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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暗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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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九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掌心的老茧蹭过我的风衣,带着股粗粝的力道:“走,回去给雷先生复命。这小子的尸体,让库外走,马丁靴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白烟从他的风衣缝隙里钻出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扭曲的怪物。

我跟在他身后,余光瞥见户志还在检查阿坤的尸体,用匕首翻了翻他的口袋,摸出个皱巴巴的烟盒,里面只剩两根烟,他随手扔在地上,踩灭了烟头。仓库里的烟雾还没散尽,蓝色和紫色的烟混在一起,裹着血腥味和化学味,呛得我鼻腔发疼。摸了摸风衣内袋里的半块奶糖,糖纸的温度还在,却压不住心里的沉重——这一枪,是卧底的无奈,也是为了更快端掉雷朵集团的必须。

走出仓库时,晨雾已经散了些,黑礁湾的风裹着咸腥吹过来,把脸上的化学味吹散了些。远处的海面上,一艘运海鲜的冷藏车正往曼谷方向开,车斗里的金枪鱼冻得硬邦邦的,阿忠坐在副驾驶上,隔着车窗朝我比了个“oK”的手势——真线人安全了。我松了口气,却又握紧了拳头——这只是第一步,雷清荷还在等着,金三角的陷阱还在前面,我不能停下。

我扶着实验台边缘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喉结上下滚动着压下胃里翻涌的酸意。右手握着的手枪还残留着后坐力的麻,我故意将枪身往卡其色军裤腿上蹭了蹭——阿坤的血渍沾在裤料的粗纹上,晕开小小的暗褐点,像刻意留下的“罪证”。指尖微微发颤,不是怕,是胃里那股混杂着血腥味与化学试剂味的恶心感在疯狂往上冒,可我只能死死咬住后槽牙将它压下去——邓班当年在新兵连说的“卧底的字典里没有‘心软’,只有‘活着完成任务’”在耳边响得清晰,我清楚这一枪不仅是演给山九和户志看的自证,更是给老周转移真线人争取的缓冲,是给那个藏在冷藏车夹层里的同志争取的逃跑时间。

转身走出仓库时,黑礁湾的风正斜斜刮来,带着咸腥的湿意,把仓库门口残余的白烟扯成了零碎的棉絮,很快就散在晨光里。风里的化学试剂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海草的涩和码头柴油的淡味,吸进肺里终于让紧绷的神经松了半分。我抬眼往远处的码头公路瞥去——一辆银灰色冷藏车正顺着海岸线往曼谷方向驶,车身上印着“泰鲜渔业”的蓝色字样,车斗边缘结着层薄薄的冰碴,冻硬的金枪鱼裹在白色保温布里,堆得像座小山。副驾驶车窗半降着,阿忠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迷彩服,胳膊肘搭在窗沿上,看见我时,他黝黑的脸上露出个极淡的笑,飞快地比了个“oK”手势——拇指与食指扣成的圈在晨光里晃了晃,又迅速缩了回去,生怕被远处的守卫看见。

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咚”地落回原位,我下意识抬手摸向风衣内侧的暗袋——老周给我的那枚桃木牌正安安稳稳贴在胸口。桃木被摩挲得油亮,包浆在晨光里泛着浅褐的暖光,荷花瓣的纹路被老周常年的指腹磨得光滑圆润,连边缘的棱角都成了温柔的弧度。指尖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纹路,仿佛能摸到老周掌心的老茧,摸到他在铁笼里攥着奶糖时的温度,那重量轻轻压在心上,像他那双始终沉稳的手,稳稳托住了我所有的慌乱与不安。

风又裹着浪声吹过来,撩起风衣的下摆,蹭过裤腿上未干的血渍,带着点凉,却不再刺骨。远处的黑礁湾泛着粼粼的光,浪头拍在礁石上的“哗哗”声,此刻听着竟像某种无声的安慰。我攥了攥桃木牌,转身跟上山九的脚步——戏还没演完,雷清荷的试探还在后面,但至少此刻,真线人安全了,老周的局成了,我们又往前多走了一步。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顶楼,门刚滑开,一股浓烈的古巴雪茄味就混着冷冽的雪松香水味扑面而来——和仓库里的化学试剂味、血腥味截然不同,是属于雷清荷的“奢华压迫感”。走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两侧挂着的油画全是暗色调的海景,浪头翻涌着褐红的颜料,像凝固的血,和楼下走廊里的《血浪》如出一辙。

推开办公室厚重的胡桃木大门时,雷清荷正坐在那张足有两米宽的红木办公桌后。桌面擦得锃亮,放着个黄铜烟灰缸,里面堆着半截熄灭的雪茄;旁边是个水晶打火机,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上面,折射出刺眼的光。他穿着件深灰色定制西装,袖口露出点金袖扣,左手无名指戴着枚翡翠戒指,指节夹着根燃到一半的雪茄,烟雾在他头顶缭绕成淡青色的云,把他那张瘦削的脸衬得愈发阴沉。

看见我进来,他抬了抬眼皮——那双小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却像鹰隼的视线,从我的发梢扫到沾着血渍的军裤,最后落在我手里的枪上。“解决了?”他的声音比电话里更沉,带着种久居上位的慵懒,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我走到办公桌前,将沾着阿坤血渍的手枪轻轻放在桌面上——金属枪身与红木碰撞发出“咔嗒”一声轻响,枪托上的血痕蹭在桌面上,留下道浅褐的印子。“解决了。”我的声音压得很平,刻意藏起所有情绪,像在汇报一件普通的货物交接,“阿坤到死都在求饶,说愿意把实验室里的三根金条献给您,还说要再提纯十批高纯度货抵罪。”

雷清荷突然笑了,嘴角往两边扯了扯,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像只刚偷到鸡的老狐狸。他没去看桌上的枪,只是用雪茄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等我坐下,他才慢悠悠地把雪茄摁在烟灰缸里,火星溅起来又很快熄灭,留下股焦糊的烟草味。“算他识相,可惜晚了。”他顿了顿,右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均匀得像倒计时,“不过,你这次做得不错——够狠,也够懂事。”

我没接话,只是垂着眼,盯着自己膝盖上的血渍——那是刚才故意蹭上去的,为了让戏演得更真。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掌心还残留着枪托的触感,胃里的恶心感又冒了上来,却被我死死压下去。

“不过——”雷清荷话锋突然一转,身体往前倾了倾,那双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像发现猎物的蛇,“金三角有个买家要五十公斤货,点名要最高纯度的。我打算让你去一趟。”他指了指门口,户志刚好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个黑色文件夹,“户志跟你一起去,一来帮你盯着货,二来——”他故意停顿了半秒,指节敲了敲办公桌,“顺便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懂事’,没有二心。”

户志走进来,把文件夹放在我面前——封面上没有字,却透着股冰冷的质感。他站在雷清荷身后,眼神里的审视又回来了,像在确认我是不是敢接这个任务。我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送货”,是雷清荷的又一次试探——金三角是他的老巢,到处都是他的亲信,只要我有半点破绽,就会立刻被灭口。

但我没有选择。我伸手拿起文件夹,指尖碰到冰冷的封皮时,突然想起风衣内袋里的桃木牌——老周的温度还贴在胸口,阿忠比“oK”的手势还在眼前。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雷清荷,声音依旧平静:“好。什么时候出发?”

雷清荷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拿起雪茄,用水晶打火机点燃,烟雾缓缓吐出来,模糊了他的表情:“明天一早。户志会给你准备武器和路线图。记住——”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像黑礁湾的浪打在礁石上,“别耍花样。金三角的丛林里,埋着的尸体比黑礁湾的鱼还多。”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坠了块黑礁湾的湿礁石——龙圩坝那地方我早有耳闻,是雷清荷埋在金三角的“铁窝”,丛林里藏着他的私人武装,码头仓库堆着未开封的军火,连茶馆老板、修车铺伙计都是他的眼线,进去容易,出来比登天还难。这哪是让我送货?分明是把我往虎口里推。

老周显然也听出了凶险,他往前凑了半步,捂着左胳膊咳得肩膀发颤,新换的纱布绷带瞬间洇出暗红的血渍,顺着小臂往下滴,在锃亮的红木办公桌上晕开小小的暗褐点。“雷先生,袈沙刚在仓库里动了手,一身血一身汗的,是不是该让他歇个一两天再出发?”他喘着气,眼神里藏着急切,“而且他从没去过龙圩坝,那边的路绕得很,全是丛林小道,万一找错地方误了货——”

“误不了。”雷清荷没等他说完就抬手打断,指尖敲了敲办公桌边缘,红木的硬质感透过他的翡翠戒指传出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不熟可以学,户志去过八次,让他带着走就行。”他说着,拉开左侧嵌在红木里的暗格,摸出个烫金黑皮文件夹,金属夹扣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啪”地推到我面前。

我伸手拿起文件夹,金属夹边缘磨得光滑,却还是硌得指腹发疼。翻开第一页,里面的资料用回形针别得整整齐齐——最上面是张模糊的照片,明显是长焦镜头偷拍的:男人满脸横肉,左脸有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胡茬里沾着点烟末,手里的AK47枪托缠着蓝白条纹的防滑布,枪管上还挂着个军用水壶;背景里的军火箱堆得像小山,上面印着“泰缅农业设备”的假标签,却遮不住箱角露出的弹药壳。往下翻是张纸条,写着“交易时间:下周五晚九点,龙圩坝码头三号货柜”,字迹潦草,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骷髅头。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男人根本不是什么“买家”,看那刀疤和装备,分明是雷清荷的死对头“刀疤陈”,他故意让我去“处理”,一来能借刀杀人除掉对手,二来能再试探我一次,只要我稍有犹豫,或者跟刀疤陈有半分牵扯,立刻就会被扣上“通敌”的帽子。

“行。”我喉结滚了滚,把到嘴边的“能不能换个人”咽回去,故意说得斩钉截铁,指尖捏着文件夹的边缘,把纸张捏出两道褶子。

雷清荷往后靠在真皮座椅上,双手交叉搭在圆滚滚的肚子上,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明天一早六点,户志在楼下停车场等你,武器、路线图他会准备好。”他顿了顿,眼神突然沉下来,像黑礁湾退潮后露出来的暗礁,小眼睛里闪着寒光,“记住,别耍花样——阿雅弟弟的学生证我还压在抽屉里,老周女儿画的那张全家福,上周刚从曼谷寄过来,要是搞砸了……”他没说完,却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咔嗒”一声点燃,火苗映着他的脸,像藏在暗处的狼,“黑礁湾的鲨鱼饿,金三角的鳄鱼更饿。”

我攥紧了文件夹,指节泛出青白,连呼吸都跟着发紧——他拿软肋捏着我,根本不给我拒绝的余地。

走出办公室时,西侧百叶窗没关严,黑礁湾的风裹着咸腥钻进来,吹得风衣下摆猎猎翻飞,蹭过脚踝时带着刺骨的凉。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老周快步跟上来,往左右扫了眼,确认没人后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别慌,这任务是陷阱,但也是机会——雷清荷藏军火的账本,就在龙圩坝码头的三号仓库,锁在带密码的铁柜里。”

他的指尖碰了碰我的胳膊,带着点冰凉的汗:“我已经让阿忠在龙圩坝的‘老榕树茶馆’留了接应的人,是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接头暗号是‘要杯冻柠茶,多放两勺糖’。她会给你密码,还有后山的逃生路线。”他往我手里塞了个小小的塑料包,里面是片晒干的榕树叶,“拿这个给她看,她就知道是自己人。”

我捏着那片脆生生的榕树叶,又摸了摸风衣内袋里的桃木牌——荷花瓣的纹路被老周的指腹磨得光滑,贴在胸口时,像他那双始终沉稳的手,稳稳托住了我往下沉的心。风还在吹,走廊里的油画晃了晃,画里的血浪仿佛又翻涌起来,可我此刻却没了刚才的慌——陷阱也好,虎口也罢,只要能拿到账本,端了雷清荷的老巢,这趟险就值得冒。

我指尖摩挲着怀里文件夹冰冷的金属夹,轻轻点了点头。黑礁湾的风从百叶窗缝隙钻进来,裹着咸腥的湿意扫过脸颊,风里还缠着缕极淡的栀子花香——像是从隔壁阿雅的房间飘来的,细弱却清晰,勾得我瞬间想起她朋友圈里的照片:穿牛仔外套的阿雅半蹲在芒果摊前,弟弟举着半颗黄澄澄的芒果笑,阳光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块儿,暖得能化开黑礁湾的雾。胸腔里的决心突然沉了沉,像被风灌得更实的帆。

回到房间时,天已大亮,晨光透过窗帘缝,在地板上投下道细长的暖金。老周坐在沙发上,左腿伸直搭在矮凳上,正低头处理左胳膊的伤。他用牙咬着绷带的一端,右手捏着剪刀剪开旧纱布——刚拆开时,那道烫伤疤痕瞬间撞入眼帘:像条扭曲的红蛇,从手肘缠到小臂,边缘还泛着淡紫的炎症,中间结着层厚厚的黑痂,是烙铁反复烫过的痕迹。他没找我帮忙,自己用镊子夹着浸满酒精的棉球,从疤痕边缘往中心擦,棉球碰到未愈的伤口时,他牙关咬得死紧,腮帮上的肌肉鼓出硬邦邦的弧度,喉结上下滚了滚,却没哼一声。

“阿雅那边我安排了阿忠的徒弟盯着。”他把脏棉球丢进铁盘,声音稳得像没受疼,“康达要是敢动她,不用你动手,那小子就会收拾他。”他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提醒,“明天去金三角,别信户志——他早上还去雷清荷那汇报了半个钟头,表面上松了警惕,心里指不定还在挑你毛病。”

我坐在床边,后背贴着冰凉的墙壁,伸手摸向风衣内侧的暗袋——那半块大白兔奶糖还在,糖纸被汗浸得发暗,边角沾着点铁笼的锈迹,是老周从囚服里摸出来时蹭上的。我剥开糖纸,把糖块塞进嘴里,甜腻的奶味顺着舌尖漫开,像老周递糖时掌心的温度,慢慢压下喉咙里残留的硝烟味和胃里的恶心感。窗外传来浪打礁石的“哗哗”声,混着远处码头吊机的“轰隆”响,像首低沉的送行曲。

“阿雅知道我去金三角的事吗?”我指尖捏着皱巴巴的糖纸,突然抬头问——昨夜她递酒时的样子又冒出来:指尖的颤、眼底藏不住的慌,还有别在领口的蔫栀子,全是被胁迫的无奈。

老周刚好缠完新绷带,正用别针固定末端,闻言嘴角扯出个浅淡的笑,眼角的皱纹堆成褶皱,像被海风揉皱的旧纸:“我跟她说,你去金三角是为了找雷清荷要她弟弟的下落。”他顿了顿,把剪刀放回桌上,“那丫头红着眼点了头,说等你回来,要亲手煮你爱吃的阳春面,卧两个溏心蛋。”

我心里猛地一暖,像被晨光晒透的棉絮。攥紧了手心的糖纸,指节泛出青白——昨夜的欺骗、阿雅的难、老周的伤,还有雷清荷的威胁,全缠在一块儿,凝成股硬实的劲。我暗暗发誓:这次从金三角回来,不仅要拿到雷清荷的军火账本,还要把阿雅和她弟弟都从这泥潭里拉出来,让他们再也不用闻黑礁湾的硝烟味,再也不用看这些尔虞我诈的黑暗。

老周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从沙发上站起身,往我手里塞了个小小的防水袋:“这里面是龙圩坝的地图,用蜡封过,不怕水。”他指了指防水袋上的标记,“红圈是军火仓库,蓝点是接应的茶馆,记住,老太太给你的密码只有半小时有效期,拿到账本就立刻走后山的密道。”

我捏着冰凉的防水袋,又摸了摸胸口的桃木牌——荷花瓣的纹路贴着皮肤,暖得踏实。窗外的晨光更亮了,黑礁湾的浪声依旧,可我心里的慌早已散了,只剩下沉甸甸的决心,像揣着块烧红的铁,烫得人不敢懈怠。

天刚蒙蒙亮,东边海平面只泛着一抹极淡的鱼肚白,黑礁湾还浸在墨蓝的晨雾里。我和户志坐进那辆黑色越野时,车座还带着夜的凉,方向盘的真皮套磨出了细密的纹路,是雷朵的人常年握出来的痕迹。引擎发动的瞬间,排气管喷出股淡淡的柴油味,混着海风的咸腥飘进车窗——风是从海面斜刮过来的,裹着细碎的沙粒,打在车窗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无数只细脚的虫在爬。

车开上沿海公路时,路面还沾着露水,轮胎碾过偶尔窜出来的海草,发出“吱呀”的摩擦声。我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不自觉地摸向风衣内侧的暗袋——先是触到桃木牌光滑的包浆,指腹抚过荷花瓣的纹路,那是老周摩挲了五年的温度,边缘被磨得圆润,贴在胸口时,像块暖玉抵着心跳;再往下摸,是半块皱巴巴的大白兔奶糖,糖纸被汗浸得发暗,边角沾着点铁笼的锈迹和老周的血痂,是他从囚服里掏出来时蹭上的。指尖捏着这两样东西,老周在铁笼里递糖时泛白的指节、阿雅朋友圈里举着芒果笑的弟弟、邓班在新兵连靶场按在我手背上的糙掌,突然全涌进脑子里,像三根扯不断的绳,牢牢拽着我往前。

户志坐在副驾驶上,一直没说话,只是单手搭在车窗沿上,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车开过码头吊机时,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袈沙,你知道吗?阿坤其实是雷先生的远房侄子。”

我握着方向盘的指尖猛地一紧,指节泛出青白,车差点蹭到路边的礁石。我转头看他,他却没看我,只是用打火机“咔嗒”一声点燃烟,火苗在晨雾里跳了跳,映出他眼底的嘲讽。烟圈从他嘴里吐出来,混着海风散得很快,他弹了弹烟灰,烟灰落在沾着礁沙的裤腿上,没等拂掉就被风卷走。

“雷先生早就想除掉他了。”户志终于侧过脸,嘴角扯出个歪歪的笑,眼尾的细纹里全是不屑,“那小子仗着是亲戚,私吞了三批货的货款,还敢在实验室里藏金条——雷先生没动手,不过是缺个‘师出有名’的借口。”他顿了顿,夹烟的手指指了指我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枪,枪身还沾着点阿坤的血渍,已经干透成暗褐,“你昨天动手,刚好合了他的意。说起来,你还得谢谢他,帮你洗清了嫌疑。”

我没接话,只是把车速稳了稳。海面上的晨雾渐渐散了些,浪头拍在礁石上的“哗哗”声越来越清晰,溅起的水花在晨光里像碎银。户志见我不吭声,又往前凑了凑,烟味混着他身上的枪油味飘过来,呛得我鼻腔发疼。“不过——”他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像黑礁湾深水区的浪,“你别以为这就完了。”

他伸手拍了拍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掌心的老茧蹭过我的手背,带着点刻意的施压:“龙圩坝那地方,埋着雷先生的半条命——军火库、账本、私人武装,全在那儿。你要是敢搞砸,或者跟刀疤陈有半分牵扯……”他故意拖长尾音,指节敲了敲腰侧的沙漠之鹰枪套,金属碰撞声脆得像冰裂,“下场可比阿坤惨多了——他至少是个‘内鬼’,有个体面的死法;你要是成了‘叛徒’,雷先生会让你尝遍金三角的龙圩坝的刑具,最后丢进鳄鱼池,连骨头都剩不下。”

我依旧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窗外——黑礁湾的礁石渐渐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橡胶林,叶子上的露水在晨光里闪着光。左手慢慢松开方向盘,指尖又摸了摸胸口的桃木牌,老周在办公室里塞给我防水袋时的眼神、阿雅红着眼说“等你回来煮面”的软声、邓班在台风天说“枪和命都要握紧”的沉音,突然拧成一股劲,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窜。

风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吹乱了我的头发,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带着点凉。我重新握紧方向盘,指腹扣进真皮套的纹路里,心里的震惊早就被压下去,只剩下沉甸甸的坚定——我知道前路是雷清荷布下的陷阱,龙圩坝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藏着眼线,户志的枪口随时可能对准我;可我更知道,老周还在等我带回去军火账本,阿雅的弟弟还在金三角的龙圩坝的牢笼里盼着救星,邓班教我的“使命”不是挂在嘴边的空话。

车继续往前开,沿海公路渐渐拐进丛林,橡胶林的气味盖过了海风的咸腥。户志又抽起了烟,没再说话,只是偶尔用余光瞥我,眼神里的审视像根细针。我摸了摸怀里的文件夹,里面的照片和路线图硌着胸口,像块滚烫的烙铁——不管前面是鳄鱼池还是军火库,我都得走下去,不为别的,就为老周递糖时的信任、阿雅眼里的期盼,还有刻在骨头里那句“中国人民解放军”。

风还在吹,只是没了黑礁湾的咸腥,多了丛林的潮湿。我看着前方蜿蜒的路,指腹又抚过桃木牌的纹路,心里的慌早就散了,只剩下稳得像礁岩的决心——这趟金三角的龙圩坝之行,不仅要活着回去,还要把雷清荷的老巢掀个底朝天。

车过最后一道沿海弯道时,我从后视镜里最后瞥了眼黑礁湾——墨蓝的海面早已缩成了一枚嵌在天际的蓝宝石,晨雾散尽后,阳光折射在浪尖上,碎银似的光斑随着浪涌轻轻晃,最后被成片的橡胶林彻底挡在视野外。轮胎碾过从柏油路过渡到砂石路的接缝,发出“咯噔”一声闷响,车身上沾着的礁沙被抖落,顺着车门缝隙往下掉,在地面拖出道浅黄的痕。

我抬手按了按胸口,风衣内袋里的黑色文件夹棱角分明,硌得肋骨发疼——封皮上烫金的“雷朵贸易”字样被我摸得发暗,里面的资料用回形针别得紧实,能清晰摸到照片的硬边(是刀疤陈举着AK47的偷拍图)、路线图的折痕(老周用红笔标过的龙圩坝后山密道),还有夹层里那片晒干的榕树叶,边缘脆得像薄纸,是接头的信物。指尖蹭过文件夹时,还能触到昨夜老周塞给我时,掌心残留的碘伏味和血痂的糙感。

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早已没了黑礁湾的咸腥,换成了丛林特有的潮湿气息——橡胶树叶的涩、腐殖土的霉,还有远处隐约飘来的香火味(该是路边山神庙的味道)。车外的温度越来越高,金三角的太阳像团烧红的铁,直直悬在头顶,阳光透过挡风玻璃,把仪表盘晒得发烫,指腹一碰就缩回手;座椅的真皮套沾着后背的汗,黏腻得像贴了层塑料膜,连呼吸都带着股灼热的燥。

户志在副驾驶上早已睡熟,头歪在车窗上,嘴角挂着点口水,手里的烟蒂掉在脚垫上,烧出个黑印。我却毫无困意,右手不自觉地摸向风衣内侧的暗袋:先是触到桃木牌光滑的包浆,荷花瓣的纹路被老周摩挲了五年,贴在心跳的位置,暖得像块贴身的玉;再往下是那半块大白兔奶糖,糖纸被汗浸得发皱,边角沾着点铁笼的锈迹,是老周从囚服里掏出来时蹭上的。指尖捏着这两样东西,铁笼里老周递糖时泛白的指节、阿雅朋友圈里弟弟举着芒果的笑、邓班在新兵连按在我手背上的糙掌,突然全涌进脑子里。

前方的路渐渐钻进丛林深处,两侧的棕榈树往路中间倾斜,枝叶交错成天然的拱顶,阳光透过叶缝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把碎金。车碾过横在路中间的枯枝,发出“咔嚓”的脆响,惊得几只彩色的鸟从灌木丛里飞出来,扑棱棱的翅膀声在寂静的丛林里格外清晰。

我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着咽下嘴里的燥意,右脚猛地踩下油门——引擎发出“轰”的一声低吼,车身往前窜出,卷起的砂石打在车底盘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后视镜里,户志被惊醒,嘟囔着骂了句泰语粗话,却没再多问;前方的丛林尽头,龙圩坝的轮廓已隐约可见——矮房的茅草顶、码头的吊机、还有远处飘着的“泰缅渔业”幌子(雷清荷的军火库伪装)。

指尖又按了按胸口的文件夹,心里的慌早已被压成了沉甸甸的坚定。我不仅是雷朵集团里那个“狠戾”的袈沙,是藏在暗处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卧底,更是老周盼着带回去账本的希望、阿雅弟弟等着的救星。金三角的太阳再烈,丛林的陷阱再多,只要胸口的桃木牌还暖、手里的方向盘还稳,这道藏在暗夜里的光,就绝不会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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