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镜中人不是影子,是催命符(2/2)
“速送七王府,不得经任何人之手。”
图卷展开一角,赫然是《京城地下水脉共振图》,墨线精细勾勒出地下暗渠流向,七处标注红圈格外醒目。
其中一处,正位于安国公府祠堂地窖下方。
夜更深了。
而在翰林院偏厢,李仲衡独坐灯下,案头堆满泛黄旧档。
他刚从父亲遗留铁匣中翻出一本残破《政事录》,正逐页对照户部近年账册。
烛火跳动,映着他疲惫却执拗的眼。
忽然,他在一笔“岁修庆阳庵香火银”的记录后停住。
这笔款项数额不大,年年列支,看似寻常。
可当他的指尖无意抚过纸背时,却触到一丝异常的厚度。
他皱眉,对着烛光细细查看。
纸页边缘,似乎藏着夹层。
李仲衡的手指停在那页夹纸上,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尊凝固的石像。
纸背的厚度并非错觉——他用指甲轻轻一挑,薄如蝉翼的夹层应声掀开,露出一行蝇头小楷:“庆阳庵无尼,香火银实为岁付阿鸾抚银,经手者苏震霆侧室柳氏。”
阿鸾。
这两个字如冰锥刺入脑海。
他记得父亲曾在醉后提过一句:“先帝膝下曾有一女,未满月即夭,封号阿鸾……可民间却有人说,她根本没死。”
他翻出《政事录》残卷中一段被墨涂改的记载:“贞元十九年三月,诏遣宫婢十二人赴庆阳庵清修。”而户部账册显示,同一时期,“庆阳庵香火银”开始由内库直拨,数额逐年递增,收款印章皆盖有“庆阳庵印”四字。
他取出放大镜细看,发现所有印章笔画走势一致,却在“庵”字末笔多出一道细微钩挑——这不是官印特征,是手工仿刻的破绽。
柳氏,安国公侧室,原为尚衣局绣娘。
李仲衡猛地合上档案,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苏婉儿——那位自幼被奉为嫡长、容貌昳丽的安国公府小姐,生母正是这位柳氏。
若阿鸾未死,而柳氏私受皇嗣抚养之责……那苏婉儿的身份,根本不是苏家女,而是先帝遗孤?
他当即铺纸研墨,以史官密疏体例写下《阿鸾案考据疏》,条陈五证:一、香火银流向异常;二、印章伪造痕迹;三、柳氏出身与尚衣局关联;四、苏婉儿出生时辰与阿鸾“夭折”日仅差七日;五、庆阳庵地基勘探图显示地下有密室结构。
写毕,已是五更天。
他不敢走正门,从侧巷摸到刑部仵作班驻地,敲醒赵九龄。
“这是验尸文书。”他压低声音,将密疏封入油纸,再套进刑部急件封套,“记忆塔今日接收南境腐尸样本,你借转运之名亲手送达,不得假手他人。”
赵九龄眯眼打量他片刻,忽然从灶房抽出一片烧焦木片,塞进封套夹层。
“庆阳庵废墟带回的。灶台梁木炭化层里,我用显影药水洗出半个指印——比对过了,和安国公幕僚陈西席的签字手迹完全吻合。他在替柳氏遮掩。”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
就在密件离府的同时,紫宸地道深处传来异响。
低沉诵经声自石壁缝隙渗出,像是从地心升起,节奏诡异,不似佛音,倒像某种古老咒语。
金属刮地声随之逼近,一下,又一下,仿佛有人拖着铁链缓缓前行。
众人警觉抬头,通风管突然震动,一张黄纸飘然落下,如冥纸招魂。
萧澈伸手接住,展开只读一行:
“你们打开了不该开的门,也关上了最后一条退路。”
字迹枯瘦凌厉,墨色微泛暗金,带着一丝极淡的香气。
苏锦黎接过细看,指尖轻抚墨痕。
她不动声色,却在心中记下——这墨,与王府每日在悯孤亭焚香时撒在纸钱上的檀灰,气味竟有几分相似。
而此刻,城中各处街角,黑袍人悄然抬头。
他们胸前绣布齐齐裂开,露出皮肉上深烙的两个血字:“承恩”。
刀光乍现。
十二柄短匕同时出鞘,刀尖指向皇宫南阙,静候无声。
风掠过屋脊,一只断翅纸凤凰打着旋儿,落在记忆塔檐角。
朱砂小字,在晨光中泛着腥红:
“母亲说,该换皇帝了。”