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熄灯之时，我在哪边？（2/2）

她手里捧着一尊古朴的石碗，碗中并非汤水，而是翻滚的、由记忆骨灰熬成的浑浊浆液。

她的胸口，插着一片白色的骨片，鲜血正顺着骨片缓缓渗出，滴入碗中，激起一圈圈奇异的涟漪。

那是她以自身为媒介，激活了传说中的“原初记忆锚点”。

她看到了真相。

所谓“轮回”，从来不是什么天地法则，而是初代管理者们为了防止众生在无限的可能性中迷失、最终化为虚无，而强行设下的“收束装置”。

“若放开束缚，人人皆可成变数……”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悲悯与决绝，“但也可能，人人皆成虚无。这是一个选择。”

她走到红孩儿面前，将那碗由她的心血和万古记忆熬成的汤递了过去。

“喝下去。”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是为了找回过去，是给你自己一个名字。”

红孩儿愣住了。

他看着碗里翻滚的灰烬，又看了看眼前这位神情肃穆的女子，再回头望向那些不断变幻的“自己”，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不再犹豫，接过石碗，一饮而尽。

那汤液滚烫如岩浆，却又冰冷如万载玄冰，冲刷着他的神魂。

无数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炸开，有牛魔王的、有铁扇公主的、有孙悟空的……但它们没有占据他，只是在他眼前一一掠过，然后归于沉寂。

他的火焰瞳孔中，那份迷茫与狂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举起那半截断棒，不再望向虚空中的任何一个投影，而是低头看着自己脚下。

“我叫红孩儿！”

他对着万千破碎的时空，对着所有正在争夺现实的“可能性”，发出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声音。

“不是谁的复制品，也不是谁的容器！我就是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虚空中那万千个狰狞、荣耀、堕落的“红孩儿”投影，如同被阳光照射的雪花，瞬间崩解、消散，化为最纯粹的能量粒子，反哺回他自身。

唯独他脚下的那道影子，第一次有了清晰、完整且唯一的轮廓。

就在此时，一声轻微却又仿佛响彻整个混沌的心跳，从那片终极虚无的中心传来。

镇元子猛地抬头，他宝鉴残片上的万千乱麻般的因果线，竟随着这一声心跳，有了一丝被梳理的迹象。

那熄灭的第八盏命灯，并未真正消失。

它化作了一道深邃无比的暗色刻痕，沉入了孙悟空的意识本源深处，蛰伏，等待。

混沌的中心，那道漂浮的意识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眸里，没有金光，没有火焰，只有一片比虚无更加深邃的平静。

他望向这片支离破碎、万象乱舞的时空，望着那个刚刚为自己“命名”的红孩儿，望着手持律令的判官和提供选择的孟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每一个生灵的心底响起。

“名字……给了你们。”

“接下来，轮到你们选路了。”

话音未落，整片广袤无垠的虚无，竟开始以一个难以言喻的频率，缓缓向内收缩。

仿佛有一头比宇宙更庞大的巨兽，在沉睡了万古之后，正准备睁开它的眼睛。

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了所有幸存者的面前：当选择的权力真正归还众生，那一片混沌之中，会不会有人，宁愿选择回到那个秩序井然、虽被奴役却不必思考的时代？

毕竟，未知的自由，远比已知的牢笼更加令人恐惧。

而那即将到来的第一缕光，或许并不会带来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