄悄泛了层淡红,像被热气熏过似的,之前的紧绷感荡然无存。

中村美一按在刀鞘上的右手彻底松开,指腹从黄铜搭扣上滑开,留下一道浅浅的温痕。深紫色和服上的藤纹刺绣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那些像被拧成麻花的虬结藤条,仿佛也跟着舒展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透着窒息的压迫感,藤尖的哑光银线也收了锋芒,静静地贴在布料上。

吉野真琴的素色和服裙摆被晚风轻轻吹得晃了晃,平结腰带跟着动了动,却依旧绷得整齐。发间的乌鸦羽饰也随之轻颤,墨黑的羽尖原本透着锋利的寒光,此刻却微微往下垂了些,锋芒收敛在发丝间,没了之前那股藏在棉絮里的冷硬。她抬眼扫了我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可那眼神里的警惕,已经换成了淡淡的认可。

魅姬踩着七厘米细高跟朝我走来,酒红色桑蚕丝吊带裙的裙摆像流动的晚霞,扫过我黑色工装裤的裤脚时,带着丝滑的凉意——布料蹭过布料的“窸窣”声极轻,混着她身上淡淡的鸢尾香,漫进鼻腔。那香气是她惯用的“暗夜鸢尾”,前调的清冷雪松混着后调的柔腻花香,淡得像晨雾裹着花瓣,却又清晰可辨。

她走到我身侧,手肘轻轻撞在我小臂外侧,力度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察觉到她的动作,却又不至于失衡。眼尾微微往上挑着,像勾人的钩子,原本藏在眼底的嘲讽早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嘴角弯着浅弧:“行啊你,三言两语就把青姑会这群‘刀尖子’的心给捋顺了,比丽丽姐的发簪还管用。”声音里的调侃裹着笑意,尾音轻轻拖长,带着点熟人间的亲昵。

我没接话,只是目光追着青姑会的女人们——她们正扶着山田音美往外走,动作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关切。夏川由美加先从和服内侧的暗袋里掏出面巴掌大的鎏金小镜,镜柄缠着细银链,链尾挂着颗极小的珍珠。她踮起脚尖,对着镜子帮山田音美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指尖挑开粘在脸颊的汗湿碎发,又把额前的刘海捋得整齐些,连鬓角翘起的发丝都轻轻按平,动作柔得像在打理易碎的瓷器。打理完头发,她又伸出指腹,顺着和服裙摆的紫藤花刺绣轻轻摩挲,把被扯歪的花瓣纹路一点点推回原位,连银线起毛的地方都小心翼翼地捋顺。

工藤千夏则从腰间解下自己的黑色战术手套,那手套掌心有菱形防滑纹路,指节处嵌着硬塑护片,还带着她掌心的余温,暖烘烘的。她一把塞到山田音美手里,依旧是粗声粗气的语调,却没了之前的尖锐:“密林里蛇多,尤其是傍晚,五步蛇爱缠树根,戴上!”说罢还嫌不够,又扯了扯她歪扭的和服领口,帮她把崩开的盘扣重新扣好,指尖碰到对方锁骨处的吻痕时,眉头皱了皱,却没多说什么。

山口美智子抬手解下腕间的哑光银镯,蛇鳞纹路里还沾着点致幻粉末的浅灰残渣。她倾斜镯身,米白色的防潮药粉簌簌落在山田音美掌心,细得像雪:“撒在鞋里,密林的腐叶下全是潮气,踩久了容易得风湿。”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不止三分,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叮嘱,说完又帮她把银镯重新戴好,指尖划过对方手腕时,还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安抚。

走到大厅门口时,山田音美的脚步顿了顿。她转身时暗粉色和服的裙摆扫过地面,带起几粒细沙,对着我深深鞠了一躬——额头几乎要碰到胸口,后背绷得笔直,之前的慌乱与狼狈全化作了郑重。起身时,她抬眼望过来,眼里的感激像盛不住的温水,连眼角未干的泪痕都闪着光,直到工藤千夏催了句“快走,别误了哨位”,才跟着众人慢慢消失在走廊尽头。

主位上的丽丽姐终于有了动作。她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白瓷茶杯的杯沿,无名指轻轻托着杯底,动作慢得像在把玩古董,将凉透的茶杯缓缓端到面前。没有喝,只是鼻尖凑近杯口,轻轻嗅了嗅——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看见她鼻翼微微动了动,似在品味凉透的普洱余韵。

下一秒,她的目光落在我缠着纱布的手背上。那道伤口还在隐隐渗血,淡红的血渍顺着纱布的纹路往外晕,把原本洁白的无菌纱布染出一小片浅红,连边缘的胶布都浸得发暗。她的眼神从渗血处扫过,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随即又抬眼看向我,嘴角弯着真切的笑意:“以前倒没发现,你还懂这些带兵的道理——不是硬邦邦的规矩,是揣着人心的法子。”

指尖轻轻敲了敲杯壁,“笃、笃”两声脆响,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她的语气里没了之前的审视与冷硬,多了些长辈对晚辈的赞许,连尾音都软了些:“看来,肖雅没看错人。”这话说得轻,却掷地有声,像给我在雷朵这鎏金囚笼里的立足之处,悄悄添了块实在的砝码。

水晶吊灯的百八十片棱面折射出细碎的鎏金光斑,像撒了把碎钻,轻轻落在我缠着纱布的手背上。那些光不是直白的刺眼,而是带着水晶特有的温润,顺着纱布的棉纤维纹路往下渗,连纱布边缘卷翘的胶布都被照得透亮,能看见胶布下隐约泛着的淡红血痕。绷带下的痛感正以极缓的速度褪去——先是最尖锐的刺痛像被温水浇过般化开,变成淡淡的钝痛,再慢慢沉进骨缝深处,最后只剩一点若有若无的酸胀。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微妙的暖意,从指尖的纱布边缘开始蔓延:先是掌心泛起酥麻的热意,顺着血管往上爬,掠过手腕处的动脉,最后轻轻撞进心口,像揣了颗刚焐热的鹅卵石,暖得踏实。这暖意不是大厅里地龙暖气的干燥灼热,是带着人情的温度——是工藤千夏塞给山田音美手套时的余温,是夏川由美加拂去木屑时的轻柔,是山口美智子点头时眼里的软光,揉在一起,顺着我的目光落进心里。

我望着青姑会离去的方向,忽然清晰地意识到,刚才那番话不止是救了山田音美。在雷朵这张织满权力博弈、生死算计的网里,我终于不再是悬着的浮萍——青姑会女人们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工藤千夏眼角绷得发亮的刀疤松了,像收起锋芒的细蛇;夏川由美加垂在裙摆下的指尖不再死死攥着毒针,针尾的樱花瓣轻轻晃着;山口美智子摸银镯的动作没了之前的戒备,点头时连蛇形玉坠都晃得柔和。这不是刻意的讨好,是卸下敌意后的真实松动,像这鎏金囚笼上裂开的一道细缝——这囚笼是丽丽姐的喜怒、是青姑会的规矩、是赫猜的枪口,而这道缝里漏进的,是比水晶灯更暖的人心。

但这份暖意刚在心里沉了半秒,就被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戳破。那声音格外清晰,每一下都敲在神经上,钟摆晃过的弧度带着机械的冰冷,指针正死死钉在“17点42分”——离魅姬说的“赫猜部队十五分钟后抵近渡口”,只剩最后八分钟。我甚至能看见钟面上积着的薄灰,随着摆锤的晃动轻轻震颤,像在为即将到来的硝烟倒计时。

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地形图上的三号哨位,那里的景象仿佛就在眼前:老榕树的气根像无数条灰褐色的蛇,缠成密不透风的网,阳光透不进半分,只能听见腐叶下虫豸的“窸窣”声;地面铺着半尺厚的黑褐色腐叶,踩上去能陷到脚踝,底下藏着黏腻的软泥,稍不留意就会陷进去,连鞋都拔不出来;暗沟的边缘长着滑腻的苔藓,沟底积着浑浊的雨水,倒映着扭曲的树影,真真切切能吞噬掉一条生命。山田音美此刻正往那里走,她的和服裙摆会沾满腐叶碎屑,战术手套会磨破掌心,可她握着的枪里,装着的是赎罪的机会,也是活下去的希望。

而我,依旧是这局棋里最被动的那颗棋子。左边是丽丽姐深不可测的算计——她今天的赞许或许是真心,可明天若我挡了她的路,地下室的氢氟酸依旧等着“试验品”;右边是赫猜的枪口,他的眼线已经摸进过仓库,下一次或许就藏在我身后的阴影里;中间是各方势力的拉扯,女子敢死队的警惕、雇佣兵的漠然、青姑会刚松动的人心,稍有不慎就会被撕成碎片。我能做的,只是踩着刀尖往前走,在权力与生死的夹缝里,把每一步都踩得稳些,再稳些。

但至少此刻,那些藏在和服下的刀,暂时收了锋芒。夏川由美加指尖的毒针已经滑进暗袋,针尾的樱花瓣贴在淡粉色绉绸上,再没露出半分冷芒;工藤千夏的铜制蛇纹戒指停了转动,蛇头毒针弹回原位,蛇鳞纹路在她掌心留下的红印渐渐淡去;山口美智子的银镯扣得紧实,里面的致幻粉末不再发出“沙沙”响动,蛇形玉坠的幽光也没了之前的戾气。

暮色顺着大厅的落地窗爬进来,像层薄纱,轻轻罩在她们离去的背影上。山田音美和服上的紫藤花沾着血痕与木屑,在光影里泛着暗哑的光;工藤千夏的深灰松枝纹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桑蚕丝的光泽在暮色里渐淡;中村美一的深紫藤条绣像被融进了阴影,却依旧能看清那虬结的弧度。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脚步声与布料摩擦声越来越远,可那些画面、那些眼神、那些转瞬即逝的暖意,却像被刻在了心里,清晰得连银线的毛边、玉坠的磨痕都历历在目。

水晶灯的光斑还在手背上晃着,暖意未散,可我已经握紧了藏在身后的短刀——硝烟要来了,这鎏金囚笼里的片刻喘息,终究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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