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珠裂诏藏·发覆霜（2/2）

“金箔诏！”胤禵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了然的颤音。他屏住呼吸，用指尖极其小心地将那卷金箔从珠壳内取出。

那金箔薄得几乎透明，上面以极细的针尖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满文，在黑暗中竟自行闪烁着微弱的、不容错辨的御用朱砂光泽！

他迅速浏览着上面的字迹，脸色在黑暗中变幻不定，震惊、愤怒、讥嘲、最终沉淀为一片冰冷的死寂。他猛地攥紧了那片金箔，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上面写了什么？”我急问，心跳如擂鼓。

他猛地抬眼看向我，眼底是翻涌的巨浪：“皇兄……好皇兄！他真是把我们所有人都算进了棺材里！”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这上面说，他若暴毙，绝非天年，必是遭人毒手。而所有证据——他所中的慢性汞毒、还有之前那些‘意外’——最终都会指向一个人！”

“谁？”

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一下，吐出一个让我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名字。

“……你？”

胤禵脸上扭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冷笑：“不止。这上面说，我早有反心，与宫内某人勾结，长期以汞毒侵其肌理，乱其神智，最终促其癫狂而亡。而你，引娣，”他目光如刀般割在我脸上，“你是我早就安插在他身边的钉子！你的任务，就是取得他的信任，确保毒物源源不断，并在最后时机，推动他服用那些催命的丹药！”

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凉：“他……他怎么会这么想？！我从来没有……”

“他不需要真的这么想！”胤禵低吼着打断我，扬了扬手中那卷要命的金箔，“他只需要留下这个！这东西一旦现世，就是铁证！新君正愁没有料理我的由头，这简直就是递到他手上的刀！而你，就是替我递刀的那个人！我们俩，谁也跑不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几乎无法呼吸。雍正竟用他最后的生命，布下了一个如此恶毒、将我们彻底钉死在罪柱上的局！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我声音发抖，几乎语无伦次。

“为什么？”胤禵笑声更冷，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因为他恨我！因为他到死都怕我！因为他要把任何可能威胁他宝贝儿子江山的人，连同所有隐患，全都彻底铲除，一个不留！而我们，就是他选中的祭品！”

他死死盯着那卷金箔，眼神变幻，像是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突然，他猛地将金箔凑近眼前，鼻翼微动，仔细地嗅了嗅。

“不对……”他眉头再次紧锁，“这金箔上……除了朱砂和极淡的血气，还有一股……几乎闻不出的甜腻味……”

甜腻味？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件几乎被遗忘的细节。“我记得……有一次侍奉笔墨，我不小心打翻了一盒御用的香粉，那味道……后来我偷偷留意到，皇上似乎……很不喜欢那种浓腻的香气，尤其是……某些进贡的头油和香粉，他几乎从不碰触。”

胤禵猛地抬头，眼神亮得骇人：“头油？香粉？他不碰……但他身边有人用！而且必须是能长时间、近距离接触他而不被怀疑的人……”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我们心中同时升起，令人不寒而栗。

胤禵的手指再次抚过那金箔，这一次，他的指尖在那金箔的边缘处细细捻动。那金箔并非单层，边缘极薄处，似乎隐约能看出一点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金属的质地。

他的指甲小心翼翼地刮过边缘，挑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线头。然后，他屏住呼吸，像是揭开一层伪装般，极其缓慢地、将表面那层刻满满文的金箔，轻轻掀开了一角。

金箔之下，竟然还隐藏着一层薄如烟雾的、近乎透明的……发丝？而那甜腻的气息，正是从这层发丝上散发出来的！

不，那不是完整的发丝。那是一小片织造得极其精细逼真的……发网？或者说，是一小块用特殊材料仿制人发、并以秘法熏染了异香的——假发！

而那假发贴近金箔的内侧，在极其微弱的光线下，隐约可见一层不易察觉的、带着诡异淡彩的微妙涂层！

胤禵的指尖尚未真正触及那涂层，一股极其细微的辛辣刺激感已然传来，让他猛地缩回了手！

“砒霜……是经特殊手法处理过的砒霜霜衣，混了铅粉和别的什么东西，覆在这假发内侧！”他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骇然，“如此隐秘……长期贴近口鼻……毒物会随呼吸缓缓侵入……神不知鬼不觉……难怪太医院那群废物什么都查不出！”

他猛地抬头，与我对视，两人眼中都是同样的惊骇欲绝。

这藏在珠内的血谕，本身就是一个裹着蜜糖的毒饵！它不仅要定我们的罪，它本身，就是雍正致死的那把温柔刀！而那个能长期、近距离佩戴此物而不被雍正抗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