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换了个壳子(2/2)
“别碰,”沈枫的声音低哑,带着陌生的金属质感,像大提琴的最低音,“脏。”
江秋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他撑着地面坐起来,后背的伤已经痊愈,却留下一道银色的疤痕,像世界树的纹路蜿蜒在皮肤上。沈肆站在一旁,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笑容里带着餍足,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那么,”沈肆打了个响指,瘴气在三人周围撕开一道裂缝,露出外面波涛汹涌的垃圾海,“游戏继续。三处灵障节点,在垃圾海最底层的‘遗忘湖’。祝你们……玩得愉快。”
裂缝将沈枫和江秋吞没。坠落的过程中,江秋紧紧抓住沈枫的手,却发现那只手冷得像冰,皮肤细腻得不像男人的手,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泛着淡淡的粉色。沈枫的金色瞳孔在黑暗中闪烁,像两簇将熄未熄的火,映着江秋惊慌的脸。
“沈枫……”江秋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看着我。”
沈枫缓缓转头。江秋的指尖抚上他眼角的泪痣,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一件易碎品。“我不嫌脏。”他说,然后倾身,吻住了那颗泪痣。
沈枫的睫毛狠狠颤了一下,像被惊动的蝶。江秋的唇很软,带着世界树花瓣的清甜味,却混着一丝铁锈气——那是他嘴里残留的血。这个吻像一场无声的安抚,又像某种更危险的试探。沈枫的金色瞳孔微微收缩,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闭上眼,放任自己沉溺其中,抬手按住江秋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坠入遗忘湖。湖水是浓稠的银灰色,像融化的记忆,带着刺骨的寒意。无数情感信物在湖底沉浮——生锈的钥匙、褪色的照片、断齿的梳子、干涸的墨水瓶……每一件都散发着微弱的光,那是人类最真挚的情感凝结而成的能量。沈枫的邪神躯体对这些东西产生了本能的排斥,皮肤接触到湖水的瞬间,虽然没有了那些丑陋的纹路,却泛起一层细密的红痕,像被灼伤般隐隐作痛。
江秋却游向湖心。那里有三处灵障节点,像巨大的黑色心脏,表面布满跳动的裂纹,不断渗出灰色的瘴气。每修复一处,就会有大量记忆碎片涌入沈枫体内——那是被邪神吞噬的、属于人类的情感。痛苦、喜悦、悔恨、爱恋……像无数把刀,将他的意识切割得支离破碎,金色瞳孔里闪过无数人影,最终都定格成江秋的脸。
修复第二处节点时,沈枫的瞳孔开始出现重影。他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在垃圾场里翻找食物,冻得瑟瑟发抖;看见沈肆站在远处对他笑,手里拿着一块面包,眼神却像在看一只摇尾乞怜的狗;看见江秋在钟表馆里,用镊子夹起一枚齿轮,对他说“别怕,我在”,烛光在他眼里跳跃,温暖得像太阳。那些画面像潮水,将他淹没,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江秋游过来,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银色纹路与他皮肤上的红痕交相辉映。
“看着我,”江秋的声音穿过湖水,直达他的意识深处,带着不容错辨的力量,“只看着我。”
沈枫的瞳孔重新聚焦。江秋的脸近在咫尺,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气泡,像碎钻,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他忽然低头,咬住江秋的耳垂,声音含糊却带着笑意,金色瞳孔里漾起熟悉的戏谑:“江先生……心跳得好快。”
江秋的脸瞬间爆红,像被煮熟的虾子,连耳根都染上了一层粉色。他推开沈枫,却因为动作太大,呛了口湖水,咳嗽起来。沈枫笑着游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长发与江秋的发丝缠绕在一起,声音低得只有他们彼此能听见,带着邪神躯体特有的金属质感,却又藏着温柔:“等出去以后……每天数心跳,少一下……就罚你亲我。”
第三处节点修复的瞬间,整个遗忘湖开始沸腾。湖水化作无数光点,像萤火虫般涌向世界树幼苗所在的祭坛。沈枫和江秋被水流冲上岸,浑身湿透,发丝黏在脸侧,狼狈却又有种奇异的和谐。祭坛中央的幼苗已经长到半人高,金色的纹路在枝干上流转,像流动的岩浆,顶端结出一个透明的花苞,里面隐约可见跳动的光点——那是即将苏醒的世界树之心。
沈肆不知何时出现在祭坛边缘,兜帽已经摘下,露出那张与沈枫极为相似的脸,只是此刻脸上没了笑意,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恭喜,离通关只差最后一步。”他抬手,瘴气在掌心凝聚成一把匕首,刀尖指向幼苗,寒光闪闪,“摧毁它,或者……用你们的记忆点燃它。”
江秋挡在沈枫面前,像一只张开翅膀保护幼崽的鸟。他的手里握着那枚怀表,表盖弹开,露出里面小小的照片——是小时候的沈枫,站在垃圾场边缘,对着镜头笑得见牙不见眼,脸上还沾着灰。江秋的指尖抚过照片,轻声道:“用我的记忆。”
沈枫抓住他的手腕,金色瞳孔里满是反对:“不行!”
江秋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像世界树最后一片花瓣,美丽而脆弱,却又带着决绝的勇气。“沈先生,”他说,声音轻得像风,“你不是说……要把我勒进骨头里吗?”
他踮起脚,吻住了沈枫。这个吻比遗忘湖里的那个更炽热,带着决绝的意味,像要将彼此的气息刻进灵魂里。沈枫尝到咸涩的味道,不知道是自己的眼泪还是江秋的。怀表从江秋指间滑落,落入幼苗下方的凹槽。金色的火焰瞬间腾起,将两人包裹,温暖而不灼人,像母亲的怀抱。
火焰中,沈枫看见江秋的记忆——第一次遇见沈枫时,他蹲在垃圾场边缘,用树枝在地上画世界树,眼里满是憧憬;在钟表馆里,他偷偷把怀表修好,藏在抽屉最底层,对着照片看了很久;在世界树下,他接住一片花瓣,在心里说“沈枫,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最后,是此刻,他对自己说:“沈枫,活下去。”
火焰熄灭时,祭坛上只剩一株盛开的金色世界树。花瓣纷纷扬扬,像一场温柔的雪,落在沈枫掌心,带着淡淡的暖意。江秋站在他面前,身影透明得像随时会消散,却依旧笑着,眉眼弯弯。他的指尖轻点沈枫的眉心,留下一点金色的光,像一颗种子。
“别哭,”江秋的声音像风,拂过沈枫的耳畔,带着熟悉的戏谑,“我还在。”
世界树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副本,驱散了所有的瘴气和阴霾,灰色的天空变得湛蓝,废墟上长出了嫩绿的草芽。沈肆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笑容渐渐淡去,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他转身,黑袍融入温暖的光芒中,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叹息:
“真是……令人嫉妒的感情啊。”
沈枫抬手抚上眉心,那里还残留着江秋指尖的温度。他低头看着掌心飘落的金色花瓣,金色瞳孔里映着世界树的影子,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带着泪痣的左眼格外明亮。
“我知道。”他轻声说,像是在对空气回应,又像是在对自己承诺,“你还在。”
世界树的花瓣还在簌簌飘落,这一次,它们轻盈得像羽毛,带着新生的希望,覆盖了整个副本,也覆盖了沈枫眼角那颗像血一样的泪痣,像一场温柔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