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心软(2/2)
“你知不知道我在那个该死的会议上,手腕上的血契烫得像是烙铁?!它几乎要烧穿我的骨头!每一次灼痛都在提醒我,你正在某个我不知道的鬼地方,可能下一秒就会…”他猛地顿住,那个可怕的词语他连想都不敢想,只是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你冲动、妄为、对危险和冒险有着病态的痴迷!像个没脑子的、只会往前冲的格兰芬多巨怪!”
他的指控越来越尖锐,带着一种被辜负的痛楚:“在你做出那个愚蠢决定的时候,在你踏足那片死亡海域的时候,你有没有哪怕一秒钟想过我?想过我那些在你看来或许是聒噪的、苦口婆心的劝说?想过如果你受伤、如果你…我会怎么样?”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难以掩饰的哽咽,却强撑着不让它流露出来,只是让语气变得更加尖锐刻薄:“我太了解你了,格温尼维尔!我清楚你骨子里那些劣性根!虚伪、傲慢、精于算计,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可我他妈还是天真地以为…我以为我至少能成为拴住你最后那点理智的缰绳!是你自己说的!是你一次次告诉我,你需要有个人在你身边,提醒你不要走得太远,需要有人在悬崖边上拉住你!”
他几乎是痛心疾首地低吼,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脆弱:“所以我来了!我试图拉住你!可你呢?你从来不肯真正听我的话!你只是敷衍我,欺骗我,然后转头就去做那些随时会丢掉性命的事情!格温尼维尔,我…”
他的声音终于彻底哑了下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恐惧,那层坚硬的外壳终于出现了裂痕,露出了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害怕哪一天醒来,血契就彻底冰冷了…害怕我一睁眼,我珍视的人…又再一次…去了我永远无法触及的世界…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苦苦挣扎…”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最沉重的锤子,砸在了格温尼维尔的心上。
她看着眼前这个卸下了所有冰冷伪装、脆弱得如同易碎琉璃的男人,听着他字字泣血般的控诉和哀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之前的辩解、她的算计、她试图轻描淡写的姿态,在此刻看来,是如此的苍白和…残忍。
她没有再试图解释,也没有再用任何技巧性的言语去安抚。她只是静静地、深深地望着他,任由他积压的情绪如同暴风雨般倾泻在自己身上。
直到他的声音最终消失在压抑的喘息中,地窖里只剩下壁炉火焰噼啪作响和他粗重的呼吸声。
“西弗勒斯,”她轻轻拂过他紧皱的眉头,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看着我。”
斯内普死死地盯着她。
“我承认,我冲动,我妄为,我追求刺激,甚至…享受游走在危险边缘的感觉。这是我的劣根性,我从不否认。”她坦然地承认了一切,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我也承认,我利用了你的关心和纵容,我…很狡猾。”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是,西弗勒斯,有一点你错了。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的担心是笑话,也从来没有…‘从不’听你的话。”
“如果我真的完全不听,我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而是已经带着‘海妖号’冲向‘深渊之眼’的最中心,去进行更疯狂的试探了。”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嘲,“正是因为我知道你会担心,会愤怒,会…害怕,所以我才选择了相对外围的探测,才制定了应急计划,才在情况失控时第一时间撤离。你的存在,你的底线,一直都在影响我的决策,只是…我总在试探那条线的边缘。”
“你说得对,我需要那根缰绳。”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而我选择的缰绳,从来只有你,西弗勒斯·斯内普。只有你的话,你的愤怒,你的…恐惧,能让我在彻底失控前,产生一丝犹豫。”
“我无法承诺以后再也不冒险,那是对我本性的扼杀,也是谎言。但是…我可以用我的灵魂向你起誓——”
“——从今往后,我的每一次冒险,都会将‘活着回来见你’作为最高优先级和最终底线。我会更谨慎地评估风险,会更充分地做好准备。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某个危险的诱惑可能真的会让我永远回不来…”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选择放弃。因为…”
她的目光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烙印进去:“…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苦苦挣扎,比任何未知的冒险和强大的秘密,都更让我感到恐惧和…无法承受。”
这不是甜言蜜语,这是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所能给出的、最重、也最真实的誓言。她承认了自己的不安分,但也划定了不可逾越的边界——他的存在。
斯内普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藏的痛楚,听着她这番近乎偏执的、却无比真挚的告白。他所有的愤怒、委屈和恐惧,在她这沉重如山的誓言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开始迅速消融。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推开她,而是用力地、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地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他的手臂箍得她生疼,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他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格温尼维尔也用力回抱住他,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和那无声的颤抖。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让他抱着,用自己的体温和存在,安抚着他那颗饱受惊吓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斯内普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他依旧没有松开她,只是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用一种极度沙哑、却平静了许多的声音,低低地说: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格温尼维尔…”
“嗯。”格温尼维尔在他怀里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却带着无比的坚定。
“现在不生气了?”
斯内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垂眸看着怀里这个刚刚还让他心惊胆战、此刻却又开始得寸进尺的小混蛋,抿了抿唇,语气硬邦邦地,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不容商量的口吻:
“一码归一码。你,私自离校,涉足极度危险区域,隐瞒实情…禁闭。从明天开始,为期一个月,每天课后,来地窖处理…疥疮药水用的鼻涕虫。”他故意挑选了最恶心、最繁琐的活计,试图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懊恼。
然而,格温尼维尔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翡翠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甚至故意拖长了语调:“西弗勒斯——”
“闭嘴。”斯内普立刻打断她,耳根隐隐泛起一丝红晕,语气更加严厉,带着一丝被看穿心思的恼羞成怒,“再讨价还价,我就让你去邓布利多的校长室,对着他那堆会唱歌的分院帽面壁思过整整一学期!并且,”他微微眯起眼,释放出魔药课教授特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胁气场,“我保证,你永远别想再踏进地窖半步。说到做到。”
这威胁堪称精准打击,直击她最在意的“地窖准入权”要害。
格温尼维尔立刻识趣地收声,甚至还象征性地用手在唇边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将脸重新埋回他胸口。
斯内普看着她这副“死性不改”的模样,额角青筋跳了跳,最终却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混合着无奈和纵容的冷哼。
他惩罚也惩罚了(至少形式上如此),警告也警告了,底线也重新划定了,这场因极度担忧而引发的风暴,总算在一种微妙而各退一步的妥协中,暂时平息了下来。
他重新将她搂紧,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度和心跳,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疲惫和安心感席卷而来。他知道,关于寂静海湾的秘密、那个远古的存在、以及她那份永不安分的冒险之心,未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至少此刻,她还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并且…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承诺了会为他珍重自己。
这就够了。
对于西弗勒斯·斯内普而言,这已经是黑暗人生中,所能奢求的、最奢侈的光亮了。
至于那一个月的鼻涕虫…或许,他可以“不小心”多准备一些白鲜香精?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便被他迅速压了下去,脸上恢复了一贯的阴沉。有些底线,不能退让得太明显,尤其是在某个得寸进尺的小混蛋面前。
地窖厚重的石门在格温尼维尔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她轻快的脚步声。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缕独特的冷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海风咸涩气息,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斯内普独自站在空旷阴冷的地窖中央,许久没有动弹。他脸上强装的冷漠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感。他缓缓走到壁炉边的扶手椅旁,却没有坐下,只是抬手,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银光一闪,星尘优雅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桌一角,望着他紧绷的背影。
长久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斯内普转身盯着它,用一种极低、带着难以掩饰的迷茫和自嘲的沙哑嗓音,对着空气,更像是自言自语般地低语:
“我这样…轻拿轻放…是不是…太惯着她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回想整个晚上,从暴怒到恐惧,再到最终近乎妥协的“惩罚”——那区区一个月的鼻涕虫,与她所冒的风险相比,简直如同儿戏。他本该更严厉,关她更久的禁闭,没收她的研究笔记,甚至直接向邓布利多施压,彻底断绝她再接触危险的可能…可他最终什么更有效的手段都没用。
只是因为她几句听起来真诚的保证,和一个…拥抱。
星尘歪了歪脑袋,用鼻尖轻轻蹭了蹭斯内普垂在身侧、微微握紧的拳头,传递出一丝模糊的、带着安慰意味的情绪波动。那意思似乎是:“不然呢?你还能怎么办?真的把她锁起来吗?”
斯内普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地窖冰冷而熟悉的空气,他当然不能把她锁起来,尽管他确实很想。但那不是对待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的方式。
禁锢只会让她更加叛逆,甚至可能将她推得更远。
或许…他苦涩地想,“惯着”她,本身就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因为除此之外,他找不到更好的方式,既能保护她,又能…留住她。
他害怕过于强硬的束缚会折断她飞翔的翅膀,更害怕那会导致她彻底挣脱他试图系上的那根无形的线。
“罢了…”他最终叹息一声,那叹息沉重得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份关于寂静海湾异常频谱的抄录笔记上,黑眸中重新凝聚起冷静而锐利的光芒。
轻拿轻放,不代表放任自流。既然无法阻止她探索的脚步,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变得比她更强大,掌握比她更多的知识和力量,抢在她前面,扫清前路上最致命的陷阱,在她即将坠入深渊的前一刻,有能力将她牢牢拉回自己身边。
这或许,才是专属于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既无奈又偏执的“惯着”方式。一场无声的、却更加激烈的竞赛与守护,已然拉开序幕。而此刻,他需要立刻开始研究那些带回的数据,以及…思考如何让那一个月的禁闭,既能达到“惩戒”的效果,又不至于真的让她对地窖产生厌恶。这其中的分寸拿捏,恐怕比熬制一锅福灵剂还要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