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多方的震怒和应对之策,看我斡旋而解!(2/2)
萧嵩的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眼神幽深难测。
投鼠忌器,但器,也得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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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旧校场。
这里是凉州城的另一副面孔。
断壁残垣已被粗大的木料和夯土勉强填补,歪斜的营房重新立起了骨架,覆上了厚厚的茅草和泥巴。
空气中弥漫着新木头和劣质桐油混合的刺鼻气味,远不如李氏暖阁的龙涎香雅致,却带着一股粗粝旺盛的生命力。
巨大的校场上,篝火噼啪作响,映亮了一张张疲惫却带着希望的脸孔。
大锅架在火上,翻滚着稠厚的粟米粥,热气腾腾。
领到粥碗的士兵和流民蹲在地上,呼噜噜地喝着,烫得直吸凉气,脸上却是满足。
几个伤兵靠在刚修好的营房门框上,裹着还算厚实的粗布棉袍,看着场中景象,眼神不再麻木。
李骁的命令很直接:查抄来的钱粮,大头用在这里,修营房,设伤病营,让这些被视作草芥的底层兵卒和流民,有片瓦遮头,有口热食果腹。
人心,有时比刀枪更难获取,也更有力量。
校场中央,气氛截然不同。
一片被特意清出的空地上,精悍的身影沉默伫立,如同嶙峋的岩石。
这便是扩编后的翼青牙兵。
他们大多是从新整编的府兵和流民中筛选而出,眼神里带着狼一般的凶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身上的皮甲陈旧,甚至打着补丁,但手中的灌钢横刀在火光下流淌着幽冷的寒芒。
独眼老兵站在队列前,像一截被雷火劈过却依旧挺立的枯木。
他佝偻着背,不说话,只是用那只浑浊的独眼缓缓扫过每一张脸。那目光像带着毛刺的刷子,刮得人皮肤生疼。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营房传来的零星咳嗽。
“动!”
他的破锣嗓子猛地炸开,沙哑却极具穿透力。
人瞬间动了。
没有花哨的呼喝,只有沉闷的脚步声,身体摩擦皮甲的窸窣,压抑的喘息。
他们两人一组,在指定的狭窄区域内腾挪、扑击、锁拿、翻滚。
动作原始而凶狠,每一次扑击都带着要将对方骨头拆碎的狠劲,每一次格挡都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
尘土在脚下扬起,汗水迅速浸透单衣。
这是最基础的近身搏杀,抛弃了所有不必要的花架子,只留下最致命的效率。
夜战、山地攀爬、绝境求生,这些字眼,需要用血汗和痛苦来书写。
李骁站在场边阴影里,默默地看着。
火光在他冷硬的侧脸上跳跃。
腰间粗布包裹的“斩机”刀柄,隔着布料,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仿佛也被这残酷的训练场激起了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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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以北,野狼墩。
孤零零的烽燧矗立在荒凉的戈壁滩上,像一个被遗忘的哨兵。
夜色浓稠如墨,寒风卷着砂砾,抽打着燧体斑驳的夯土墙,发出呜呜的怪响,如同冤魂的呜咽。
烽燧顶上,那堆平日用来点燃狼烟的干柴湿草,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燧内狭窄得仅容数人转身。
火塘里,几根半干的骆驼刺燃着微弱的火苗,勉强驱散一丝寒意,却将五个蜷缩的身影映照得更加凄凉。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卒,左臂齐肘而断,空荡荡的袖子扎在腰间,正用仅存的右手费力地给一架老旧的臂张弩上弦,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两个瘦得像麻杆的少年,裹着破旧的羊皮袄,缩在火塘边,脸色青白,不时发出压抑的咳嗽,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凹陷的胸腔,声音空洞。
角落里,一个瞎了眼的老人抱着磨损得发亮的号角,耳朵贴在冰冷的土墙上,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咳…咳咳……”
一个少年咳得蜷缩起来,声音撕心裂肺。
“省点力气!”
独臂老卒头也不抬,声音嘶哑。
“听风!瞎子,外面啥动静?”
瞎眼老人侧着耳朵,布满皱纹的脸紧绷着,半晌,干裂的嘴唇翕动。
“风…风里有铁片子响…还有…马蹄子…很多…很急…”
“什么?!”
少年一个激灵,眼睛里瞬间布满惊恐。
“狗日的吐蕃崽子!”
独臂老卒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出凶光,仅剩的右手狠狠一拍地面。
“抄家伙!瞎子,吹号!快!”
尖锐凄厉的号角声猛地撕裂了戈壁死寂的夜!
几乎在号角响起的同时,一片密集,令人头皮发麻的锐器破空声呼啸而至!
咄!咄!咄!
数十支沉重的狼牙箭狠狠钉在烽燧的木门和土墙上,尾羽剧烈颤抖!
紧接着,沉闷的撞击声传来,有人在用重物猛砸那扇并不厚实的木门。
“顶住门!”
独臂老卒嘶吼着,用肩膀死死抵住被撞得砰砰作响、木屑纷飞的门板。
两个咳嗽的少年挣扎着爬起,抓起地上散落的石块,奋力从狭窄的望口往外砸去,每一次投掷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咳嗽。
“火!点火!”
少年惊恐地尖叫。
凉州城,李骁临时官署。
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
一名浑身尘土的府兵,几乎是被拖拽着冲进李骁面前
“大人,野狼墩!狼烟,三股黑烟,急!”
府兵扑倒在地,嘶哑地喊出这几个字,便只剩下倒气的份。
李骁猛地从堆积如山的卷宗后抬起头。
烛光下,他眼中没有惊愕,只有瞬间凝结的冰寒,仿佛早已预见。
“黑烟?三股?”
他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冰面上。
“是!冲天黑烟。”
府兵挣扎着补充。
李骁豁然起身,穿戴好甲胄,甲叶摩擦发出铿锵锐响。
“孙二狗!”
他的声音穿透厅堂。
早已闻声候在门外的孙二狗一步跨入。
“末将在!”
“点齐翼青牙兵,一人双马,再带上新招募的士兵。”
李骁的命令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野狼墩,给我把那些吐蕃崽子,钉死在戈壁上!”
“得令!”
孙二狗眼中凶光暴涨,转身冲入夜色,吼声在庭院里炸开。
“翼青上马,剩下的人跟我来,抄家伙!快!”
马蹄声如闷雷般在凉州寂静的街道上骤然响起,又迅速远去,留下满城惊疑的犬吠和推开窗棂的惶惑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