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确定目标(1/2)
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化不开的砚台,沉沉泼洒在蜀风客栈的青瓦之上。二楼客房内,一盏黄铜烛台立在八仙桌中央,烛火已燃至过半,橘红色的火焰微微跳动,偶尔爆出一点细碎的火星,将罗恩的影子在斑驳的墙面上拉得忽长忽短,如同他此刻翻涌不息、杂乱难平的思绪。
罗恩端坐于桌前,背脊挺得笔直,却难掩周身散发出的沉重气息。桌上摊着一张泛黄发脆的蜀地舆图,纸张边缘因常年翻阅而卷起毛边,墨色的山川河流印记已有些模糊。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地图上反复摩挲,指腹掠过那些被他用浓墨点出的标记——黑竹沟的密林、青城山的云雾、唐家堡的轮廓,还有江南倭寇据点的大致方位,每一个墨点都像是一颗沉甸甸的石子,压在他的心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烟墨香与温热的烛油味,混合着窗外飘来的、带着湿润泥土气息的草木清香,可这些清雅的气味,却丝毫压不住他心中那份愈发清晰、愈发沉重的窒息感。
白日里从唐门弟子、外围人员口中捕捉到的零碎信息,此刻正如同涨潮的江水般,在他脑海中汹涌翻涌:许新揣着油纸包往返黑竹沟的神秘身影,董昌与外乡异人的隐秘交易,各派年轻精英如孤狼般潜入蜀地的踪迹,还有那些关于“盛会”“歃血为盟”“选首领”的模糊传闻……这些曾让他一度猜测是“抗倭联盟”的线索,在他结合自身对这片江湖“剧情”的隐秘了解后,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瞬间消融,最终指向了一个远比“抗倭”更为震撼、也更为悲怆的答案。
罗恩并非这片江湖的原住民,他的灵魂深处藏着一个无人能窥探的秘密——他知晓这片异人世界的“过往”,知晓那些被岁月尘埃掩埋、被名门大派刻意抹去的隐秘历史,更知晓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异人界格局、让无数热血青年沦为悲剧注脚的事件源头。而此刻,那些零碎的线索与他记忆中尘封的“剧情”相互印证,如同两块严丝合缝的拼图,最终拼凑出一个让他心跳骤然加速、呼吸都为之凝滞的结论。
他基本可以确定,那场被后世称为“甲申之乱”核心、被无数异人流传却又讳莫如深的事件——那个由“全性”首领无根生发起,汇聚了三十六个来自不同门派、心怀理想与热血的青年,他们试图打破千年不变的门派壁垒,追寻“异人终极”的真谛,却最终因理想与现实的剧烈冲突、外界名门正派的联合围剿、甚至内部的猜忌与背叛,落得个身败名裂、死的死、逃的逃、隐的隐的悲剧性事件——“三十六贼结义”,即将在不久之后,于这片蜀地的青山绿水间,悄然拉开序幕。
“无根生……三十六贼……”罗恩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名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木头,指尖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甚至隐隐透出青色的血管。他太清楚这场结义的分量了——它从不是一场简单的异姓兄弟结盟,而是一群怀抱着纯粹理想的年轻人,试图以血肉之躯对抗整个旧秩序的悲壮尝试。
他仿佛能看到那些年轻人的模样:出身武当的弟子,放弃了“名门正派”的光环,只为打破“武当功法不外传”的铁律;来自唐门的许新、董昌,顶着门规的压力,渴望让“毒术”不再成为杀戮的工具;还有那些出身旁门左道的青年,他们受够了被名门正派轻视、围剿的命运,渴望能拥有平等修行、自由交流的权利。这些年轻人,有的身着锦袍,有的粗布裹身,有的手持名剑,有的腰挎毒囊,却都怀着一颗滚烫而纯粹的心——他们厌恶门派间的尔虞我诈,痛恨权力对异术的垄断,渴望在这片江湖中,为所有异人开辟一条无需隐藏、无需争斗的道路。
可这份纯粹到近乎天真的理想,最终却成了悬在他们头顶的催命符。结义之事泄露的那一刻,整个异人界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名门正派视他们为“离经叛道”的叛逆,打着“清理门户”的旗号,对他们展开不死不休的追杀;旁门左道觊觎他们结义后共同悟出的“八奇技”,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对他们痛下杀手;甚至连他们曾经誓死效忠的门派,都为了自保、为了撇清关系,毫不犹豫地发布追杀令,将这些曾为门派争光的弟子,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最终,三十六人落得个何等惨烈的结局:有的在围剿中力战而亡,尸骨无存;有的被擒后遭受酷刑,废去修为,郁郁而终;有的为了保护同伴,选择自曝行踪,引开追兵,最终死于乱刀之下;仅剩下寥寥数人,如同丧家之犬般隐姓埋名,在黑暗中苟延残喘。而他们用生命与理想换来的“八奇技”,不仅没有成为照亮异人界的明灯,反而成了后世争抢不休的祸根——为了“炁体源流”,多少家族惨遭灭门;为了“通天箓”,多少门派刀兵相向;为了“风后奇门”,多少异人疯癫失常。那场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结义,最终却成了一场引发无数血雨腥风的灾难源头。
一想到这些,罗恩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如同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不是这场历史的旁观者,他知晓每一个细节,知晓每一个人的结局,也正因如此,他更难心安——若能提前干预,是否能改变这些年轻人的命运?是否能让他们的理想不至于沦为悲剧?是否能让“八奇技”不再成为祸根,而是真正造福异人界?这些问题如同无数根细针,反复刺穿着他的内心。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沉重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指尖轻轻按在眉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抓住“时间”与“地点”这两个关键,为干预这场悲剧争取一丝可能。
先论时间。从唐门弟子口中“盛会即将举办”的急切语气,到各派年轻精英近期频繁往来蜀地的踪迹,再结合他记忆中“甲申之乱”发生的大致年份推算,这场结义绝不会遥遥无期。罗恩指尖在舆图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脑海中飞速梳理着线索:许新、董昌等人是近一个月才开始频繁密谈,甚至不惜避开宗门的耳目;武当、少林的年轻弟子,也是这两个月才以“下山历练”的名义潜入蜀地;唐门高层对这件事的态度,也从最初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转变为暗中提供物资支持——这些细节都说明,结义的筹备工作才刚刚进入关键阶段,尚未完全成熟。综合来看,这场结义的发生时间,恐怕就在这一两年内——短则半年,长则两年,绝不会超过这个期限。
这个结论让罗恩心中的紧迫感愈发强烈。一两年的时间,看似漫长,可对于筹备一场涉及三十六个不同门派弟子、需要严格保密、还要避开整个异人界眼线的结义来说,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光阴。尤其是他如今还未找到确切的地点,若不能在结义仪式举办前摸清底细,一旦那些年轻人在隐秘之地完成歃血为盟、以酒为证的仪式,悲剧的齿轮便会正式开始转动——泄密、围剿、背叛、逃亡、杀戮……这一系列如同多米诺骨牌般的连锁反应,将如同脱缰的野马,再也难以控制。
再论地点。这依旧是目前最模糊、也最关键的一点。罗恩俯身向前,目光紧紧盯着舆图上那些被墨点标记的区域,陷入了沉思。从逻辑上推断,结义的地点必须满足两个核心条件,缺一不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