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死人睁眼那天,活人都闭嘴(2/2)
她望着那些瑟缩的面孔,忽然冷笑出声:“你们骗天时,篡户籍,连死人都不放过。可你们忘了——时辰不会说谎,人心更不会。”
她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卷残破簿册,摊开于案上。
纸页发黄,边角焦黑,正是当年嘉和年间五姓与户部合谋伪造阴阳户籍的签押簿残卷。
她指尖点向名录末尾,声音冷如冰刃:“看,这三人,当年亲手签押‘虚户减免’条陈,如今仍在朝中位列三品。”
众目睽睽之下,三位大臣脸色煞白,扑通跪地,叩首不止:“臣知罪!臣一时糊涂……”
皇帝猛地拍案而起,龙颜震怒:“朕的江山,岂容你们拿死人当盾牌?!”
殿内风声凛冽,杀机弥漫。
所有人都以为下一刻便是缉拿下狱、抄家问斩。
然而,萧澈却轻轻抬手,止住了禁军动作。
他看着皇帝,也看着满殿文武,缓缓道:“父皇,儿臣有一策,或可不流血而清弊政。”
众人屏息。
他并未下令缉拿,只转头望向韩敬之:“拟旨。”萧澈站在灵堂外的廊下,夜风穿庭,吹动他素白寿衣的衣角。
火光从庭院中央腾起,映在他脸上,明暗交错,像一张未拆封的棋局终于掀开一角。
苏锦黎蹲在火盆前,指尖松开最后一张纸。
那是一份伪造的《七王遗策》底稿,字迹仿得极真,连笔锋顿挫都与萧澈平日文书如出一辙。
若非她亲手烧毁,明日朝野便会流传“贤王临终劝赦五姓”的谣言——为的是让那些豺狼心安理得地继续盘踞朝堂。
灰烬翻飞,如蝶坠地。
“怕不怕他们狗急跳墙?”萧澈声音很轻,几乎融进风里。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目光未曾离开那堆余烬。
“怕的是他们不动。”她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今日天气,“如今新政已触其命脉,田产、户籍、科考,桩桩件件断的是世家传承的根。他们若还沉得住气,才是怪事。”
她说完,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瞬,两人之间无需多言。
这场死而复生的戏,本就是以命为饵。
棺中三叩,不是诈死,是宣战。
果然,不过两个时辰,北城骤起骚动。
户部旧档房起火,火势迅猛,黑烟直冲云霄,照亮半座皇城。
值守衙役慌乱报信,巡防营迟了足足一刻才赶到现场,而火势早已失控。
据说有几箱年代久远的地契残卷被烈焰吞噬,焦味十里可闻。
但更令人震惊的是火场外围的一幕——数十名衣衫褴褛的村民手持竹竿草绳,肩扛木牌,静静守在火场边缘。
他们不哭不闹,也不冲击官府,只是举着一块块粗陋的木牌,上书“还我真册”“三代无名,何罪之有?”“税缴三十年,籍不见一字”。
有人认出其中几位是早年被注销户籍的“绝户”后代,曾在民录馆登记申冤。
他们本该沉默一辈子,如今却自发聚来,像一群被遗忘的灵魂,在烈火边等一个交代。
赵九龄连夜带回消息时,面色凝重。
“刺客是兵部侍郎周崇义的旧部,三年前被革职,一直藏于河北李氏别庄。此次行动,李家许以百亩良田、黄金五百两,令其刺杀三名关键证人,销毁村落联名印契。”
“但他还没出城,就被截了。”萧澈冷笑,指尖轻轻敲击轮椅扶手,“李家太急了。他们以为杀了几个农夫就能掩盖三十年的赃账?殊不知,每一份被烧的档案,都会让更多人想起——自己家的契在哪一年不见了。”
苏锦黎立于窗前,望着远处仍未散去的浓烟,低声问:“韩敬之的旨意发出去了吗?”
“已誊抄十二道,快马送往各州府。”赵九龄答,“明早日出前,天下皆知:主动归户还产,减罪两等;隐匿不报,一经查实,田产充公,子孙三代禁考。”
此令一出,豪族同盟瞬间裂开第一道口子。
山东崔氏当夜便拆了三百张伪契,遣使入京请罪,只求保下祖祠香火;而河北李氏却斩杀两名欲投降的管事,封锁庄园,私调家丁,俨然要以一族之力对抗朝廷。
“他们选错了路。”苏锦黎淡淡道。
萧澈闭目靠在椅上,唇色依旧苍白,可眼底已有锋芒。
“不是他们选错了,是我们给得太清楚——活路在前,死路在后,谁还能装瞎?”
风渐止,火将熄。
可有些人,已经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