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计划已成,消息已出,万众瞩目(2/2)
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酒菜和时令瓜果,却无人有心思动筷。
“那李骁,果然是个不肯安分的煞星。”
赵元冷笑一声,抿了一口杯中琥珀色的葡萄美酒,眼神阴鸷。
“这才几天功夫,脚跟尚未站稳,就迫不及待地要弄出这么大动静,野马泉,哼,吐蕃疯狗,是那么好相与的,李骁若胜了,凭借这份军功,在这甘州地界上,更是说一不二,我们日后那些营生,只怕寸步难行,他若是败了,嘿嘿,那才有好戏看,擅启边衅,损兵折将,这罪名,足够他喝一壶的!”
他放下酒杯,对那名低级队正吩咐道。
“你找个机会,装作酒后失言,把李将军准备出征的大致日子和方向,‘不经意’间透露给常往吐蕃那边贩运私盐,茶叶的刘瘸子听,记住,要做得天衣无缝,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让人疑心到我们头上。”
“明白,赵公放心,小人晓得轻重,定然办得妥帖。”
那队正躬身领命,脸上露出狠辣的笑容。
赵元又转向一名掌管文书往来的心腹胥吏。
“州军那边负责策应的赵郎将,与我们一向有些交情,你去库房,备一份厚礼,要拿得出手的,亲自送过去,就说,万一谷内战事激烈,胜负难分,请他务必以‘保全朝廷兵马实力’,‘避免更大损失’为重,没有绝对把握,不必急于冒险入谷救援,一切,以‘稳妥’为先,只要他按兵不动,事后,另有重谢。”
凉州,王氏大宅那间温暖如春,陈设着无数名贵古董玉器的暖阁内。
王夫人穿着,一身绛紫色,缠枝宝相花纹的织锦常服,斜倚在铺着完整白虎皮的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封来自甘州的密信。
她细细地看着,保养得宜的脸上慢慢勾起笑意,如同暗处窥伺的毒蛇终于找到了猎物。
“雏鹰想振翅高飞,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命,飞不飞得过这塞外的罡风。”
她轻飘飘地说着,语气平淡,却带着寒意。
说完,她随手将信纸,凑近榻边小几上那灯盏,看着跳跃的火舌舔舐纸张,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簌簌落下。
“去。”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墙角阴影处吩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了出去。
“给吐番送个信,就说,三日后,有一支从于阗来的‘肥羊’商队,满载着于阗美玉和西域香料,会经过野马泉,护卫松散,不堪一击,这份人情,算是我们提前恭贺他发财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依旧平淡。
“再让我们在郭虔军中的那几个人,到时候都机灵点,该眼睛瞎的时候就瞎着,该耳朵聋的时候就聋着,该动作慢的时候,就比乌龟还要慢,总要给年轻人,多些历练的机会才是。”
李承业侍立在一旁,脸上交织着对李骁的怨毒,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道。
“母亲,最好让那野种直接死在野马泉,被吐蕃人乱刀分尸,才能永绝后患,免得他日后成了气候,羽翼丰满,回来报复我们。”
“住口!”
王夫人厉声打断他,凤目含威,扫了他一眼。
“如何行事,我自有分寸,你只需管好你自己,莫要再惹是生非!”
李承业被她目光一扫,顿时噤若寒蝉,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但眼中的怨毒之色却愈发浓重。
长安,宰相李林甫那间宽阔,却透着重压的书房内。
李林甫闭目靠在一张紫檀木打造的胡床上,仿佛已然入睡。
吉温躬身站在下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小心翼翼地禀报着。
“相爷,那李骁在甘州动作频频,雷厉风行地组建了一支名为‘翼青卫’的精锐私兵,其志非小,恐非池中之物,是否让御史台那边,先寻个由头,参他一个‘私募甲兵,图谋不轨’之罪,先行敲打一番,以免其尾大不掉?”
李林甫缓缓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波澜,深不见底,如同万古不化的寒潭。
“急什么。”
他的声音平淡无奇,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权威。
“年轻人,想立功,是好事,野马泉的那些吐蕃蛮子,正好是块试金石,让他去碰一碰,碰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自然有人会去收拾残局,用不着我们脏了手,若是万一,他碰赢了。”
李林甫的嘴角极其细微地牵动了一下,露出笑意。
“王忠嗣麾下,有如此悍勇善战,又深得杨国忠那蠢货‘赏识’和陛下关注的监军副使,你说,咱们的圣人陛下,夜里还能睡得安稳吗,东宫那位,怕是更要坐立难安,如芒在背了吧?”
吉温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由衷的钦佩之色,深深躬下身去,几乎成九十度。
“相爷深谋远虑,下官愚钝,不及万一,如此,便让那李骁,先去搅动一番河西的浑水,无论胜负,于相爷大局而言,皆是有利可图!”
而在长安另一座极尽奢华,亭台楼阁如同瑶池仙境的府邸中。
杨国忠与虢国夫人,杨玉瑶正对坐在一间临水的水榭中。
水榭四周垂着半透明的鲛绡纱帐,外面是引活水营造的曲池,奇花异草,假山玲珑,即使在秋夜,也显得春意盎然。
身着轻薄绸衣的侍女们手持宫扇,悄无声息地侍立在外围。
“这个李骁,倒真是个能折腾的主儿。”
杨国忠把玩着一柄触手温润,毫无瑕疵的羊脂玉如意,脸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笑容。
“这才到甘州几日,就弄出这么大动静,看来我们确实没看错人,是柄难得的好刀,够快,也够狠,比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废物强多了。”
杨玉瑶慵懒地靠在苏绣软枕上,身上穿着一袭湖水绿色的广袖留仙裙,裙裾如烟似雾般,铺泻在名贵的西域地毯上。
她乌黑如瀑的秀发松松挽成一个堕马髻,仅插着一支衔珠振翅,金凤步摇,凤口垂下的细长珍珠流苏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流光溢彩。
她凤目微眯,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风流媚态,却也藏着精明算计。
“他若没这点本事,也不值得你我如此费心拉拢,关键是,此柄刀,最终要握在谁手里,河西那边我们人,要暗中给予他一切便利,他要粮饷,只要不过分,尽量满足。”
“要让他尽快甘州站稳脚跟,立下足以服众军功,只有他河西立住了,成了气候,我们才能借他手,把李林甫和老皇帝安插河西那些钉子,还有王忠嗣那个油盐不进家伙,一点点地,都给他拔起来!“
杨国忠点头,将玉如意放旁金丝楠木盘中。
“放心,我已吩咐下去了,一切,就看他此次野马泉之行,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样'惊喜'了,希望他别让我失望才好。“
甘州,监军府后院
李骁独一人立清冷院落中央。
夜空如洗,一轮皎洁明月高悬,洒下如水清辉,将庭院内青石板地面照得发亮。
他缓缓抽出那柄横刀,放弃了磨石。
只用一块柔软麂皮,蘸特制保养刀油,一遍遍,不厌其烦擦拭那,灰蒙蒙的刀身。
随他擦拭,刀身上那些细微,如龙鳞般暗纹,月光下若隐若现,仿佛活物呼吸。
他动作专注缓慢,眼神深邃,仿佛透手中刀,看到沙盘上生死博弈。
看到长安城里尔虞我诈,看到凉州王氏那怨毒目光,也看到野马泉那即将被鲜血染红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