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白刃藏心,君臣博弈(2/2)
苏晚竹攥紧手中的蜜饯糖,甜味透过油纸渗进指缝。
她望着皇帝身后那幅\"山河永固\"的刺绣,听见自己说:\"陛下,臣女确实会做桂花糖。\"
皇帝的目光落在她腕间的银镯上,笑意在眼底漫开。
御书房的门在身后合拢时,苏晚竹的指甲才从掌心松开。
方才皇帝那句\"更聪明\"像根细针,正戳在她伪装的雀儿骨上——他到底看出了几分?
是她故意让韩无夜在殿上提到\"九霄环\",还是陆昭那句\"信她\"里藏的刺?
轿辇过金水桥时,她掀起半幅绣着并蒂莲的轿帘。
陆昭的银鱼佩在晨雾里闪了一下,他立在御道旁,望着她的方向,袖角被风卷起一道冷硬的弧。
苏晚竹摸出方才捡的蜜饯糖,油纸窸窣作响,甜味混着风钻进鼻尖——他连庆功糖都备着,倒比她更沉得住气。
苏府后门的铜环刚扣响,守夜的小丫头就哆哆嗦嗦开了门。
苏晚竹踩着青石板往偏院走,月光在影壁上投下她的影子,比五年前瘦了一圈,却多了道刀锋似的棱角。
转过垂花门,密室的灯已经亮了——墨先生总比她早到半刻,像母亲当年的影子。
\"姑娘。\"墨先生从檀木柜后转出来,白发用布带随意扎着,腕间还沾着未擦净的药粉,\"御书房的茶凉了?\"
苏晚竹反手闩上门,袖中瓷瓶撞在银镯上,发出清脆的响。
她解下外裳搭在椅背上,露出内里月白中衣,腕间银镯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皇帝见过九霄环的另一半了。\"
墨先生的手顿在茶盏上。
他沏茶的手稳了四十年,此刻却溅出半滴茶水,在案上洇开个深褐的圆:\"那韩统领......\"
\"他母亲临终说的话,是北戎人放的。\"苏晚竹坐下来,将瓷瓶推到墨先生面前。
淡绿色的粉末在瓶中流转,像荒星雨季的毒雾,\"这是毒娘子新制的'梦魇散',混在茶汤里无色无味,能让人心神混乱,把真记忆当幻梦,把幻梦当真记忆。\"
墨先生捏起瓷瓶,对着烛火看了看。
他指节上还留着当年在荒星替她熬药时的烫痕:\"姑娘是要......\"
\"让韩无夜自己怀疑自己。\"苏晚竹伸手按住他欲言又止的手背,\"他现在认定九霄环在北戎细作手里,可皇帝拿出的是北戎献的投诚信物——这矛盾他解不开。
但若他开始觉得,'追细作进皇陵'的记忆是假的......\"她眼尾的泪痣随着嘴角的冷笑轻轻颤,\"他连自己都信不过,还拿什么翻旧案?\"
墨先生突然放下瓷瓶,指节叩在案上发出闷响:\"太险了。
韩无夜是影卫统领,身边有暗桩,咱们怎么近身?\"
\"陆昭会安排。\"苏晚竹从袖中抽出张字条,是陆昭常用的飞白体,\"他昨夜在皇陵外说,韩无夜今晚会被押去锦衣卫大牢。\"她指尖划过字条上\"死牢\"二字,\"大牢里的茶汤,最是容易动手脚。\"
墨先生盯着字条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他的笑纹里还带着荒星风沙刻的痕迹:\"当年夫人说'小竹要笑着看敌人倒下',如今这笑,倒比荒星的毒刺还利。\"
苏晚竹摸出那枚蜜饯糖,在指尖转了两圈。
糖纸在烛火下泛着暖黄,像极了母亲房里那盏老灯:\"墨叔,你说皇帝提母亲做桂花糖,是试探还是念旧?\"
\"都有。\"墨先生替她倒了杯茶,\"但更要紧的是——\"他指了指她腕间的银镯,\"他在看这镯子能引出多少前朝旧人。\"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三更了。
苏晚竹将糖纸叠成小船,轻轻放进茶盏里。
甜水漫过纸船的褶皱,像极了母亲当年哄她时,糖块在茶里慢慢化掉的模样。
她忽然想起陆昭说\"破阵要甜着心\",可这甜底下,藏的是比荒星毒雾更浓的算计。
\"去准备吧。\"她端起茶盏,糖船在水面晃了晃,\"今夜子时,锦衣卫大牢的茶汤里,该有梦魇散的味道了。\"
墨先生起身时,衣摆扫过案上的瓷瓶。
淡绿色粉末在瓶口凝出半圈细痕,像极了荒星黎明前,毒瘴在岩石上留下的印记。
他推开门,夜风吹进来,吹灭了烛火。
黑暗里,苏晚竹望着腕间银镯上模糊的\"九\"字,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韩无夜的崩溃,不过是个开始。
远处传来更夫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而在城另一头,锦衣卫大牢的铁门正\"吱呀\"作响。
两个狱卒提着食盒穿过走廊,食盒里的陶壶晃了晃,溢出一丝极淡的甜,混着若有若无的青草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