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垭口异影(1/2)
2022年9月16日晚9点37分,海拔3870米的无名垭口,早已被寒冬彻底笼罩。狂风如同一头挣脱牢笼的猛兽,在山谷间横冲直撞,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子,如同一把把锋利的钢针,狠狠刺向众人裸露在外的脸颊,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垭口中央,一堆篝火在狂风中顽强地跳动着。火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扯着,疯狂地摇曳、扭曲,却依旧努力舔舐着架在上面的青冈木。青冈木不堪折磨,发出噼里啪啦的抗议声,火星子如同被驱赶的萤火虫,争先恐后地迸溅而出,在墨蓝如墨汁般浓稠的夜空中瞬间炸裂,化作万千细碎的金粉,一闪即逝。
八顶凯夫拉头盔围出一个不太规则的半圆,仿佛是在这冰天雪地中筑起的一道坚固防线。盔檐上凝结的冰碴,宛如一把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在火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冷冽而又危险的光芒。光影在每个人的脸上跳跃、舞动,为他们的脸庞镀上一层琥珀色的暖光,却又因这不断变幻的光影,让表情显得神秘莫测,忽明忽暗。
在篝火熊熊燃烧的正中央,一只被烟火反复熏烤的陶瓮高高悬吊着,周身乌黑发亮,满是岁月与烟火的痕迹。瓮中,羊奶在炽热的火焰催逼下,欢快地咕嘟咕嘟翻滚冒泡,奶液不断撞击瓮壁,溅起层层乳白的泡沫。浓郁的羊奶膻香,裹挟着松脂那刺鼻浓烈的气息,好似一双无形的大手,不由分说地钻进众人的鼻腔,瞬间唤醒了大家疲惫的嗅觉。
“再添把柴,阿江。”邓班声线低沉,眼睛紧盯手中的牦牛肉干,头也未曾抬起。手中匕首在他灵活的指掌间游走,如鱼得水,一片片薄厚均匀的肉干,从刀刃下纷纷飘落。火光摇曳,映射在锋利的刀刃上,泛出一道道森冷的幽光,让人不寒而栗。
邓班身为羌族汉子,下巴上那修剪整齐的山羊胡,是他独一无二的标志。随着火光的明灭,山羊胡若隐若现。作为牧羊人突击组的组长,在执行任务时,不管遭遇怎样的艰难险阻,他始终镇定自若,凭借丰富的经验与卓越的领导能力,一次次带领组员化险为夷,宛如定海神针一般,稳稳地撑起整个团队。正因如此,他毫无争议地成为这支成员背景各异队伍的灵魂核心,深受组员们的尊敬与信赖。
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傈僳族少年阿江身影格外醒目。他身形瘦削,脊背却挺得笔直,举手投足间,一股与生俱来的机灵劲儿展露无遗,仿佛山林间敏捷的猞猁,时刻对周遭保持着警觉。
阿江随手从身旁捡起一根干竹,精准无误地扔进火堆。刹那间,干竹在炽热的火焰中剧烈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火星子如烟花般四处飞溅。就在这一瞬间,我(黄导)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他脖子上悬挂的铜铃挂件猛地闪过一道亮光。
那枚铜铃造型古朴,表面雕刻着神秘的傈僳族图腾,纹路在火光下若隐若现。三个月前,我们在怒江峡谷执行任务时,成功救援了一位被困悬崖的采药老人。老人为表感激,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这枚铜铃,交到阿江手中。自那以后,阿江便将它视为珍宝,时刻佩戴在身上,还总念叨着这铃铛能驱邪避灾,保佑我们每次任务都平安顺遂。
然而,在我看来,真正能震慑邪祟、让心怀不轨者望而却步的,是阿江腰间那把淬了蛇毒的弩箭。弩箭的箭杆由结实的青竹制成,表面刻满了细密的防滑纹路,箭尾绑着几缕雪白的鹰羽,在寒风中轻轻摆动。箭尖由精铁打造,在火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摄人的寒光,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一切潜在的威胁。一旦射出,这淬毒的箭尖必将如夺命死神般,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班副,轮到你讲段子啦!可不许耍赖!”傣鬼扯着嗓子喊道,手中干枯的树枝跟捣蒜似的,使劲戳向对面的鹏哥。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将他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脸上青黑色的象头图腾,随着表情的变化若隐若现,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神秘与威严。傣鬼身形魁梧壮硕,往那儿一坐,就跟小山似的,压迫感十足。
鹏哥正全神贯注地用匕首削着一块桦树皮,准备制作简易的哨子。锋利的匕首在他粗糙的大手中上下翻飞,一片片薄如蝉翼的碎屑,像冬日的雪花,簌簌地落在满是泥污的作战服上。听到傣鬼的催促,他停下手中动作,咧嘴一笑,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暴露无遗,在火光下显得格外醒目:“昨天巡逻的时候,你们猜我瞧见啥了?一只雪豹,就蹲在悬崖边上,那身姿、那神态,活脱脱跟咱们组的香客似的!尤其是往远处眺望的模样,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去你的!鹏哥,你这不是编排我嘛!”香客笑骂道,顺手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头,作势要砸过去。他是佤族大学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此刻镜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雾,透着股斯文劲儿。可千万别被这副模样骗了,他手中那把改装霰弹枪,被擦得锃亮,握得稳稳当当,手指随意搭在扳机上,时刻保持着警惕,一看就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
“哎哎哎!别动手啊!”鹏哥一边笑着躲避,一边打趣道,“我这可是夸你呢!雪豹多威风,多帅气,跟你站一块儿,那气场都差不多!”众人听了,顿时哄堂大笑,欢快的笑声在这海拔三千多米的垭口上空久久回荡,驱散了些许寒冷与疲惫。
在篝火的另一侧,彝族姑娘吉克阿依静坐在阴影与火光交织的边缘。她的双手灵动得像林间穿梭的鸟儿,指尖上下翻飞,短刀在竹片间游走自如,发出细微的“簌簌”声。短短片刻,一只活灵活现的竹鸟就在她掌心诞生了,竹鸟的羽毛纹理清晰可见,仿佛下一秒就能振翅高飞。
吉克阿依突然停下手中动作,缓缓抬起头。跳动的火焰倒映在她漆黑如夜的眼眸中,像是燃烧的星辰。然而,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打破了原本灵动的美感。“组长,你说咱们真能活着见到明天的月亮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格外单薄。
邓班闻言,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缓缓扫过,仿佛要将队员们的模样深深印在心底。随后,他将削好的肉干仔细串在树枝上,动作沉稳而缓慢,仿佛在进行一场庄重的仪式。邓班起身,走到吉克阿依面前,将肉干递到她手上,目光坚定地问道:“还记得我第一次带你们巡逻时说的话吗?”
“即使剩下一个人,也要活得像一支队伍!”众人异口同声地回应,声音雄浑有力,如同滚滚雷鸣,在寂静的山谷里不断回荡。原本呼啸的风声,似乎也被这声呼喊震慑,短暂地停歇了。回音一波接着一波,撞在陡峭的山壁上,又反弹回来,仿佛是无数个声音在宣誓,诉说着他们的决心和勇气。
我下意识地仰头,目光穿透浓稠的夜色,投向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在皎洁月光的轻抚下,像是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画,朦胧而又神秘。高耸的雪峰在月光的映照下,被镀上了一层梦幻般的银边,与暗蓝的夜空相互映衬,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神秘入口,美得让人窒息。
就在我沉浸在这如梦似幻的景色中时,一阵低沉、悠长且带着几分凄厉的狼嚎,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从幽深的谷底直直地刺向夜空,瞬间划破了夜的宁静。这声狼嚎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魔力,让原本跳动的篝火都短暂地停滞了一下,所有人的神经也随之紧绷起来。
傣鬼听到狼嚎的瞬间,手本能地摸向腰间的砍刀。刀柄上的红缨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面即将出征的战旗。鹏哥则迅速将手按在95式自动步枪的握把上,手指熟练地搭在扳机旁,眼神如鹰隼般警惕,时刻准备应对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
“都别紧张。”邓班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不慌不忙地夹起一块烧得通红的炭块,手腕轻轻一抖,炭块精准地落入陶瓮之中。刹那间,羊奶如同被点燃的火药,剧烈沸腾起来,白色的泡沫不断溢出瓮口,浓郁的奶香弥漫在空气中。“咱们在边境的这么些年了,还怕什么吗?”邓班微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抚,仿佛在告诉大家,所有的困难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李凯作为队伍里的新兵,面对这海拔3870米的苦寒与紧张氛围,本就有些手足无措。此时,他双手捧着钢盔,哆哆嗦嗦地凑到陶瓮旁接羊奶,羊奶溅出不少,在钢盔边缘凝成白色的奶渍。听到邓班的话,他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抬起头,青涩的脸上满是疑惑,眼睛里闪烁着不安的光芒:“班长,咱们还要在这鬼地方待多久啊?”
邓班没有立刻回应,而是默默拿起一块烤得金黄酥脆的面饼。面饼在高原干燥的空气里,散发着诱人的麦香。他动作沉稳,将面饼仔细掰成八块,然后走到队员身边,依次分发。每递出一块,他都会微微点头,给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
当走到队伍末尾,正要把最后一块面饼递给队员时,邓班的手猛地停住了。他眉头紧锁,目光如炬,直直地投向远处的垭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我在朦胧的月光下,瞧见一个诡异的黑影。它身形扭曲,移动的姿态极为缓慢,既不具备野兽奔跑时的矫健敏捷,也没有人类行走时的规律节奏,倒像是从古老岩画里挣脱出来的神秘图腾,在夜幕的笼罩下,以一种难以捉摸的方式悄然游走。
那黑影在月光的映衬下,轮廓若隐若现,给人一种亦真亦幻的感觉。一时间,所有人都屏气敛息,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呼啸的风声,此刻仿佛被无限放大,每个人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都别出声!”邓班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低沉得如同闷雷。与此同时,他的手指在胸前快速地划了个十字,动作流畅却又带着几分凝重。在以往执行任务的日子里,我们只见过他在预感大难临头时,才会做出这个举动,每个人的心,都在这一刻悬了起来。
仿佛印证着危险的降临,一阵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冰碴,如同一头暴怒的猛兽,从垭口处疯狂地扑了过来。原本熊熊燃烧的篝火,在狂风的肆虐下,猛地被吹向一边,火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扭曲,瞬间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在黑暗中摇曳闪烁,仿佛来自地狱的鬼火。
陶瓮里的羊奶,也在这股神秘力量的操控下,开始剧烈地沸腾起来。奶液不断撞击着瓮壁,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如同无数冤魂在哀嚎。阿江脖子上挂着的铜铃,毫无征兆地疯狂响了起来,铃声清脆急促,打破了周围的死寂,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阿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同被抽干了血液,嘴唇不停地颤抖着。他慌乱地看向邓班,声音带着哭腔:“组长,肯定有不干净的东西来了……”他的话,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愈发凝重起来,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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