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荀攸的忽悠日记(二十一)(2/2)
线索似乎指向了那包“忘忧散”!难道是药铺提供了掺有剧毒的假药?
然而,接下来的调查,却让事情走向了更黑暗的方向。根据药童提供的线索,我们找到了那个秘密售卖“忘忧散”的地下药铺。抓捕、审讯……结果却令人震惊:那包“忘忧散”本身并没有问题,确实是惯常的配方。
问题出在郭嘉自己身上!
在对他书房进行的一次极其细致的搜查中,心细如发的程昱,在一个暗格里,发现了几页被烧毁大半的残稿,以及一个空空如也的、材质奇特的小瓷瓶。残稿上的字迹潦草,是郭嘉的笔迹,隐约可辨“……心力交瘁……预兆已现……时不我待……不得已……借此脱身……或可两全……”等语。
而那个小瓷瓶,经太医和几位老药师共同辨认,得出结论:此瓶曾盛放一种极其罕见的、产自西域的奇毒,名为“幻梦杀”!其毒性发作时,症状与“梦魂散”有七分相似,都会导致幻觉、癫狂、吐沫,但更为隐蔽和缓慢,且……无药可解!
更重要的是,这种“幻梦杀”,需长期微量服用,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再由一剂强烈的药引(可能是某种酒,也可能是情绪剧烈波动)触发,才会突然发作!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拼凑出了一个完整而残酷的真相:
郭嘉,因为长期殚精竭虑、透支心力,身体早已油尽灯枯。他或许真的预感到(或诊断出)自己命不久矣,或许还预见到了某些他不愿面对的未来。于是,这个聪明绝顶又骄傲至极的谋士,选择了一种极端的方式,来掌控自己生命的终局。
他早就开始暗中服用“忘忧散”缓解精神压力,但后来,他决定利用这一点。他不知从何处搞到了“幻梦杀”,将其混入自己长期服用的丸药中,微量积累。同时,他编造了“自导自演中毒”的复杂故事,甚至可能真的准备了一份假的“梦魂散”以备不时之需。他算准了时机,在那次议事时,用他钟爱的酒作为最后的药引,触发了积累已久的“幻梦杀”之毒。
他最后醒来时那番真真假假、颠三倒四的话,或许是他毒发时神志不清的呓语,或许……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复杂的谜题和恶作剧。他可能想保护那个给他买药的无辜药童,可能想试探一下我与主公的反应,也可能,只是想用一种符合他鬼才风格的方式,戏剧性地告别。
他成功了。他用自己的智慧和生命,导演了最后一出大戏,避免了缠绵病榻的屈辱,或许也避开了他心中预见的某种更不堪的结局。
当这个最终的推论被摆在面前时,书房内死一般寂静。程昱低头不语,贾诩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主公曹操,这位叱咤风云的枭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伸手扶住案几,才没有倒下。他闭上眼,两行清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没有愤怒,没有追究,只有无尽的悲凉和痛惜。我们都明白了,郭嘉的选择,是对这个时代、对他自身命运的一种无声控诉和极致嘲讽。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凉,心中没有解开谜题的释然,只有一种被巨大荒谬和悲伤吞噬的无力感。我自以为擅长洞察人心,玩弄忽悠于股掌,却从未真正看透身边这位亦敌亦友的同僚内心深处的绝望与决绝。
奉孝,原来到最后,你连死亡,都设计得如此……郭嘉。
良久,主公挥了挥手,声音沙哑疲惫:“此事……到此为止。对外……便称奉孝旧疾复发,药石罔效吧。厚葬之……按……王侯之礼。”
我们默默退出书房。夏日的阳光刺眼,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郭嘉的葬礼办得极尽哀荣。但我知道,在那华丽的棺椁和如潮的悼词之下,埋葬的是一个时代最不羁的灵魂,和他那无人能解的、最后的“忽悠”。
经此一事,我仿佛也病了一场。我那些引以为傲的“顺势而为”、“洞察人心”,在郭嘉用生命演绎的最终真相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许都的夏天,依旧闷热。但我的心,却像被浸在数九寒天的冰水里。这乱世,这人心,比任何敌阵、任何阴谋,都更令人感到恐惧和疲惫。
或许,我也该想想,自己的“局”,该如何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