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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枕暖灯柔(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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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肖雅立刻往前凑了半步,左手稳稳托住碗底。她的掌心很暖,带着点淡淡的兰草香,温度透过冰凉的瓷碗传过来,像团小小的火苗,一点点焐热我冰凉的手。那暖意顺着指尖往上爬,竟暂时压下了几分指尖的麻意,碗也稳了下来。

“您的手怎么这么凉?”她皱了皱眉,眉心拧出个极小的川字,眼神里的担忧浓得化不开。她的目光扫过我手腕上的淤青,又落回我发白的脸,犹豫了一下,抬起右手,指尖快要碰到我的额头时又顿住,声音放得更轻:“我可以帮您摸一下吗?看看有没有发烧?”

她的指尖悬在半空,离我的额头只有半寸远,我能感觉到那指尖的微凉,还有她微微屏住的呼吸——像是怕唐突了我。我盯着她干净的眼睛看了两秒,想起花粥的冷漠、阿逸的算计,再看看眼前这双满是担忧的眼睛,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她的指尖立刻落了下来,轻轻贴在我的额头上。微凉的触感像一片薄荷叶,刚好压下额角伤口的灼热,舒服得我忍不住眯了眯眼。她只摸了两秒,就收回了手,转而轻轻搭在我的左手腕上——她的指腹带着一层薄茧,不是粗粝的老茧,是常年做事磨出来的细茧,贴在我的腕脉上,既不松垮也不紧绷,力道刚好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有眉头微微蹙着,像在认真分辨脉搏的轻重快慢。房间里很静,只有窗外隐约的滴水声和她轻浅的呼吸声,还有我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那心跳里,有身体虚弱的慌乱,也有一丝莫名的安定。

片刻后,她才睁开眼,收回手,指尖轻轻蹭了蹭我的袖口,像是怕弄皱了衣服:“您的脉搏有点乱,跳得偏快,”她顿了顿,语气很笃定,却没多问,“应该是身体太虚弱,加上毒素影响了气血,得好好卧床休息才行。”

“毒素”两个字,她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没有追问是什么毒、怎么中的毒,也没有露出好奇或探究的神色,只是像在说“今天天气有点凉”一样自然。说完,她就拿起旁边的纸巾,轻轻擦了擦我嘴角不小心沾上的粥渍,动作轻得像拂去灰尘。

我看着她的侧脸,忽然想起刚才在地下室,阿逸提起Rkb1时那阴鸷的笑,想起魅姬用毒威胁我时的刻薄,再看看肖雅这恰到好处的沉默——她显然知道我身上的毒,知道我是“囚徒”,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用毒来要挟、试探,反而只是提醒我“要休息”。这种不追问、不窥探的分寸感,像一汪温水,慢慢浇灭了我心里大半的警惕。

她把空了一半的粥碗接过去,又舀了一勺,吹了吹才递到我嘴边:“再喝两口吧?垫垫肚子,才有力气扛过去。”灯光下,她的眼底还带着担忧,却没有半点强迫的意味,只有纯粹的关切——像极了辛集兴当初蹲在炊事班门口,看着我喝粥时的眼神。

接下来的晚餐,肖雅几乎是半喂着我吃的。她见我右手发颤、左臂不便,索性把青瓷碗端在自己手里,拿起白瓷勺舀了小半勺粥,手腕轻轻一扬,把粥刮得匀匀的,又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热气拂过她的唇,带着点浅浅的呼吸声,像春风吹过湖面。“不烫了,您尝尝。”她把勺子递到我嘴边,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像怕我吃不惯似的。

我张口接住,粥的温度刚好熨帖着喉咙,小米的清甜混着南瓜的绵糯,顺着食道滑进胃里,暖得胸口的闷痛都散了几分。那味道太像外婆熬的粥,也像辛集兴在炊事班煮的那样,没有半点调料的杂味,只有食材本身的香。

吃清蒸鲈鱼时,肖雅更是细致。她先用筷子轻轻拨开鱼身上的葱姜丝,露出雪白的鱼肉,再用筷子尖一点点挑出鱼刺——那些细小的鱼刺像银线似的藏在肉里,她却一根都没漏,挑出来的鱼刺整齐地摆在盘子边缘,像一排小小的银针。挑净鱼刺后,她才用勺子舀了一小块鱼肉,蘸了点盘子里的汤汁,递到我嘴边:“鱼肉嫩,好消化,多吃点补补力气。”鱼肉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姜葱香,没有一丝腥味,显然是处理得极干净。

吃桂花糕时,她怕我噎着,先拿起一块放在掌心,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掰成指甲盖大小的小块,碎屑沾在她的指尖,她不在意地用舌尖舔了舔,又把小块糕点递过来,还不忘递上水杯:“慢点吃,喝点水顺顺,这糕有点干。”水杯的温度也是温的,不烫不凉,刚好润喉。

她话不多,却总能精准地察觉到我的需求:我刚咽下饭,她就递来纸巾;我微微皱眉,她就知道我可能牵动了伤口,立刻放慢喂饭的速度。她的眼神始终温和,没有半点不耐烦,像照顾自家生病的亲人那样自然,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打扰了我吃饭的节奏。

吃到一半,我下意识地想抬手擦嘴角的粥渍,左臂刚一抬,就牵扯到被腥狗掐肿的肌肉,疼得我“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右手的勺子没拿稳,“当”的一声掉在紫檀木托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粥溅出来一点,沾在托盘的缠枝莲纹里。

肖雅的动作比我还快,立刻放下青瓷碗,俯身凑近我的左臂,眼神里的温柔瞬间被担忧取代,连声音都紧了几分:“是不是这里疼?”她指着我胳膊上肿得发紫的淤青,指尖悬在半空,却不敢碰,像怕一碰就会加重我的疼痛,眼底满是真切的心疼。

没等我应声,她就直起身,从随身的蓝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盒——盒子和托盘是同一种木料,表面雕着一模一样的缠枝莲纹,只是更小更精致,盒盖上还嵌着一颗极小的青金石,像莲子似的嵌在莲花纹中央。她轻轻打开盒盖,里面铺着一层雪白的棉垫,棉垫上整整齐齐摆着物品:一叠叠得方方正正的无菌纱布,边缘没有一丝毛边;一小瓶生理盐水,瓶身是透明的玻璃,能看见里面清澈的液体;一盒淡黄色的药膏,装在瓷瓶里,瓶塞是软木的;旁边还躺着五枚银针,针尾系着红绳,针身细得像头发丝,在灯光下闪着淡淡的银光。

“我帮您重新处理一下伤口吧,”她拿起那瓶生理盐水,拔掉软木塞,用镊子夹起一片消毒棉蘸了蘸,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现在这样肿着,很容易发炎化脓。”她说着,轻轻掀起我左臂的衣袖,露出肿得发亮的淤青和几处磨破的伤口,血痂已经和布料粘在一起,她小心翼翼地分开,动作轻得像剥花瓣。

她用蘸了生理盐水的消毒棉,从伤口边缘往中间轻轻按压,一点一点把血污和灰尘吸走。消毒棉碰到破皮的地方时,她的动作会更慢,眼神也更专注,还时不时停下来问:“这里疼吗?要是疼您就说一声,我轻点。”我摇了摇头说“不疼”,她才继续动作,只是力道又放轻了几分。

生理盐水的微凉渗进伤口,带着点刺痛,却比之前的肿胀感舒服多了。我看着她低头处理伤口的样子,她的头发垂下来几缕,扫过我的胳膊,带着点淡淡的兰草香,像羽毛拂过皮肤。她的手指很稳,捏着镊子的姿势标准得像医护人员,却比医护人员多了几分温情——没有冰冷的器械碰撞声,只有她轻轻的呼吸和偶尔的询问,让这狭小的暗室里,竟生出几分家的暖意。

我忽然想起在边防站训练受伤时,卫生员处理伤口总是又快又狠,说“疼才能记住教训”;而肖雅的动作,却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连一丝多余的力道都不肯用。那一刻,我心里的警惕又松了几分——如果她真是花粥派来的棋子,又何必如此费心?

那盒药膏装在一只拇指大小的白瓷瓶里,瓶身光润,没有任何花纹,只在瓶口缠着一圈细棉线,防止软木塞脱落。肖雅捏着瓶身轻轻一倒,指尖便沾了一点淡黄色的药膏——质地像融化的蜂蜡,带着淡淡的草药香,不是药店买的那种工业药膏的刺鼻味,倒像山里采的草药熬出来的。她把药膏放在掌心,双手轻轻揉搓了几下,直到药膏在掌心化开,才俯身往我胳膊的伤口上抹。

她的指尖带着掌心的温度,药膏刚碰到皮肤时凉丝丝的,很快就被体温焐热,顺着皮肤的纹路慢慢晕开,变成透明的一层,像给伤口敷了层薄膜。原本火辣辣的灼痛感瞬间减轻了大半,只剩下淡淡的清凉,连肿胀的紧绷感都松快了些。“这是我自己配的药膏,”她一边抹一边轻声说,指尖在淤青处轻轻打圈按摩,力道刚好能促进吸收,又不会碰疼伤口,“里面加了三七、红花和薄荷,治跌打损伤很管用,没有副作用,你放心。”

抹完药膏,她拿起一块无菌纱布,剪得比伤口宽出两指,轻轻覆在上面。然后取过纱布卷,从手腕往手肘方向缠了三圈——第一圈缠得稍松,固定纱布的位置;第二圈微微收紧,贴紧皮肤却不勒得发疼;第三圈在肘部内侧打了个折,避开关节处的褶皱。每缠一圈,她都会用指腹轻轻按一下纱布边缘,确保没有翘边,最后在胳膊内侧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结打得紧实却不硌人,刚好藏在臂弯里,不影响活动。“这样就好了,”她满意地拍了拍纱布,眼神里带着点轻快,“明天早上我再帮您换一次药,到时候应该就能消肿不少。”

我盯着她缠纱布的手法——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连打结的位置都选得恰到好处,忍不住问:“你以前做过医护工作?”

肖雅笑了笑,把用过的消毒棉和镊子收好,指尖擦过紫檀木盒盖的缠枝莲纹,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一件珍宝:“没有呢。”她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嘴角弯起一个回忆的弧度,“只是以前练泰拳和空手道的时候,经常会受伤,今天磕破膝盖,明天扭到手腕,慢慢就自己琢磨着学会处理伤口了。”

“泰拳和空手道?”我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她的手——那双手纤细柔软,指腹带着薄茧,却一点都不像常年打拳的人该有的粗糙;再看她的脸,温和得像江南水乡的水,眼神里没有半点凌厉,怎么看都和拳台上的搏击联系不到一起。

肖雅似乎看出了我眼底的诧异,没多说什么,只是站起身,轻轻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她先垂下手臂,手腕自然放松,然后慢慢抬起右手,手腕顺时针转了个半圆,手肘顺势带动小臂画了道流畅的弧线——动作像山间的溪流绕着石头流淌,没有半点僵硬,连衣袖的摆动都显得格外自然。接着,她五指并拢,慢慢握拳,指关节没有像练拳的人那样突出紧绷,而是整个拳头呈流线型,小臂内侧的肌肉轻轻绷紧,鼓起淡淡的线条——不是那种健身房里练出来的块状肌,而是像拉满的弓弦一样,透着内敛的力量,藏在月白色的衣袖下,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最后,她抬手在胸前轻轻一挡,手肘微屈,手掌呈防御姿态,指尖指向斜下方——标准的空手道“格挡式”。就在摆出姿势的瞬间,她的眼神变了:原本温和的杏核眼瞬间变得专注,像鹰锁定猎物似的,却没有半点戾气,只是一种全神贯注的沉稳,像山涧里的石头,任水流冲击也纹丝不动。

“练了十几年了,”她放下手,恢复了之前的温和模样,活动了一下手腕,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小时候家里住在老城区的窄巷里,总有些小混混欺负人,我爸就送我去武馆学拳防身。一开始觉得累,总想着偷懒,后来练久了,倒觉得打拳能让人静下心来——不仅能保护自己,要是遇到需要帮忙的人,也能伸把手。”她笑了笑,指了指门口,“阿逸先生让我做您的保镖,应该就是听说我会这个,觉得能护住您吧。”

我看着她平静的眼神,忽然想起刚才她托住粥碗的稳、处理伤口的细,再联想到她此刻摆拳时的沉——原来这温和的外表下,藏着这样一副能扛事的肩膀。之前心里的那点怀疑,像被风吹散的雾,渐渐淡了下去。在这满是算计的暗室里,或许她真的是一道不一样的光。

晚餐吃完时,青瓷碗里的粥只剩个底,鲈鱼的鱼骨被肖雅摆得整整齐齐,桂花糕的碎屑也被她用纸巾细细擦净。她先把空碗碟摞在一起——青瓷碗放在最上面,白瓷盘垫在中间,桂花糕的小碟收在最下层,边缘对齐,没有一丝歪斜。然后双手端起紫檀木托盘,指尖擦过盘沿的缠枝莲纹,把刚才溅出的一点粥渍用纸巾蹭掉,才轻轻走到门口。

开门时她特意放慢了动作,门轴“吱呀”一声轻响,她立刻顿住,等声音消失才继续推开,把托盘稳稳放在走廊的墙角——那里刚好有块平整的水泥台,她怕托盘打滑,还从布包里掏出张旧报纸垫在

转身回来时,她手里多了个玻璃杯,是普通的透明玻璃,杯壁上印着几道细小的划痕。她走到床头柜旁的暖水瓶边,瓶塞拔起来时发出“噗”的一声轻响,热气带着淡淡的水锈味飘出来。她倒了半杯温水,又从布包里拿出个白色药瓶——瓶身是塑料的,标签上印着“布洛芬片”,字迹有些模糊,显然是用了很久的。她拧开瓶盖,倒出两粒白色药片,药片是圆形的,边缘光滑,上面印着一道浅浅的刻痕,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米白。

“这是布洛芬,”她把药片放在我掌心,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确认我拿稳了才递过水杯,语气带着点笃定的温和,“消炎止痛的,我自己练拳受伤时也吃这个,没有副作用,您吃了夜里能睡得安稳些,不会总被伤口疼醒。”

我把药片放在手心捻了捻——触感光滑,没有异样的粉末,凑近闻了闻,只有淡淡的药味,和药店买的没两样。想起刚才她处理伤口时的细心,心里那点残留的怀疑慢慢散了。我接过水杯,仰头把药片咽了下去,温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刚好把药片带过,没有卡在食道里的干涩感,水温不烫不凉,像她递水时的力道一样,恰到好处。

肖雅接过我递回的空杯,放在床头柜上,杯底和木头碰撞发出“嗒”的轻响。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身走向那扇被黑布封死的窗户。黑布是粗棉线织的,表面粗糙得像砂纸,边缘被铁钉钉得发皱,沾着些灰褐色的灰尘。她伸出手指,轻轻捏住布角,往上拉了拉——布面摩擦着窗框上的铁锈,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枯叶落在地上的声音。

“这里的环境确实不太好,”她拉了两下就松开手,黑布又垂了回去,遮住了窗外的一切,转身时眼神里带着真切的歉意,眉头微微蹙着,像在为这暗室的简陋而愧疚,“委屈您暂且凑合一晚,等明天我再找块干净的布把窗户遮上。”

说完,她走到天花板灯的开关旁——那是个老旧的拉线开关,绳子已经磨得发毛,末端系着个塑料小球。她没有直接拉开关,而是按了旁边一个小小的按钮——那是后来加装的小夜灯开关。“咔嗒”一声轻响,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瞬间熄灭,房间里的昏黄骤然褪去,紧接着,床头墙壁上的小夜灯亮了起来。

暖黄色的光从磨砂玻璃罩里透出来,不像白炽灯那样刺眼,而是像晒过太阳的棉花,软乎乎地铺在床头的一小块地方。光线刚好照到我的枕头,把蓝格子床单上的毛球照得清清楚楚,也映亮了肖雅半边脸——她的睫毛在暖光里泛着淡淡的金,眼底的歉意慢慢化开,变成了柔和的暖。

“这样光线刚好,”她走到床边,低头看了看我盖的被子,伸手把被角往我颈边掖了掖,“既不会黑得让人发慌,也不会晃眼睛,您夜里要是想喝水,不用摸黑找杯子。”

我看着那片暖黄的灯光,忽然觉得这狭小的暗室里,不再只有霉味和冰冷的铁架——肖雅收拾干净的托盘、温凉的水杯、暖黄的灯光,像点点星火,把角落里的黑暗都逼退了几分。指尖的麻意还在,伤口的疼也没完全消失,可心里的紧绷,却在这细碎的体贴里,一点点松了下来。

肖雅没急着离开,而是走到床头,微微俯身。她先轻轻抽出我颈下的枕头,指尖捏住枕套的边角,往上提了提——动作轻得像怕惊醒睡着的人,避开了我额角的伤口。然后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一条干净的白毛巾,对折成厚厚的方块,垫在枕头下半部分,再把枕头轻轻塞回我颈下,用手掌抚平枕套上的褶皱。“这样垫高一点,”她的声音凑得很近,像耳语般软,“您侧躺的时候,肩膀不会压得慌,肋骨的伤也能松快些。”

调整好枕头,她又弯腰拿起床尾的被子——被子是洗得发白的军绿色,边缘有些起球,却晒得很松软,带着点淡淡的皂角香。她轻轻把被子拉到我胸前,先盖住我的肩膀,再顺着胳膊往下掖,到了左臂缠着纱布的地方,动作特意慢了半拍,指尖避开纱布边缘,只轻轻按压被角,防止漏风。最后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刚好掖在我的下巴底下,留出呼吸的空隙,指尖不经意间碰到我的脸颊——微凉的触感像一片落在皮肤上的柳絮,轻得几乎察觉不到,却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您身上有伤,侧躺着睡会舒服些,”她直起身,用手背轻轻碰了碰我缠着纱布的左臂,确认被子没压到伤口,“这样压不到胳膊,也不会牵扯到肋骨。”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发白的脸,又补充道:“要是夜里觉得伤口疼,或者想喝水,您就喊我一声,不用客气。”她说着,指了指门口的方向,“我就在门外的椅子上坐着,不会走远,一喊就能听见。”

我躺在枕头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慢慢松了下来。之前攥得发僵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掌心的冷汗干了,只留下淡淡的盐渍。肋骨的钝痛果然减轻了不少,从之前的“碾磨似的疼”变成了轻微的酸胀;左臂的纱布裹得恰到好处,没有勒得发紧,也没有松动;连指尖的麻意都淡了下去,像退潮的海水,慢慢缩回到指缝里。

疲惫感像浸了水的棉花,突然压在了身上。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连睁开的力气都快没了,视线里肖雅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只剩下小夜灯暖黄的光晕,像一团浮在黑暗里的软糖。

肖雅似乎察觉到我快要睡着,动作放得更轻了。她走到床头柜旁,双手捧着水杯的底部,轻轻往床头推了推——推到我右手一伸就能碰到的地方,又用纸巾垫在杯底,防止水渍弄湿床单。接着她转身走向门边,脚步轻得像猫,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到了门口,她握住门把手轻轻晃了晃,确认锁舌已经扣紧,又弯腰检查了一遍门缝,确保没有风灌进来。最后她走到窗边,伸手摸了摸钉着黑布的钉子,指尖划过锈迹斑斑的钉帽,确认每一颗都钉得牢固。

做完这一切,她才慢慢走回床边,蹲下身,和我视线齐平。小夜灯的光刚好照在她的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两道浅浅的月牙。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像落在水面的羽毛,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沉甸甸的安稳:“睡吧,我会守着您的。”

我看着她眼底的温和与坚定,像看到了边防站夜里亮着的岗灯——那是能让人安心托付后背的光。最后摸了摸胸口的警牌,冰凉的黄铜贴着温热的皮肤,竟和肖雅掌心的温度渐渐融在了一起。我终于彻底闭上眼,把所有的警惕和不安都暂时抛开,任由疲惫感将我包裹。

迷迷糊糊间,我似乎听见她轻轻拉开门,又轻轻带上,门轴连一丝“吱呀”声都没有。黑暗里,只剩下小夜灯的暖光,和门外隐约的、轻浅的呼吸声——那是肖雅在守着我,守着这暗室里难得的、片刻的安稳。

我缓缓闭上眼睛,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疲惫。脑海里翻涌的不再是地下室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没有腥狗狰狞的脸、沾着血的甩棍,也没有Rkb1发作时骨头缝里爬蚂蚁似的痒、指尖发麻的混沌。取而代之的,是肖雅温和的笑容:她递粥时嘴角弯起的弧度,像新月落在瓷碗沿;看我伤口时眼底的担忧,像晨露挂在兰草叶上;说起练拳时眼里的笃定,像山涧里稳稳扎根的石头。

还有那碗小米南瓜粥的香气,混着淡淡的桂花甜,仿佛还萦绕在鼻尖——粥面上的米油像蝉翼般轻薄,勺子舀下去时小米粒和南瓜蓉缠在一起,热气扑在脸上,暖得连呼吸都变得柔软。她托着碗底的手心温度,还残留在我的手腕上:那是种恰到好处的暖,不烫不凉,像冬天揣在兜里的热水袋,一点点焐热了我冰凉的指尖,也焐热了这暗室里的冷。

胸口的黄铜警牌依旧硌着第三根肋骨,却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提醒。警牌边缘被老周和我摩挲得圆润,警号“0”的刻痕里嵌着经年的汗渍,此刻竟和肖雅留下的暖意缠在了一起——从胸口往四肢蔓延,像细小的火苗,烧尽了之前的恐惧和不安,只留下对抗黑暗的勇气,沉在心底,稳稳的。

迷迷糊糊间,意识像浸在温水里,半梦半醒。忽然感觉到有人轻轻靠近,带着点淡淡的兰草香——不是香水的浓烈,是她衣服布料上染的草木香,像橡胶林里雨后的青草味。一根微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额头,先是试探着点了点,确认没有发烧,又轻轻抚过额角的伤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玻璃。那触感太熟悉了,像小时候奶奶的手——奶奶的手有洗不完的菜味,指腹带着洗衣板磨出的老茧,也是这样轻轻摸我的额头,确认我有没有退烧,暖意从额头往下沉,连梦里都带着甜。

接着是轻轻的脚步声,“嗒、嗒”两声,像猫爪踩在地毯上,轻得几乎听不见。然后是门轴转动的微响,比蝴蝶振翅还轻,最后“咔嗒”一声轻响,门被轻轻带上,连一丝风都没漏进来——后颈没有凉丝丝的触感,被子依旧掖得严实,只有那股兰草香,还在空气里留了片刻,才慢慢散去。

我知道,肖雅就在门外。或许是坐在走廊的木椅上,或许是靠着墙壁,手里可能还攥着那串系着红绳的银针,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情况。在这满是阴谋的巢穴里,在这不见天日的暗室中,她就像一道温柔的微光,穿过层层黑暗,落在我身边,成了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慰藉。

疲惫感终于彻底淹没了我,像潮水漫过沙滩,把所有的疼痛、警惕、不安都卷走了。我沉进了安稳的睡眠里,没有毒痛的折磨,没有争斗的喧嚣,只有一片暖融融的光。

梦里是边防站后的橡胶林。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斑,落在地上像碎金,空气里飘着橡胶树的清香,混着远处菠萝蜜的甜。辛集兴就站在橡胶树下,穿着洗得发白的训练服,裤脚还沾着点泥土,手里举着块金黄的芒果干,朝我晃了晃:“袈沙,快过来!这是炊事班王班长给的,刚晒好的!”他笑得露出两颗白牙,眼角的细纹里都透着少年气,额角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像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像那些在橡胶林里跑着、笑着的日子,从来都没有结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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