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无根生的窥探与疑惑(1/2)
月色如练,泼洒在远离三一门的荒郊野岭。这里枯草没膝,茎秆枯黄发脆,顶端沾着细碎的霜花,在夜风里打着旋儿摩挲,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像极了暗处有人压低了声线低语;几块嶙峋的怪石斜插在旷野中,石身布满深浅不一的裂纹,缝里嵌着陈年的枯叶与细碎的石子,表面蒙着一层薄如蝉翼的月光,泛着冷幽幽的光泽,远远望去,宛如蛰伏在夜色里的巨兽,只待时机便要苏醒;远处偶有虫鸣划破寂静,却在空旷的天地间转瞬消散,连带着风都裹上了几分萧瑟的凉意,吹过枯草时卷起细碎的尘沙,落在怪石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更衬得这片荒岭寂寥得如同被世间遗忘。
无根生便独立在这月色与荒草之间。他身着一袭玄色暗纹长袍,料子是极少见的冰蚕丝,在月光下泛着若有若无的银辉,衣袂被夜风轻轻掀起,边缘如蝶翼般舒展,落下时又悄无声息,仿佛从未动过;墨发用一根素色麻布带随意束在脑后,布带边缘因常年摩挲有些毛糙,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随着他平稳得近乎没有起伏的呼吸微微颤动,添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却又掩不住周身那股与生俱来的疏离——他站在那里,脚下的枯草被轻轻压弯,却未折断一根,仿佛与这片荒郊格格不入,又仿佛本就该属于这片寂静的夜色,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似过眼云烟,难留半分痕迹。
唯有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寒夜的星空,黑眸里映着月色,却无半分光亮,此刻正凝望着三一门的方向,目光似能穿透重重夜色与连绵山峦,带着一种近乎穿透性的锐利,像是要将那方天地里的每一丝变化、每一缕气息,都一一纳入眼底,拆解分明。
他右手食指与拇指间,夹着一枚古朴的铜钱。铜钱直径约莫两寸,边缘因常年摩挲与岁月侵蚀,变得圆润光滑,甚至能映出淡淡的月光与他指尖的轮廓;正面刻着一组模糊的纹路,线条扭曲缠绕,似篆非篆,似画非画,有的地方因磨损几乎看不清,却隐隐透着一股玄妙,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又像是毫无意义的涂鸦;背面则是一个铁画银钩的“无”字,墨色深沉如砚底沉煤,不知是用何种材质所刻,历经多年依旧清晰锐利,指尖抚过字痕,能感受到深处传来的一丝沁骨的微凉,像是藏着数不尽的岁月风霜。
无根生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铜钱的纹路,动作缓慢而慵懒,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闲适。铜钱在他指间灵活地转动,时而正面朝上,让那模糊纹路沐浴月光,时而背面翻转,让“无”字对着暗沉的地面,转动间发出细微的“叮”声,清脆悦耳,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分明,却又很快被夜风吞没,仿佛从未响起。他的呼吸均匀得如同钟摆,额前的碎发纹丝不动,唯有指尖的触感,在铜钱的纹路间缓缓游走。
忽然,他转动铜钱的指尖猛地一顿。那停顿极短,若不细看几乎无法察觉,可额前垂落的碎发却因这瞬间的凝滞微微晃动了一下——一道极淡的蹙痕,如同微风拂过平静的湖面,在他光洁的额间一闪而逝,却足以说明,这位素来古井无波、视世间万物如草芥的异人界奇人,此刻心神竟出现了罕见的波动。
要知道,无根生纵横异人界数十载,见过尸山血海染红大地,遇过逆天奇能撼动山河,甚至见过有人以自身为祭召唤上古神只,世间之事,鲜有能让他动容者。可此刻,他望向三一门方向的眼神,却悄然多了一丝罕见的凝重,那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泛起了如同迷雾般的疑惑涟漪,黑眸微微收缩,像是看到了一件完全超出预料的怪事。
他缓缓闭上双眼,周身气息如同无形的蛛丝,悄然散开。那气息极淡,与夜风融为一体,顺着风的方向,朝着三一门的方向缓缓蔓延——穿过枯草丛生的旷野,越过连绵起伏的山峦,绕过蜿蜒的溪流,如同最敏锐的猎手,悄然探向那片因罗恩突破而悄然变化的天地,捕捉着每一缕从三一门飘来的气息。
片刻后,他重新睁开眼。眼中的凝重更甚,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困惑,他薄唇轻启,低声自语,声音轻柔得如同怕惊扰了沉睡的夜色,却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讶异,连语气都微微发颤:“罗恩……竟真的突破了?这气息……如此陌生,却又透着蓬勃的生机,与旧法逆生截然不同,简直判若云泥,如同寒冬与暖春的差距。”
他清晰地记得,旧法逆生的气息,带着一股冰冷的侵蚀感——如同冬日里最凛冽的寒风,刮过裸露的肌肤,带着刺骨的寒意,每一缕炁息都透着“重炁化、轻肉身”的偏执,仿佛要将修行者的肉身视为桎梏,一点点剥离、摧毁,最终只留下纯粹却脆弱不堪的炁体。那气息是孤绝的,是冰冷的,是与自然相悖的,如同沙漠中的孤烟,孤独而绝望。
可此刻,从三一门方向传来的气息,却完全不同。那气息如同春日里破土的新芽,温润而鲜活,每一丝炁息都与天地自然紧密相连——像是山间的清泉,带着草木的清香;像是林间的微风,裹着泥土的芬芳;像是崖边的春藤,带着顽强的生机。修行者的炁息与脚下的大地、周围的草木融为一体,透着“性命双修”的和谐与圆满,温暖、厚重,充满了生命力,绝非旧法逆生那条“断头路”能孕育出的境界,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逆生三重……那条被无数先辈认定、走了数百年都走不通的断头路,竟然被他走通了?”无根生再次低语,指尖的铜钱转动速度渐渐变慢,甚至有些滞涩,仿佛连铜钱都感受到了他心中的困惑,“不,不对……这不是走通了旧路,更像是……在断头路的尽头,凭着一己之力,硬生生拐上了另一条全新的路,一条从未有人踏足过的路。”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眉头蹙得更紧了些,额间的蹙痕也比之前明显了几分。纵横异人界多年,他见过无数奇人异事:有人能以血为媒,召唤阴神降世;有人能以气御物,移山填海易如反掌;甚至有人能逆转光阴,短暂回溯过往,改变既定的结局。可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凭一己之力,将一门传承数百年、功法体系早已固化如同顽石的根本大法,从根源上扭转方向——如同在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上,仅凭一双手,硬生生凿开一扇通往新世界的门,这等魄力与能力,简直闻所未闻。
他脑海中闪过对罗恩过往的零星认知:早年的罗恩,在异人界以“固执”闻名,甚至有人私下称他为“老顽固”。他对旧法逆生的执念深入骨髓,曾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驳斥“逆生需改”的论调,言辞犀利,态度坚决,甚至因门下弟子提出“优化功法细节”的想法而大发雷霆,将那名弟子罚去面壁三月。在无根生看来,这样一个被旧法“困住”、思想固化如同顽石的人,本该在那条断头路上走到黑,要么走火入魔爆体而亡,要么因无法突破而黯然退隐,绝无开辟新路、逆天改命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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