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春耕(1/2)
化冻的泥地踩上去噗嗤作响,空气里满是湿土和腐草的气息,吸进鼻子,凉丝丝,却带着股万物复苏的躁动。屋檐下的冰棱子滴滴答答,没几日就瘦成了细线,最终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碎成几瓣,化进泥水里。
真正的春天,踩着湿漉漉的脚印,来了。
生产队的钟声敲得比冬日里多了几分急迫和昂扬。男女老少扛着闲置了一冬的农具,汇聚到田头。地要重新深翻,肥要送到地里,冬小麦要追返青肥,春玉米等着下种。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张的、充满希望的忙碌。
陆信像是铆足了劲的犁铧,一头扎进了春耕的热潮里。扶犁、撒种、挑粪,哪个活重他抢哪个。汗水很快浸透了他单薄的春衫,紧贴在贲张的肌肉上,在春日算不上烈的日头下泛着油光。他不怎么说话,只是闷头干活,效率却高得让生产队长都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夸了一句:“看看人家陆信!这才叫干活的样子!”
苏宁也跟着妇女队,在已经返青的麦地里除草。弯腰久了,腰酸背痛,手指被草汁染得黢黑。但看着那一垄垄绿油油的麦苗在春风里舒展,心里是欢喜的。休息时,她坐在田埂上,看着远处陆信扶着犁杖的高大背影,和那头听话的老黄牛默契配合,在黝黑的土地上划开一道道笔直的沟壑,一种难以言喻的安稳感便油然而生。
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白天在地里耗尽力气,晚上回到破屋,两人常常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但气氛却不再是以前的沉闷。有时是一个眼神,陆信就会把锅里最后一点热水倒给她泡脚;有时是苏宁默默把他磨破的肩头衣服缝补好;吃饭时,为数不多的油荤,总会心照不宣地拨到对方碗里。
草编的生意也没落下。供销社李干事对苏宁新设计的带提手野餐篮很满意,又加订了一批。陆信见苏宁晚上点灯熬油太伤眼睛,不知从哪儿弄来几块透明的塑料布(在这年头可是稀罕物),把窗户上最大的几个破洞给补上了,屋里顿时亮堂了不少。
这天收工早,夕阳把天空染成暖橙色。陆信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屋后那片批下来的宅基地。苏宁喂完猪,也跟了过去。
地基的灰线已经请人撒好了,方方正正一片。陆信正拿着铁锹,沿着灰线挖浅沟,这是打土坯墙的基础。他脱了褂子,只穿着一件汗湿的背心,结实的臂膀肌肉虬结,每一次挥锹都带着力量感。汗水沿着他古铜色的脊背淌下,渗进脚下的新泥里。
苏宁走过去,拿起另一把铁锹,在他旁边跟着挖起来。泥土被翻起,散发出清新的气息。
“累了就歇着。”陆信头也没抬,声音带着劳作后的喘息。
“不累。”苏宁应着,手下没停。她知道,多一个人,就能早一天把房子的根基打好。
两人并肩劳作,铁锹翻土的沙沙声在寂静的黄昏里显得格外清晰。偶尔手臂碰到一起,带着汗水的温热,又迅速分开。没人说话,却有种无声的旋律在两人之间流淌。
挖了一会儿,苏宁直起腰,擦了擦汗,看着这片属于他们的土地,心里充满了憧憬:“等房子盖起来,这门口,我想搭个葡萄架。”
陆信也停下动作,拄着铁锹,望了望天边绚烂的晚霞,又看了看身边脸颊泛红、眼睛亮晶晶的苏宁,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嗯。”
“东边那间当卧室,盘个大炕。西边那间当堂屋,吃饭待客。后面再接出个小厨房,就不用挤在屋里做饭了……”
“院墙用石头垒,结实。”
“还得挖个地窖,冬天存白菜萝卜……”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就像除夕夜那样,勾勒着未来的家。只是这一次,脚下的土地是实实在在的,希望也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影。
夕阳渐渐沉下地平线,暮色四合。陆信把铁锹扛在肩上:“回吧,明天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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