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盐霜凝恨,暗香绕腕(2/2)
她忽然转身,从包袱里翻出个素面瓷瓶,是太医院特制的金疮药,瓷瓶磕在圆桌上发出轻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换药。”
萧澈愣了愣,下意识想摆手:“不用,只是小伤……”
“是小伤会渗血渗到现在?”沈清歌打断他,伸手去解他短打的系带,指尖触到冰凉的布料时,才发现他的衣料早已被血和汗浸得发硬,“赵德海的人用的刀淬了盐卤,你以为只是普通刀伤?盐卤会顺着伤口往骨头里渗,不清理干净,用不了三日就会烂到筋络,到时候别说去盐仓,连站都站不稳。”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急色,指尖却很轻,小心翼翼地解开系带。短打滑落的瞬间,那道狰狞的伤口彻底暴露在空气中——皮肉外翻处凝着暗红的血痂,边缘泛着青黑,最深处还能看见淡淡的白色筋膜,显然是刀伤后又被盐卤刺激,连愈合的迹象都没有。
沈清歌的呼吸骤然一滞,后退半步,声音发颤:“怎么会这样?”
她记得那日为他包扎时,伤口虽深,却还干净,怎么如今就成了这副模样。
“太医处理的是表面伤口,盐卤渗得深。”萧澈的声音很轻,带着刻意的轻松,却在她取来烈酒和棉签时,不自觉绷紧了脊背,“当年在雁门关,我中过淬了蛇毒的箭,比这厉害十倍,最后不也挺过来了?”
沈清歌却没接他的话,棉签蘸着烈酒,刚要往伤口边缘擦,就被他突然攥住手腕。他的掌心烫得惊人,比烈酒的温度还高,指腹的薄茧蹭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痒。“疼。”他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像个讨饶的孩子,与平日里那个杀伐果断的靖王判若两人。
沈清歌的心跳漏了一拍,棉签顿在半空。她看着他眼底的狡黠,才知道他是故意的,却还是放缓了动作,棉签轻轻擦过伤口周围的皮肤,避开最狰狞的地方:“知道疼还不老实,早让你别硬撑,偏要带伤来通州。”
她的声音软了些,带着点嗔怪,指尖却很稳,每一下都擦得仔细,“你若是倒下了,谁带我去盐仓找刘妈?谁帮我母亲翻案?”
萧澈忽然低笑出声,疼得眉峰拧成疙瘩,眼底却亮得惊人,像落了星光:“原来你这般信我。”他的目光落在她垂着的眼睫上,长而密,扫过他的皮肤时,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我还以为,你只信你母亲的医案。”
“医案是死的,人是活的。”沈清歌的脸颊泛着淡红,低头缠绷带时,发间的梨花银簪不小心扫过他的锁骨。冰凉的银质触感让萧澈浑身一僵,他忽然伸手,轻轻抓住她的发梢,指尖绕着那截垂落的流苏,动作温柔:“这簪子……”
沈清歌的身子猛地一僵,银簪的针尖差点划破他的手背。她攥着簪子,指尖泛白,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母亲留给我的的。”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声音里满是怀念,“当年她就是戴着这簪子,在梨花树下教我认寒水石的纹路。她说,寒水石的纹路像梨花的脉络,认得了石头,就能辨得出人心——可惜我那时候太小,只当她是在说戏文,直到她走了,我才懂她的意思。”
萧澈看着她眼底的落寞,心里泛起一阵疼。他刚要开口安慰,窗外忽然传来三记梆子响,是暗卫约定的“有异动”信号。
萧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迅速吹灭桌上的油灯。黑暗中,他摸索着将沈清歌按在床底的暗格入口——那是他方才进门时就发现的,床板下有块活动的木板,掀开就是个能容一人蜷缩的暗格,“我去去就回,待在里面别出声,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他的掌心按在她的头顶,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暗格里有漕运帮留下的水囊和干粮若是我半个时辰没回来,你就按暗格壁上的凸起,会有暗卫来接你。记住,别逞能,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沈清歌攥着他的袖口,指尖泛白:“你小心些,赵德海的人都带着狼头牌,说不定还有淬毒的兵器。”她的声音带着担忧,连呼吸都放得很轻,“我等你回来,一起去盐仓。”
萧澈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得发烫。他弯腰,在她额间轻轻碰了一下,动作快得像错觉,带着松木香的气息瞬间漫过来:“好,我一定回来。”
话音未落,他已翻身跃出窗外,玄色身影在夜色里一闪而过,只留下腰间玉佩轻响,混着檐角铁马的叮当,在夜风中织成一张紧绷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